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明熹一抖,把她的手甩出袖子,重新握在手里:“我本来还想问你要不要背!毕竟等会还得爬山,在别人门里又不好用法力,结果看你是不需要了。”
  “坤门的房子好烂。”临风瞥了眼路旁的一座小屋。
  “你……别胡说!”明熹盯着她柔软的唇瓣,生出一种想要捂她嘴的念头,“这里不是巫门,被人听到了要出事的。要是实在忍不住的话,先憋着,等回了巫门,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带走近了几步,临风又新奇地打量坤门的房子:“这墙……修得真方正。”
  “那是坤门特有屋子,她们用法术建的。”明熹捏了捏她的手,“……还有,一会如果有人送吃食,你也不许胡说。”
  “为什么坤门主修土术,却要建在山上?”临风问,“你们修木的,却在种地?”
  明熹:“山为土精,坤门建在山上不奇怪。而且修土术,不意味着会种作物。”
  临风:“那坤门吃什么?”
  “什么都吃啊,”明熹说,“特有的吃食的话,各种菌菇?印象中,坤门十次里八次都有菌菇。菌菇汤,炒菌菇,蒸菌菇馍,菌菇丸子,奢华一点的话,好像还有一道菌菇蛋羹。”
  临风:“我听过一个有关菌菇的传闻,说是有一个没有修法的人,有一日吃了一锅菌菇,非说自己成仙了,会御空术。”
  “此仙非彼仙……以及不要随便碰路旁长的菌菇。”明熹及时拉回临风乱碰的手。
  临风站在原地不动了,语气里突然带了点低落:“第一次来坤门,想碰。没有碰过。”
  明熹被她突如其来的情绪变换弄得一愣,手不由得牵紧了些,往前走了几步,指了一朵灰色的蘑菇给她:“这个,这个可以碰。”
  临风依言捏了捏伞帽:“一点都不滑……有些涩。我可以摘吗?”
  “摘,”明熹忙道,唯恐自己答应慢了,“这些灰蘑菇是山里自己长的,一下雨,就长得到处都是。看起来今晚就会下雨,可以期待一下明日。”
  两人一路慢慢走,慢慢说,走了小半时辰,终于看到了客舍的牌匾。
  一个年轻的门生候在门前,见状迎上前来:“来者是明巫和……呃,神女吗?”
  明熹:“她名叫临风。”
  “是是,明巫、临仙,这边请。”门生带路,“住这里如何?”
  明熹颔首:“有劳了。不必麻烦,我们自己进去就好。”
  门生:“好的,好的。”
  临风一边半只脚踏进屋子,一边疑惑道:“为何我们明明是两人,却只安排了一间屋子?”
  早就进屋且并没有觉得不对的明熹:“……”
  坏了。
  忘了还有这茬。
  门生目光在两人间快速挪动,脸色有些发红道:“……啊?这个……那、那个……”
  “没事,就这么安排就好。”明熹故作淡定地岔开话题,并且没话找话,“对了,请问晚膳是否需要自行前往饭堂?”
  门生如蒙大赦:“哦,不需要!客舍都是有人送饭的。若有任何事,随时找客舍师姐。”
  明熹送走门生,拉了临风一把,把她另一只脚也拉进门。
  “很奇怪吗?”明熹把门合上,她稳住气息,面上虽然不显,但胸腔中的心跳却略快,“让我们两个住一间。”
  “确实奇怪,”临风说,“那边还有很多空着的屋子。”
  明熹深呼吸片刻,嘴边涌上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话。
  比如假装推测缘由,说,或许坤门的师姐知道她俩相熟,才给她们安排的一间。
  比如反问临风,她俩不是已经在巫门的小屋里同席共枕许久了吗?安排一间客舍也不太奇怪。
  又比如,隐晦地问她,那你想自己住一间吗?
  或者问……那你想和我住一间吗?
  明熹想出了那么多迂回的试探,可临到嘴边,今日正午的那一幕突然浮现在她的眼前——
  在人声喧闹、热气蒸腾的饭堂内,临风突然不见了。
  两个月前在仙境上,临风血染半身的那一幕还给明熹留有余惧,她花费了两个月,每日将临风留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终于在这样的安心下放松了片刻。
  然而就是在她最为放心的巫门,临风再次毫无征兆地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上一瞬,她还安然无虞地坐在她的对面,第一次亲自去巫门的饭堂,打算尝一口挑挑剔剔半天的豆酱面。
  那时,明熹原本是打算说些什么的,可就在她犹豫的时候,意外却比她的真言先一步到来。
  ……临风又不见了。
  那时的明熹想。
  其实临风从来没有“不见”过。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这段时间反应过度,导致临风的消失成了一柄尖刀,切断了那根紧绷到极限的弦。
  弦断的异响突兀而刺耳,炸出了在她心里掩埋两月的恐惧、忧虑、自责与愤怒……
  她几乎忘了所有顾忌,当即动用土术往下凿出了数百步深的黑洞,仅剩的一点理智让她记得围上一个遮挡土尘的结界……
  可她已经晚了一步,凿洞之举,注定是徒劳。
  临风消失了,生死不知,而她竟然还没来得及说出那句话。
  明熹睫毛颤了几下,逼着自己看向临风,随着时间流动,眼神逐渐定了下来。
  “你不是一直想问,当时其他三门来向五门讨要你的时候,巫门是怎么说服其他三门,把你留在巫门的吗?”
  临风掀起眼皮,果然来了一点兴趣:“……嗯?”
  明熹沉声道:“因为我和所有人说,你是我的道侣。”
  第55章
  临风像一尊石像一样定在了那里,但与肢体截然相反的是,她的神情再不似先前山道上的游离、木讷,而是出离地变得鲜活起来。
  “……我以为你早就猜到了。”明熹的声音低了下去。
  临风许久没说话。
  “是有这个猜测,”临风轻声说,顿了片刻,像是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一样,唇角迅速地勾了一下,“……只是又觉得不合理。毕竟来讨要我的那群人没这么好糊弄,他们怎么会因为这个缘由,就放任你把我留在巫门?”
  明熹:“因为我说,你既然是我的道侣,自然就该和我在一起,若是谁想带走你,就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明明是十分离谱的话,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竟然被明熹说出了一板一眼的滋味。
  “……”临风背靠在桌沿上,手不自觉地抓住了方桌的一个角。
  明熹:“当然,那群人把我骂了一顿,说什么胡闹云云。但是简零师姨装出一副被叛逆门生闹得焦头烂额的可怜长辈模样,一边护短一边朝他们诉苦,摆明了是默许我这样‘胡闹’,想借此把你留在巫门。大概因为我表现得足够决绝,而那些人又不可能真的和巫门来硬的,这事儿确实就这么被糊弄过去了。”
  明熹顿了一下,又说:“对不起——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临风呼吸起伏变得有些明显,半晌都没有出声。
  “如果,”明熹说,“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去澄清……”
  “可你……”临风打断道,声音因为太轻,而显得有些飘忽,“……可你还没有对我说过啊。”
  明熹一愣,紧接着心跳加速,一股热流涌上胸腔,催促着她快说点什么。
  临风语焉不详,说得没头没尾,可她就是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对所有人说过的话,为何独独没有对我说过呢?
  明熹心跳得更快了,她的喉咙有些干涩,让她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把想说的话顺利地说出来。
  她用烧热的脑壳衡量了一下两人的距离,觉得离得有些远了,于是手足失调地靠近方桌、靠近了临风。
  “……我们,可以做道侣吗?”
  明熹看着临风眼睛,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
  “早、早知道,”临风呆愣地看着她,“早知道你已经告诉了所有人,我这段时间就不装了……唔。”
  明熹的倒影在临风的瞳孔中放大,柔软的触感贴上了她的唇。
  临风睁大了眼睛。
  她看着明熹闭上了眼,眼前的睫毛快速颤动着,然而还没等她数清楚明熹的睫毛有多少根,唇上的触感就褪去了,一触即分。
  临风忙一把抓住她的手,身体前倾,又重新吻了上去。
  明熹突然被追击,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被临风按着脖颈拉了回去。
  这次,不再是一触即分了。
  明熹脑子空白了片刻,想起了自己不该躲避,于是她顺着临风的手臂摸索着,将临风握着桌角的手扣了下来,把冰凉的手指捏在手心。
  临风骤然失去着力点,后背撞回了方桌上,明熹趁机将她抵在桌沿边,加深了这个亲吻。
  “……不是说,”临风在间隙说,“……和别的没有区别……不和我做道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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