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所以多余的谢意就不必了,不妨先认真听听看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再做定夺。”
足木光义这才发现藤本青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
藤本小姐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除了遍布在外的各种小伤口外,左边的整条手臂都被缠上了绷带,此刻有些僵硬地垂在身侧。
还有那位跟在藤本小姐身后, 黑发的看上去有些像保镖的人也刻意护在藤本小姐左侧, 像是担心有什么人不小心冲撞到了藤本小姐的伤口一样。
心中有些诧异。
作为公司继承人的藤本小姐受着这样的伤都还要亲自来找自己,恐怕要说的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但足木光义还是点了点头, 示意藤本青花可以开口说明。
藤本青花开口了,先说的却不是需要足木光义做的事情。
她先开口问的是个问题:“在说明情况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足木先生,你还打算接着做律师的工作吗?”
“或者说, 你还愿意去追寻事物的真相吗?”
愿不愿意去追求事物的真相。
如果是半年前的足木光义应该会给出很肯定的答案,但现在足木光义有点不确定了。
他认为找出真相是正确的事情,但他得到的回报是什么?
找到了真相,收到的是受害者家属们的报复。
不知多少次午夜梦回,足木光义都被困在那个黢黑的巷道之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人挥刀不停地刺入自己的躯体。
声音,这是一个律师最重要的武器,可这样重要的武器也在追寻真相的途中被人残忍剥夺。医生明确地向他说明声带的损伤是不可逆的。
即使再怎么努力,他这一辈子也就是个哑巴了,一个哑巴律师。
为了所谓真相,付出自己整个职业生涯作为代价真的是件值得的事情吗?
所以听到藤本青花这个问题后,足木光义沉默了。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藤本青花其实预料到对方不会这么快给出结果,犹豫才证明对方有认真思考过这样的事。如果在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后还一口回答说不后悔,那才是有点过分没心没肺了点。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危机重重,藤本青花要的不是这样可以随便下定决心的人。
“足木先生,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可以等想好以后再告诉我。只是现在剩下的时间不多,就请原谅我的单刀直入,关于你父亲的那场交易你知道多少?”
全部。
父亲并没有因为自己所扮演的是恶者就将事情向他隐瞒。他已经错过一次,所以不希望他这个做儿子的还忘掉他人的恩情。
所以父亲把所有,包括谋害藤本青花性命这件事全部都告诉了自己。
足木光义动了动唇,有些艰难的在手机上打出“全部”两字。
藤本青花了然点头:“安心,我这次来不是为了和你计较之前这件事,只是因为这场交易,你父亲目前遇到了一些危险。”
话音刚落,足木光义脸上就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慌乱。
“放心,我安排了保镖保护,所以你父亲没受什么伤。但那个幕后之人一天没有被除掉,你父亲的安危就一天没法得到保障,甚至不光是他,你和你母亲的安全也是一样。”
“祸不及家人,虽是这么说,那位幕后之人也未必会遵照这个规则,况且事实上我也并没有要保护你们一家人的职责。”
话说的有些冷漠,尤其是在足木光义此刻还哑着躺在床上的情况下。
但事实便是如此。
做出选择的人是足木一辉,那么需要为这个选择付出代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病房内刺目的白炽灯下,照的藤本青花这张面瘫脸更加冰冷。
可足木光义却是没有感受到这所谓的冷漠。
从对方身上受着的伤就能看出来不是吗?
对方身后只跟着一个保镖,在自己受伤的情况下还保护好了自己的父亲。于情于理,已是仁至义尽,没人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指责对方冷漠。
你别说,这点还真是足木光义想岔了。
谁能想到自己雇佣的一个短期保镖能在爆炸案现场带着人毫发无伤地逃出来啊!起码藤本青花是想不到这点的。
就连她身边这个公安,古谷雷先生。藤本青花都不清楚对方能不能做到这样超乎想象的事情。
安室透:?
‘我明白藤本小姐的意思了。’
藤本青花满意点头,而后又突然反应过来。
她好像还没说什么吧!怎么突然就明白过来了!
对方应该没有误解自己的意思……吧?
藤本青花有点犹疑不定。
在几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古谷雷,或者说安室透注视着藤本青花生动的眼神变化不自觉勾起了唇角。
足木光义继续打字。
‘我明白藤本小姐这是想给我个机会,让我能够借着调查这次调查父亲遭遇的案件再次振作起来,谢谢藤本小姐的好意,我不会辜负您的期待的。’
虽然,但是,好吧。
藤本青花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你明白这点就好,你父亲的事就拜托给你了。在这期间我也会继续支付那位保镖所需的报酬的,就放开手脚去做吧。”
……
离开病房后,跟在藤本青花身后的古谷雷忽地开口:“藤本小姐不打算将那位保镖调到自己身边吗?”
能在爆炸案件中将人毫发无伤救出。
仅凭这一点就足够无数富豪千金一掷,趋之若鹜地将人绑在自己身边。
就像是为自己的生命上了层安全保险一样,所以像藤本青花这样还把对方安在一个……加害过自己的人身边,老实说是个不太容易被理解的事情。
或者说不正常的事。
藤本青花稍微有些意外一位公安警官竟然会问出这样的话,不过她还是老实回答:“啊,那是因为那位保镖只是短期的兼职工而已。”
“但在藤本小姐身边如此危险的当下,即使是短期,调到身边也能大大提升这短期内藤本小姐的安全指数吧。”
“古谷先生这话听起来有点不像是公安会说的话啊。”也许是因为那份没由来的熟悉感,藤本青花在和古谷雷交流时并没有特别紧绷的感觉。
其实要说为什么没有把京极真调到自己身边来,理由也很简单,甚至简单到会被人认为是天真。
“京极先生,对方的确很可靠没错,但对方只有18岁,高中刚毕业的年纪。也许这样说会被人嘲笑,但如果可以的话……我暂时不希望把一个我眼里的小孩子给牵扯到这样的事件当中。”
虽然她已经将同样是小孩子的黑羽快斗牵扯到事件当中,但对方原本就与那个组织有仇怨,即使自己不说,对方也会自己入局。
这点与京极真是不同的。
况且——
“况且我也有了很了不起的同伴们,古谷先生现在可能还不了解,但在我看来我的同伴们不比京极先生差。而且这件事还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与其去依赖一个短期保镖,不如自己努力变强要来的更加实际一点吧?”
虽然现在去学空手道这样的防身术已经来不及了。
但作为藤本药业的继承人,想要拿到合格的持枪证并不是难事。
这样起码在危机来临时她还有一搏之力。
其实在安室透眼里,藤本青花一直是个受害者。莫名被卷入杀人案件,莫名被组织的人盯上,莫名被自己、被那位小侦探怀疑。
很多时候安室透不知道自己对对方的情感到底是哪种成分占比较多。
同情?可怜?敬佩?
同情对方的遭遇,可怜对方所受的伤害,敬佩对方经历种种后依旧百折不挠的精神。
复杂的情感在压抑的理性下发酵变质,转变为卧底警探降谷零还没有看到——不愿去看的另一种感情。
这种感情现在还只是在这位卧底警探温暖而柔和的心中找了一块土地,偷偷扎了根发了芽,还未到开花结果的时候。
所以现在,看着藤本青花的模样安室透只由衷地觉得很好。
真好,对方找到了可以信赖的同伴,不用再孤身一人面对未知的困难;真好,对方不仅没有被这些困难打倒,反而在即将面对更多的困难时还能够选择坚守自己的道义;真好,藤本小姐比他想象中更加坚韧更加强大。
成为卧底向上爬的路上作为降谷零的他失去过很多。
有自己的同伴,有自己曾坚守的正义——你不能要求一个正义的人可以在组织里顺风顺水,乃至得到朗姆的青睐。他手中是不干净的,即使在警方的程序中这样的不干净被定在为了合理化的范畴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