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而烟灰缸的结局，就是再一次被南祈扔掉。
薄冉樱不敢再往下想了，她格外颓丧地把脑袋埋在桌子上，哭得万念俱灰。
她真糟糕，把事情弄成了这样。
她哭了个痛快，身心都感到极度疲惫，拖着沉重的身体洗漱完，回到房间，天边都隐约泛起了雾色，依稀能够看清事物轮廓。
薄冉樱是依旧不敢关灯的。
仍旧留着满室温暖的灯光，用以驱散内心的惊惶。
她以为自己经历了这样荒唐的一天，已经提不起任何精神，应当脑袋刚挨上枕头即可陷入睡梦。
可实际上，是她一闭眼，之前那阵令她恶心的触感和恐怖体验就重现一次。
眼前是黑暗无边的画面，身体在不自觉地发抖，凉意从脚底直窜到天灵盖，不知道是哪里漏来的凉风，吹得她身体冰凉。
尤其是身上穿着柔软舒适的睡衣，纹丝合缝地贴在身侧，却像是被人猛地掀开，她听见布料撕裂的声音，入耳分明。
眼前画面忽地一转，从黑暗转为乔熙宇充满怒气，面目可憎的脸，阴森而恐怖。
一双大手袭向她的脖子，以一种凶猛的气势，迅速掐住她纤细脖颈，五指收紧，用力，指甲陷进肌肤内里。
薄冉樱心头狠狠一跳，喉咙失声的痛楚让她痛苦不已，极度惊恐之下的身体爆发出求生的力量，她立刻翻身，从床上坐起，用力挣脱梦魇，睁开眼睛。
眼前的世界恢复成光明熟悉的模样，她眼珠迷茫地转动，缓慢接受讯息，大口大口喘气，用手触摸额头，发现那里满是汗珠。
终于意识到自己回到了现实，刚才所经历的都是虚幻。
薄冉樱褪去了内心残存的紧绷，她安慰自己，是假的，同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她倚靠着床头坐着，平复心情后，就着这样的姿势重新合上眼。
从闭眼的那刻就开始警惕，准备若再次遇到那般景象就迅速睁开眼。
这一次，什么也没有出现，是平平无奇的黑暗世界。
薄冉樱一点点卸去防备，试探着梦境里可怕的怪兽，是在蓄势待发还是在沉睡，无暇理会她。
试探良久的结果是第二种。
薄冉樱放任自己入眠。
好景不长，数不清其中流逝的时间，她恍然听见钥匙转动门锁的动静，听见门被打开，关上，有人在换鞋，接着拖着轻轻的脚步，穿过客厅，来到她的房间，在门口伫立一会，似乎用着缱绻目光，凝视着她的睡颜，眼眸里流露出月光般的水色温柔。
停驻片刻，脚步声重新响起，来到她的床前，咕哝一句怎么这样睡觉？
长臂从上空探过，扶着她的腰，小心掌控着她的身体，把她从坐姿变换成躺下的姿势，扶到床中央，扯过被子遮住她的身体，确保四肢都在柔软的被子里，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脚步声远去，逐渐趋于安宁。
这一切都太熟悉，是薄冉樱经历过无数次的，来自南祈的照顾。
恰逢南祈出差，或者加班晚归、她喝醉时，在她自己睡下后，半夜时分，南祈总会不放心地来到她的房间，来查看一下她的状况，确定她睡得安稳无事后才会离开。
薄冉樱有时候睡得太沉没有察觉，有时候处于轻度睡眠，南祈一过来，她就能感受到，每次，她都顺其自然地装睡，当做没有发现。
她很熟悉南祈的气息和动作习惯。
即使她看不见南祈的模样，却能清楚地知道，南祈在做什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和眼神。
说来也很玄妙，觉浅的时候，南祈过来她即清醒，当南祈检查完毕离开的时候，她也即刻陷入沉睡，期间再也没有醒来过。
这一次，薄冉樱也不例外。
在感受到南祈的气息后，她就立刻转醒了过来，只是今天身心过于疲惫，朦朦胧胧的，感受不太真切，过了一会，才能彻底控制自己的身体。
恰好是南祈从她房间离开的时刻。
薄冉樱用力挣扎着睁开眼，她想抱住南祈，说自己很害怕，然后再问问她，今天怎么加班到这么晚，接到了复杂案子吗。
瞳孔陡然接触到明亮光线，被刺得流泪发涩，下意识闭上须臾。
再次睁开，薄冉樱发现自己确实躺在了床中央，不再是之前的姿势，但身上却没有被子。
她蒙了一会，心下有些诧异，但来不及深想。
此时此刻，她很想见到南祈。
翻身下床，不想浪费时间找鞋，便赤着双脚，踩在冰凉的瓷砖地面，三步并作两步，冲出房间，呼唤着南祈的名字：“小祈！”
房子静谧得可怕，只余她呼唤的回音。
薄冉樱找不到南祈，连带着她感受过的气息，也如同风消逝。
世末歌者（2）
第53章
屋子里灯火通明, 把一切都照耀得纤毫毕现，几乎没有能够藏匿的可能。
可她仍想追求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不愿相信先前的感触只是镜花水月。
南祈切切实实地开门回来了，如往常般检查她是否睡得安好，并且在发现她睡姿不妥时悄悄帮她调整，一举一动都真实极了。
可是薄冉樱在各处绕了一周，都没有发觉南祈的身影，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思索。
难道是听见她起床的声音, 故意躲起来，想要逗她玩？
这猜测显然很不符合南祈的个性，但是薄冉樱找不到, 也不愿去想符合逻辑的猜测, 她奇异般说服自己。
很快进入状态，陷入地毯式搜寻, 翻箱倒柜地, 不放过家中任何犄角旮旯, 反复寻找许多次，始终找寻不到南祈的身影。
她像是凭空消失。
急急忙忙行至门口, 也好端端的，保持着原样, 没有任何异常。
刚才所感知的一幕幕，都是虚妄的, 她潜意识里想要留住的幻影。
薄冉樱失落地用手捂住了脑袋后侧方那块位置, 早已经消失的伤痛居然有了死灰复燃的痕迹。
不得不接受刚才所感知的一切, 都只是她潜意识里想要留住的幻影。
南祈没有回家，她的睡姿是自己在半梦半醒中无意识调整, 醒来时身上没有覆着被子就足以说明异常和破绽，只是她当时却不愿意相信，而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她无法再自欺。
薄冉樱一遍遍地对自己说明。
小祈已经搬家啦！
她们已经没有一起生活啦！
多次灌输，让脑子里接受这个观念。
深夜里混沌的的脑子，慢慢恢复了清明。
天际浮现鱼肚白，环卫工人载着垃圾车经过，轰隆隆处理垃圾的声音若隐若现，透过窗子传递，昭示着崭新的一天又将开启。
这个觉薄冉樱是睡不下去了，她害怕再次陷入可怕的梦魇，也更害怕自己堕入美好的幻境。
这两种相反的梦，她竟分不清哪种更残忍。
她倚靠着沙发边，将背完全依托上去，坐姿乖巧地盘旋在地毯，身侧狭小的一圈便成了她专属的保护圈，安全感十足。
在保护圈里，薄冉樱不停翻看着与南祈的聊天记录，回忆着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有些记录，她能通过文字记起来事件的起因来历，有些记录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剩茫然，她感到懊恼。
自己什么时候，连这些回忆都丢了。
这些想不起来的，她就截图保存，做好记录，告诫自己一定要努力想起来。
清晨，她收好粘补了一晚上的烟灰缸，出门，辗转找到临溪一家擅长修复的手艺店。
网上顾客评价都是满意，薄冉樱把希望都寄托在了这家店。
她满怀期待地把物品展示给人看，看到对方面露难色，不由紧张。
“这个，能修复吗？”
“修复难度挺大的，花费也很高，怎么破损成这样的？”
“……不小心摔碎了。”
“我试过自己用胶水粘好，可是我这样粘出来的效果，和碎掉也没什么区别。”
明眸皓齿的姑娘直勾勾凝望着眼前这枚破碎后的烟灰缸，眼尾泛红得像双兔儿眼，眼底盛满着难过和不舍的情绪，轻易便让人明白她对眼前之物的珍惜，也很难让人对她硬起心肠。
出于职业道德，店主还是诚恳给出建议：“您这个看起来并不像独品，修复到原样也需要昂贵的花费，或许可以考虑重新购买一模一样的。”
薄冉樱沉默了片刻，睫毛轻眨，坚定地摇了摇头，声音轻若柳絮，“不行，意义不一样的。”时境、心情不同，再也买不到一样的。
“帮我修吧，多少钱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