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他们都很喜欢景光的厨艺了,所以我每次来都带的是这些东西。看来我模仿的还算到位,没有被那些口味刁钻的家伙们嫌弃。”
“只是不知道藤本小姐,这些东西合不合你的口味。”
“要是你还能够尝尝就好了,但这一次我应该没有那么幸运地能听到你的点评了吧。”
风划过了林间的漫野,安室透靠在墓碑的边缘,不再开口。
他似乎很疲惫,就这样靠着墓碑的边缘沉沉睡了过去。
藤本青花想要伸手,可这一次的确并没有那么幸运。
她的手穿过了放在墓前的三明治,没有在这片墓林中留下任何痕迹。
第182章 七星图之六(贰拾肆) 睡美人
寂凉的风吹不透石碑间的罅隙, 墓林的白昼与黑夜一样沉闷无声。
生者的辩白于死者苍白无力,死者的言语于生者也不过耳畔轻风。
时间在缓慢流逝。
头顶的日光与月色交替,藤本青花站在属于自己的那块石碑边缘,目送着安室透沉睡醒来又无言地离去。
人们有时害怕死亡, 有时又会为这一未知的事物添上朦胧的笔墨。
冥界, 地府, 地狱, 天堂。
人们幻想着死后的世界, 但就与活着的现实一般,死亡与浪漫的幻想相比总是无趣的多。
藤本青花无法离开脚下的这片土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没有看到希望的人, 听到想知道的结局——或许她也没有那么在意那一场结局。
她的墓碑前太过单调, 除了日月的替换以外就只有偶尔的一两道微风。
没有和她一样待在这里的魂灵, 也没有为了她扫除墓前落叶的亲友。
落叶随着风穿透藤本青花的身体,落在碑前,又被风吹起至遥远的彼方。
墓碑前放着的三明治在发出变质的酸臭味前便被突兀到来的老鼠、鸟雀叼走, 又在一场雨水的冲刷后彻底失去了它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藤本青花就这样坐在自己的墓碑前, 就像一棵树一样。
感受着太阳的东升西落,体味着一年的四季变革。
有时她会想为什么只有安室透一个人来自己的墓碑前探望过,有时她会想那一次的探望是不是只是自己假象的幻觉,否则她怎么会连自己的父母都未曾见过?
但更多的时候藤本青花什么也没有想。
时间迟滞了她的思维。
她能感觉到自己与脚下的这片土地就将要融为一体。
现实中, 藤本青花的呼吸也越来越弱。
明明胳膊上的枪伤已经止住了血, 但藤本青花却迟迟没有醒来。
这并不是一个致死的伤口,但不安却弥漫在安室透心口四周。
刚才藤本青花的一席话, 就像是交代最后的遗言。
她本人并没有那样强烈的求生欲,而先前藤本青花所服食的致幻药到底是影响了她的身体。
如果没有强烈的求生欲的话……藤本青花或许不会死,但就算不死, 也会像是植物人那样失去对现实世界的联系。
这本来就是针对精神方面的药物,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
本不应该奢求太多的,但他就是很纯粹地不想要藤本青花陷入这样的昏迷。
好人应该有好的回报。
藤本青花不应该就这样陷入意识的漩涡。
要想想办法……可是就连他恢复安室透声音后的呼唤,也没有让藤本青花产生分毫反应。
也许是她没有听见,也许是……藤本青花她真的已经不在意了。
她不在意自己是否欺骗了她,也不想要再去追寻真相。
无论是他身份的真相,还是这些组织最终目的的真相。
掩盖过的伪装后的双眸在背光的角落晦暗不明,安室透替藤本青花盖好了薄被。
他想好了某种打算,在离开时只最后又看了藤本青花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这件事需要一个终结。
“藤本小姐。”
一个有些陌生的语调。
立在墓碑前的藤本青花手脚已经开始逐渐变得透明。
这个时候会有谁呼唤自己呢?
“藤本小姐。”
那一道声音由远及近,藤本青花没有回应,可对方却还是毫不放弃地呼喊个不停。
一直到实在无法忍耐,藤本青花才复又睁开了双眼。
“足木…先生?”
站在眼前的人是足木光义,又和藤本青花见到过的足木光义有些不同。
他能够开口了,脖颈上的伤疤也在这刻消失不见。
就连眼角眉梢,也带着一份属于少年人的意气。
这是个年轻版的足木光义,可通过对方精准喊出自己名字这点来看,对方又似乎是那个已经经历过许多的足木光义。
说年轻版的足木光义也的确并不那么准确。
起码年轻时的足木光义身上并没有这样柔和的气场。
在母亲的病被诊断出之前,除了意气风发以外,足木光义身上还带着一种属于辩护者的锐气。
在法堂上总是要有些锐气,才能够掷地有声地说出自己的观念。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藤本青花也没有想到这点,但片刻后等她反应过来,便也不觉此事有多么奇怪。
毕竟她和足木光义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离开的。
足木光义眼神柔和,说出的话却是并不怎么留情。
“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打算放弃自己的生命,那充其量只是个意外而已。”
“我会觉得意外,是因为藤本小姐你主动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我说的没错吧?”
被直接戳穿,藤本青花也没有觉得太过难堪。
她点了点头,并不否认足木光义的说法,对于对方接下来或许会发表的类似于审判的言论,她也表现的漠不关心。
可足木光义却一反常态地说起了自己的事情:“说起来,刚才我也见到了我的父亲。”
“他看起来状态不错,我也就感到安心了。”
见足木光义提起自己的父亲,藤本青花也就适时地补充上一句:“你的母亲…藤本药业不会放任不管。”
“我知道,藤本小姐很善良,善良到不像是那个世界的人。”
“是吗?可是据我了解,我那个世界也有很多不错的人。”
“的确,或许是我见识太少了,所以才单方面用我的认知去揣度那些我可能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人了。”
这句话不光是在说那些,还在说藤本青花。
足木光义转而又说起了船上发生的那些事。
没什么由头的,似乎只是想到了就开始说起了这件事。
“一开始我的确是想要藤本小姐的命的,如果没有黑羽先生的出现,我想我应该也已经得手了。”
“所以那一句道歉,我是想要为这件事道歉。”
“我并不了解藤本小姐,也没打算过去了解藤本小姐,只是真正到死亡的那刻才开始后悔,后悔许多事情都不能重来。”
“可是你还是因为黑羽盗一先生的劝谏而放弃了自己的打算,对吗?”藤本青花能够理解。
还在乌丸莲生的那艘潜艇上时,藤本青花就思考过足木光义选择帮自己,帮他们的理由。
这下也算是有了具体的回答。
悬崖勒马,迷途知返。
无论先前的起因是什么,但总归结果上来看,足木光义帮了她很多。
甚至付出了他的性命。
足木光义向来知道藤本青花的聪明才智,见对方直接接上自己想说的话,脸上也并无意外之情,反倒勾起了一道释然的浅笑。
他轻松道:“还真是没法骗过藤本小姐的眼睛。”
“是,黑羽先生找到我说了很多,包括在那个度假酒店发生的事情。”
“德拉曼曾经设计接近过我,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怀疑藤本小姐的用心。也不光是因为德拉曼,或许更多的是因为我自己吧。”
“只是后来黑羽先生提供给我的线索和证据,让我不得不重新思考藤本小姐的为人。”
“还好我弥补了先前的错误。”
“可是只因为愧疚就付出自己的性命,值得吗?”正因为不值,所以藤本青花才会耿耿于怀。
可这个问题问的又何止足木光义,连她本人,似乎也在为这个问题不堪其扰。
足木光义似乎猜到藤本青花会这么问了。
他的回答没什么犹豫,干脆利落道:“当然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