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尽管藤本青花并没有否决灰原哀做法的意思，但她还是开口问道：“现在我们真的能够保证医院的安全吗？”
乌丸。
这两个字代表的势力，意味着整座岛都有可能存于对方的监控之下。
去医院了，检查了，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无机质的烟灰蓝色瞳孔呆滞地望着走廊道的尽头，不止是脸，最后的，原本可以用来窥见情感的双眸也被上天再一次紧闭，像是一座被封闭的孤岛，岛内外皆是荒芜而贫瘠的土地。
“那也必须要检查清楚现在这样的原因才行，难道你就要接受这样下去吗？！”
弄清楚病灶才能对症下药，放任不管只能将病情恶化，这原本是个简单到根本不需要说明的道理。
藤本青花看不到灰原哀脸上紧锁的眉头，这一番“严厉的”斥责也没能够被藤本青花听清。脑海中的嗡响，伴随着一波波浪似的疼痛将外界的讯息全部打的支离破碎，最终落入耳中的只余寥寥断续的文字。
似乎是说了些什么的，似乎又没有说什么。
藤本青花不知道，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开口，不知道是不是听觉同步出现了问题。
藤本青花许久没有回话，再怎么迟钝灰原哀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藤本小姐？”
“藤本小姐？”
“藤本小姐！”
呼声一声高过一声，灰原哀与藤本青花的距离也愈来愈近，可仍旧是没有任何反应，呼喊的姓名像是陌生的高纬通讯，无法刺激聆听者分毫。
这下就连冲矢昴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不妙之处。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虽然不清楚冲矢昴真正的身份，但对方不简单这点是彼此之间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灰原哀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开口询问。
“事实上就是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才让我感到奇怪。不，应该说我看到的时间当中没有发生任何事情，至于我没有看到的时间……在这座岛上只有藤本小姐与古谷先生去探索神庙时才和我们有过片刻的分割。”
“神庙？”灰原哀自言自语道，瞥见藤本青花越锁越深的眉头，她又叹了口气：“算了，感觉会很长。现在还是先想办法查一查藤本小姐到底是什么症状才行。”
“话虽如此，但如藤本小姐所说的那样，恐怕送她去医院并不是一个多么好的选择。”
“乌丸也参与到了这座岛上的案件。”
乌丸？
听到这个姓氏的瞬间，灰原哀的瞳孔有片刻紧缩。
冲矢昴注意到了这种近似应激反应一样的动作：“怎么了？你是知道了什么吗？”
“不，没什么，只是没有想到会牵扯这么多。”
撒谎，只是这样不至于让灰原哀，或者说雪莉有这样大的反应，但冲矢昴不打算拆穿。他扶起藤本青花，扛在了一边的肩头。
肩上传来的重量高于他原本的预期，并不是对藤本青花的体重有什么微词，只是失去意识的人体重量要远高于还拥有意识时的人体重量，换句话说就是根据这样的重量，冲矢昴推测藤本青花已经失去了意识。
尽管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点，但冲矢昴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
“医院去了可能会有些麻烦，我们先问阿笠博士借用一下相关的检测器材吧，但还是要做好最糟糕的打算，藤本小姐的状态应该要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糟糕。”
藤本青花并不是没有感受的。
甚至于她的意识在某种程度上是清醒着的——近似于某种植物人的状态，她知道自己被人扛了起来，也知道在向着某个方向移动。
只是她的身体无法做出任何正向的反馈，连指关节想要活动都成为了某种奢求。
心脏沉入海底，惴惴不安地跃动出漾漾波纹。
紧接着，不仅是心脏，连呼吸藤本青花都感受到了一股海盐的腥味。
鼻腔像是被灌入了海水，重回到神庙下被淹没的压迫感，只是这一回……短暂的压迫感以后，呼吸的权能又重新归于藤本青花自身，就像是人鱼（塞壬）一样，她似乎拥有了能够在水底呼吸的能力。
第129章 七星图之五（壹） 摇光
虚实之间, 有如幻境。
藤本青花觉知自己的眼皮是紧闭着的，可是在眼前却浮现出了一汪蔚蓝的海水。
像是直接投映在大脑的虚拟影像，链接至感官的真实vr体验，只是没有窒息的感觉——不如说没有任何感受, 就只是单纯的有画面出现在了“眼前”。
姑且称这样的状况为“眼前”吧, 藤本青花也无法用一个更加精准的词汇来形容此刻的体悟。
不光是“视”感的独特, 所“视”的对象也与常识中所感的不同。
海平面的下方并没有因与太阳光相距甚远而漆黑一片, 数之不尽的各色水母——它们有些是正着游动的, 有些是倒置过来的——头向着海底的那一面，又朝着海平面的方向游动, 透明的身体在海底光线的折射下呈现出一种光怪陆离的场景。
水母的下层, 靠近海底的沙石, 这里的洋流中漂浮着一层灰白的碎屑, 有些像是珊瑚礁的碎末，这些碎末的下方，巨大的白骨直插在深海的地底, 架成一座近似宫殿的框架。
藤本青花想要凑近去看, 却如同现实中一样，身体无法凭借着主观意识动作，只有眼前的画面如同老式的胶片相机，一帧帧闪动的不停地播放着后续的画面。
她看到了有两头溺亡的巨鲨, 鲨鱼的尾部拴着一条长长的铁链, 铁链的另一头绑在自己脚腕，将自己往更深的海域拉拽。
因为尚能呼吸, 所以比起恐惧，更多的感受是一种诡谲。
藤本青花于是放任着重力将自己向下拖拽。
这片海域没有游动的小鱼小虾，经过了水母的乱流层以后视线便骤然开阔。巨鲨的尸体沉没在海底的沙石之中, 没有溅起分毫涟漪，很快，沙石将那两条巨鲨的尸体掩埋，画面中只剩下了无限向海底延伸的铁索。
像是沉船的船锚。
依旧是无法行动的模样，只是这一次距离那堆白骨近了一些。
近了一些，所以才发现那堆白骨远远比藤本青花预想中大得多，不似人类的骸骨，比那两只巨鲨的形体更为巨大，长长的脊骨延伸至近百米的远方，脊骨的下方，分明是有空隙可使阳光通过的地方，却黑沉的一片什么也观测不清。
像是有种结界，隔绝开了“宫殿”内外的景色，即使已经快要沉入不可观测的流沙之中，亦不能看清“宫殿”内部的构造。
越来越多的沙砾漫过藤本青花的脚踝、膝盖、腰部、喉咙——直至头顶，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袭来，藤本青花猛地睁开了双眼。
“喂！你没事吧！”耳畔的声音有些模糊，听不大清晰，像是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通讯。
称得上一句好消息的是藤本青花感觉到眼前有迷蒙的光亮，光亮渐渐晕开，最后于瞳孔中映射出一张带着些许担忧的冷峻面庞。
她又能看到了。
灰原哀见藤本青花没有回答，皱着眉又问了一句：“藤本小姐，你没事吧？”
藤本青花摇了摇头，太阳穴突突地还有些未褪去的阵痛，但相比刚才那种几乎让人站不起身的痛感已经好了太多。
她揉了揉眉心：“现在过去多久了？”
那样荒诞而诡异的画面还残留在大脑皮层，这里没有挂钟，一旁站着的不光有灰原哀，还有摘下了眼镜的冲矢昴。
他在修理那一条歪了的镜腿，见到藤本青花坐起身来才将眼镜放在了一旁的床头柜上，答道：“已经一个小时了。”
距离藤本青花失去视力已经过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了。
他们没有将藤本青花送进医院，而是带回了阿笠博士与灰原哀所居住的房间，在藤本青花一侧的手臂上还绑有检测用的仪器。
仪表盘上的数值还在闪动，灰原哀将检测的数据全部记录在册，见藤本青花醒来才开口问道：“藤本小姐，我想你必须要重视起你的睡眠问题才行。”
“恩，其实最近已经有好转了。”
“通过药物治疗？”灰原哀的视线停留在心跳频次那一栏的数据上。
藤本青花没有回答，她又继续自顾自说下去：“我利用仪器采集了一部分你的血液样品，检测出血液中有不正常的药物因子。”
“这可能是导致你突然失去视力的主要原因，你在哪里开的药？”
没有开药。
灰原哀这么一说藤本青花就明白了问题的所在，她视线从冲矢昴身上滑过，又落在灰原哀身上：“之前和古谷警官前往神庙探索时我中了一种致幻的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