第117章
“好，辛苦了春生。”
病房里安静得只有秦书砚的呼吸和机器运行的声音。
她轻手轻脚地在他身旁坐下，神色哀婉地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颊。
深睡中的他简直像个易碎的瓷器，稍微碰一下就会破裂成碎片。
他不是第一次上呼吸机了，却是第一次这么在她面前这么昏迷不醒。
心口像是被堵着大石头，钝钝的痛着。
可她知道，自已现在所遭受的痛苦，不足他发病时经历的十分之一。
“傻子书砚，一个人跑去对付秦老爷子，为什么不让我陪你？”
“给你发了这么多条消息，你是真能忍，竟然一条也不回我。”
“有什么话不能当我面说？干嘛对着个墓碑说，我又没真的死掉。”
几句责怪之后，她的声音越发哽咽。
她缓缓抬起书砚那只没有打点滴手，感受着他微热的手心，将他的手背慢慢贴在自已的脸上。
“书砚，我没怪过你，一次也没有。秦邵衡做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的，这不是你的错。”
“不要再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你的身上好不好？”
“要是真要追究，其实也是我自已的错，明明你已经劝过我了，不要来京海，是我非不听你的，执意要来的，你就当是我自找的，行不行？”
“就算要听我的道歉，你也得醒过来听吧？”
“你最好没事，不然我一定会发疯的。”
“你什么时候醒？我想听你的声音了。”
泪水滴到秦书砚的手背，顺着滑落在病床上。
秦书砚睫毛微微抖动，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
办公室内的气压很低沉。
三个医生坐成一排，脸色都很凝重。
秦予川急得不行，“我哥到底什么情况？你们直说吧，什么结果我都受的住。”
为首的医生叹了口气：“小秦先生，我们也是刚刚才看到秦先生之前的病案，实话说，不是乐观。”
秦予川心凉了半截，指甲都掐进了肉里，“要不你们说明白点，不乐观到什么程度啊？”
“秦先生现在正在低烧，大概率是肺上感染引起的，这段时间，他应该被某些外部刺激，影响到肺上的旧伤。”
秦予川沉着脸。
婚礼的时候，的确受了罪。
“前不久的确出过一些事，但很快就好了，我们以为……没事了。”
医生的表情同样沉重，“要么是他强忍着没说，要么就是假性恢复。但无论是哪种情况，伤害都是真实造成的，秦先生的肺本来就有问题，这样一来，情况更严峻了。”
“那怎么办？治疗方案呢？”
三个医生对视一眼，道：“我们的建议是……换肺。”
第151章 醒了
“换肺？”医院的走廊传出宋知微疑惑的声音，她眸子一转，“这倒是个办法，可行性高吗？”
秦予川叹气道：“之前帮我哥看病的医生早就提过换肺的方案了。
“只要有合适的肺源，我哥的身体又恢复到足以做手术的情况下，是可以操作的。”
宋知微一脸疑惑，“那为什么没做？”
秦予川摇头，“合适的肺源不好找……啧，其实真要找也能找到，用点手段就行了。
“嫂子你知道的，以我哥的能力，要找个合适的肺根本不是问题。
“但他不愿意！”
秦予川说得着急，“他不要来历不明的肺源，也不想用见不得人的手段。
“实际上就是他不想治，他压根就没那么想活！
“后来你……你又出了意外，他更心如死灰不想活了。
“每天吃药我求着他吃的，也是我求着他看医生，要不然，他痛死了也不想用机器，更不想吃药。”
宋知微的眉毛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书砚竟然这么对待自已的身体。
“我不会由着他的！”她厉声道，“予川，肺源该找就找，他不想用见不得人的手段，那就用能见得人的。
“只要有合适的肺源，我一定会让他做手术的。”
秦予川听了这话，放心了。
“嫂子，说通他的事只能靠你了。”
“嗯。”宋知微点头应答。
秦予川往房间里看了一眼，问：“我哥怎么样？有醒来的迹象吗？”
她叹气道：“没有，我守着他，你回去休息吧，这两天你也挺累的。”
秦予川没拒绝。
这种时候，他待在这里远没有嫂子待在这里有用。
“我想我哥醒来，肯定更愿意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你，我就不跟你抢了。
“我住隔壁酒店，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好。”
宋知微回过头，看见睡得深沉的秦书砚，眸色一下子低落了几分。
关上房间门以后，又是他们两人的世界了。
摸摸他的额头，感受一下他手上的温度，低烧已经退了。
药是有用的。
“听予川说，你以前不想治病，等你醒过来，我一定问问你为什么。”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这么沉默地躺在我面前的样子了。”
“我想看到你生龙活虎的、活蹦乱跳的样子。”
“书砚，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她俯下身，侧脸趴在他的手背上，自言自语似的说着：
“书砚，你不知道，其实我有点生气的，我气你不顾自已的身体，气你瞒着我一个人去找秦邵衡报仇。
“可是一想到，我自已也瞒着你去找秦邵衡谈条件，我又没办法生你的气了。
“那……就当我们扯平了好不好？”
回应她的，只有秦书砚规律的呼吸。
宋知微叹气，渐渐阖上眼眸。
他睡了三天，整个人显得更加消瘦了。
每天输入身体的除了维稳的药剂，还有营养液。
宋知微看着一瓶又一瓶空掉的药瓶，心底越发难受。
“书砚，你倒是睡得香，醒着的人要急死了。”
宋知微拉着他的手，呢喃着：“睡着了会做梦吗？你会梦见我吗？我有没有在梦里让你早点醒过来？”
他紧闭双眼，没有半点回应。
宋知微又叹气一声，“算了，晚安书砚。希望明天，能看见你的眼睛。”
————
四周迷雾四起，漆黑的空间里，除了浓浓的白雾，什么都没有。
秦书砚赤脚站在充满水渍的地面，却又像是悬浮在空中。
他在原地转了个圈，才发觉自已被一团摸不到的浓雾罩住。
接下来无论朝哪个方向走，都走不到尽头。
正当他疑惑自已为什么在这里的时候，一双冰凉的手从他的侧面圈住他的脖子。
转头一看，老爷子怨毒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并发出嘶哑的吼叫：
“我是为了你好，你为什么不领情？我没做错，你为什么害我到这种地步！”
秦书砚虽然被扼住喉咙，却完全没有呼吸困难的感觉，只是用惊讶的眼睛看着老爷子。
他不是应该上岛了吗？
为什么在这？
“说话呀！你至于这么恨我吗？宋知微的死，和你也有关系啊！你为什么只对付我一个人，不对你自已下狠手？”
这份后知后觉的窒息感慢慢让他视线模糊起来。
秦邵衡依旧不肯罢休，疯狂摇晃着他：
“她之所以会死，其实是你害的，跟我没关系！
“秦书砚，你不敢承认，你才是那个灾星！如果不是你接近她，屁事都不会有！
“你为什么不向自已报仇，是不敢吗？”
秦书砚伸出手去推开他，却发现无济于事。
秦邵衡的双手就像牛皮糖一样粘在自已身上，根本扒拉不开。
“书砚，你以为你报复了我，宋知微就能和你恢复到从前的样子了吗！
“她死得这么惨，不可能不记仇的！她恨死你，恨死秦家了！
“你不记得她是怎么死的了是不是？你看一眼啊，你看看她的死状，她真的能不在乎吗？！”
秦邵衡撕裂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他强行把秦书砚的头扭转了一个方向。
浓雾散开，一张白色的床诡异又蹊跷地出现在他面前。
宋知微就躺在冰冷的床上，几根钢筋从天上掉落，直接穿过她的身体，同时也穿透了她身下的床。
“不……”触目惊心的画面让秦书砚瞳孔骤缩，他迈出脚，却踩在血迹里。
原来鲜血已经染透床单，顺着地面，流到他的脚边。
“不要……”
秦书砚猛睁开眼，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他急促不匀的呼吸打在呼吸罩上，泛起一圈又一圈的雾气。
完全陌生的天花板，证实了他刚刚看到的一切都是梦境。
而梦里的场景似乎就在眼前，真实得不像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