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十一月下旬。
  晚上,天很黑,夜寒风大,院子里的枯树枝上的积雪还未融化。
  这只是一个安静且平常的晚上。
  夜深了,府邸的下人都已经睡着。
  息禾睡得浅,忽然听到外面的一阵喧哗声,她便惊醒了过来。
  刚醒,她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血腥味,新鲜血液连人作呕。
  就算见惯了死人,面对血腥味,她也难以适应。
  息禾穿好衣服,手捏紧装了防身药粉的荷包,静静躲在角落。她面无表情,手却紧张得出汗了。
  她实是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府衙的后院刺杀朝廷官员。
  等到外面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息禾这才大着胆子悄悄打开房门。
  院子里已经堆满了尸体,其中只留有三个活口,被府兵狠狠的按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以防他们服毒自尽,三人皆被卸了下巴。
  而此时,霍去病站在雪地上,正低头专注的擦着手上的长剑。
  这剑刚刚染了血,反射着冷寂的光。
  风将云吹散,露出了藏在云后的月亮。
  原来今晚的夜色甚好,此时,天上的孤月泠泠的照耀着神州大地。
  院子里,枯木枝丫上挂了晶莹的雪,与孤月相呼应。
  枯木、孤月、雪地,满地的尸体,还有那拭剑的俊美少年……
  息禾不敢做声,连呼吸都变轻了。
  听到脚步声,霍去病将剑利落的插入剑鞘,回头看息禾,面色如常:“你怎么出来了?”
  闻言,息禾回过神来,轻声答道:“公子,我担心您出事,不过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了。”
  霍去病是什么人,他可是被写进史书中的战神,怎么会在这等小事上翻车?
  那他便不是霍去病了。
  霍去病道:“我无事。”
  息禾咬着下唇,默默走到了霍去病的身边,疑惑:“公子,这些人为什么要来刺杀您?他们是何人派来的?”
  霍去病冷眼看着地上的尸体,淡淡道:“在洛阳,我还能有什么仇家?”
  闻言,息禾便明白了过来。
  派来刺杀霍去病的人,应该是那些在崤山私铸钱币的人。
  如今崤山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人一多,崤山有铜矿的事情就很容易暴露。
  息禾道:“公子,那些人再报复你?”
  霍去病:“大抵是的。”
  他对着部曲吩咐道:“将这些活口拖下去审讯,生死不论。”
  “诺。”
  部曲将刺客拖下去,其他人清理地上的尸体。
  霍去病走进书房,息禾跟在他的后面。
  她依旧有些不明白,好奇的问:“公子,他们怎么如此嚣张,不怕暴露自身吗?”
  话落,息禾拿起茶壶给霍去病倒茶。
  茶壶是温的,显然是刚刚送来书房没多久。
  而现下,已经是丑时。
  莫非霍去病早就知道了,今晚会有人刺杀他?
  她将茶水倒满茶杯,抿着嘴唇看着霍去病。
  “人性如此。”霍去病拿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微微一笑,“他们咽不下这口气。”
  闻言,息禾便明白了。
  的确,若是她自己,好不容易发现的宝藏,在她还未能将里面的宝物转移,此地便有传言流传出去,宝藏随时可能被其他人发现,她亦会很恨上将这件事情传播出去的人。
  勾越没超过一个时辰便审完了。
  月亮再次隐入云层,天不知何时已经下雪了。他推开书房的房门,外面的风雪吹进屋子,就连屋内也冷了几分。
  这天可真是多变。
  息禾拢了拢衣服,见着勾越的发丝上沾上细密的雪花。
  他走进来,瞥了她一眼,见她冷便又去关门,这才与霍去病禀告道:“公子,这些刺客来时便以服毒,现以全部毒发身亡。”
  息禾闻言忍不住惊诧:“他们对自己人也这般狠辣?”
  勾越点头,分析道:“这些人的行事作风,倒是像淮南王的下手。”
  听到“淮南王”这个名字,她便记起来了,这位后来被刘彻以谋反的罪名处死,收回了他的封地并改为郡县,归朝廷管理。
  霍去病闻言脸上亦是显露出一抹异色,他沉思片刻道:“陛下早想收回淮南地界,只是这淮南王十分谨慎,不露一丝马脚,陛下便没有理由动他。”
  勾越立即道:“那我是否要接着追查?”
  霍去病摇头:“刺客以死,线索断了。”
  勾越忍不住道:“公子,便这么轻易放过了吗?”
  “不用紧。”霍去病淡淡道,“这些人还未知晓,我们已经有了铜矿的位置,就看看这帮人,愿不愿意断尾求生了。”
  铜矿就摆在这里,想要将矿挖走,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事情。
  如若他们舍弃铜矿,那就算他们运气好,他也懒得继续追究下去。
  毕竟,陛下口谕是让他查探铜矿的位置,而他并不想掺杂在这些阴私当中。
  不过若是他们舍不得铜矿,还派人打探情况,那就不要怪他顺藤摸瓜。
  因此,霍去病并不着急。
  他看向勾越,询问:“崤山那边已经准备就好了吗?”
  “回公子。”勾越道,“已经准备就绪。”
  霍去病闻言,点头:“可以进行收尾了。”
  息禾一脸懵:“你们说的是什么事情啊?”
  勾越并没有回复息禾,朝着霍去病稽首,便利落的离开了书房。
  书房的又被打开,外面的风雪更大了,雪花夹杂着冷风铺面而来,吹乱了息禾额间的发丝,刮得她的脸生疼。
  勾越转身,关紧了书房的门。
  息禾只好扭头看向霍去病,神情委屈:“公子,这事不能让我知晓吗?”
  霍去病见她实在好奇,无奈道:“是崤山剿匪的事情将要收尾了。”
  竟是这事。
  山匪为什么难以根除,便是因为他们藏得够深,若不是主动出现,隐入山林,想要找到他们不亚于是大海捞针。
  如今他们被精铜的消息给引了出来,霍去病的人跟踪这些出来打探情况的山匪,摸清了山匪的窝点。有了山匪的位置,山匪的数量再多,也不够资格和朝廷的官兵抗衡。
  息禾道:“公子也要亲自去崤山吗?”
  霍去病颔首:“自然。”
  她便不再言语。
  由于晚昨晚下了一场大雪,息禾早上醒来的时候,积雪压弯了院子里的枯木。
  霍去病已经带兵去了崤山。
  息禾索性无事,便在洛阳城的街头闲逛。霍去病不放心息禾一个人呆在府衙,留下了两个部曲跟着息禾。见她出门,便也跟着她一起上街。
  大雪下的洛阳,带着古朴的气息。
  如果能忽视在雪中冻死的乞丐,那确实是不错的风景。
  可谁能忽视死人呢?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冷天,穷苦人家的百姓难熬啊。
  若是有棉花就好了。
  不过棉花是在南北朝时期传入中原的,在宋末元初才被大规模种植,此时还没有棉花。
  这让息禾想到了一个东西:火炕。
  虽然火炕在商朝就已经出现了,但是十分的耗费柴火,不如后世的好用。
  或许可以将后世改良的土炕拿出来?
  息禾站在雪地里想着事情,不小心便入了神。
  崤山。
  山里有雪,路并不好走。
  霍去病将官兵分成两队,一队由他带队,一队由勾越带队,小心的在崤山行军。
  此时,山里的山匪并不知道,死神在向他们靠近,一个个都还沉浸在温柔乡中。
  第45章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开始黑了。
  风雪渐小。
  崤山一处山谷中,林立了几十间屋子,积雪压在屋顶的瓦片上,屋前雪倒是扫得干净。
  死寂一样的寒冬,外面少有人走动,只有那屋子里的烛光从窗户透了出来,才透露出了些人气。
  进谷只容有一人宽的通道,其余的路被全部封死。
  有两个青壮年在亭子中值守,此时已经冷得直哆嗦。
  其中一个青壮双手缩肩抱胸,抱怨道:“这么冷的天还让咱俩在这看守,真要冷死人了!”
  “可不是嘛。”另一人跺得直跺脚:“还不是老大也盯上了那批精铜,非要派人下去查探,不然与往年一样,将这个通道也一起封死,只管舒舒服服的窝在屋子里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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