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庄锦复:疯子。
  古婉:我不能与她同生,我盼着能与她共死,飞升得了长生不老又如何,我爱的人变成一具枯骨,我守着她的枯骨度日,生不如死。
  依云趴在古婉怀里,头靠在脖颈上吸着阳气,如痴如醉,似饕餮大张口,聻体的黑气爬满眼珠,可怖不已,哪里还有俏丽佳人的样子。
  依云突然吸不上来阳气,急躁地蹭着古婉,古婉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背,安抚道:莫急,还有的。
  银雨的修补的法术慢下来,她看着脸上毫无血色的古婉道:你的阳气不够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不行!古婉拒绝。
  银雨收了法力。她乃是凶物,长期地,大量地吸食你的阳气,哪怕你是至阳仙体,三百多年了,你的阳气早已喂不饱她,不然她也不会出去抓人,她已经犯下了五桩案子,那些凶死的人在通悬秘境又化为厉鬼四处作恶。
  苓术悄悄问庄锦复:什么叫凶死?
  庄锦复:凶死指的是非正常死亡的人,例如溺死、吊死、难产死等人,对自己的死有怨气,死后便会化为厉鬼作恶。
  银雨正色道:她已成为聻,三魂七魄早已逸散出去,不知所踪,救无可救了,你勉强留着的,不过是一个残存着一缕杂气的躯壳,你教她爱你,她便说爱你,实际上呢?
  她只把你当作食物。
  你别说了!
  她没有依云的记忆,她只不过是你慰藉自己,纪念依云的替代品。
  滚啊!
  古婉起身拉着银雨往外走,你给我滚!随后又指着苓术和庄锦复,还有你们俩,都给我滚出去!
  苓术扒在门上不出去:古婉阿姊,是她俩说了你不爱听的话,又不是我!痛痛痛!我对你一片痴心啊!
  古婉抄起长矛去挑开她的手:你别说这种让庄锦复伤心的话。
  苓术不明所以,什么意思?她不管,继续耍赖,喊着依云:依云阿姊,我有阳气,吸我的!
  依云眼珠里刚退下的黑雾,再次爬上来,兴奋地飘过来,挡在古婉面前,憨憨地道:不许伤她。
  苓术如愿进了门,木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银雨和庄锦复在外面面面相觑,庄锦复皱眉道:你就不能忍一忍吗?大局为重。
  银雨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这也是恨铁不成钢嘛,她自己造了个美梦,在美梦里过了三百多年,现在她的阳气已经快被耗干了,她的美梦该醒了。
  她不愿醒。庄锦复只叹了一句。
  随后拔剑出鞘,去劈门上的结界。
  她帮不上古婉,也不在乎别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她只想着,不能让苓术独自在里面,里面有一个疯子和一个凶物,她不能放心。
  苓术在门内,昏黄的烛光照着室内,依云欢欢喜喜地扑上来,抱住苓术的脖子,低头,用唇去贴近脖子,吸阳气,古婉看不过眼,拉了一把依云,将两人分开。
  依云不喜她的动作,喜欢苓术身上的阳气,一把甩开古婉道:你走开,你没阳气了!我不要你,我要她。说罢扑上来,环住苓术的脖子。
  苓术双手举起:我可没有主动抱她!
  古婉撇开头傲娇地哼了一声。
  依云越吸越来劲,拱着苓术往后去,苓术怕被她带着往后摔,便轻握住她的臂膀,要拉开距离。
  就在这时,背后一亮,庄锦复劈开结界进门来,一眼看见苓术抱着依云。
  苓术:不是怎么又是这样,冤枉啊!
  庄锦复不作声,只是将目光投向古婉。
  古婉:
  她漠然地上前去拉开依云。
  银雨也不说话,游走过去,帮助依云恢复人皮的原样。
  一个貌美无害的女子好好地站着。
  古婉拉过她的手,让她坐下,哄声道:吃饱了就好好休息好吗?
  可是依云不用睡觉。
  那依云绣绣花好吗?
  好。
  古婉拿过绣花绷子和针线,依云接过,低头一针一线好好地认真绣着,古婉极有耐心地陪着她,好声好气地夸奖道:绣得好漂亮,像真的一样。
  依云高兴地笑了:是吗?依云也觉得好看。
  苓术好奇是什么样子,走过来看了一眼,怔愣住了。
  那绣花绷子上,针线都是乱的,甚至丝线还打结在一起,各种颜色混杂在一起,不要说花,就连最基础的平针都绣不好。
  依云举起来给古婉看:我绣的兰花好不好?
  古婉愣愣地站着,双目发红。
  好不好看呀?
  够了。
  凶什么凶。依云说她一句,又低头去绣花。
  古婉感觉莫名地烦躁,她一把抢过绣花绷子,甩了出去,大喝道:别绣了!
  依云哭闹起来:你凶我呜呜呜你又凶我呜呜呜,依云做错了什么?
  古婉站着深深喘着气,压制着自己心头的烦躁,眼睛很红,眼泪在眼眶之池里蓄着。
  银雨忍不住道:回阳间吧,该放下了,再往前,就是死路,你们俩本就生死不同路,即使是追到亡者之境,也无法超越死亡,她有她的命数,真正的她如今已经烟消云散了,你再执着也是无用的。
  我不,古婉声音颤抖,我不要放手,放开她我真是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要放手。
  古婉向着依云走过去,紧紧地拥住,依云拍着她的背抗拒道:我不要你抱我,你是凶我的坏女人!
  任她如何捶打,古婉都不放手,一手环住她的腰身,一手扶住她的头,要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颈间,她深嗅着她的发,喃喃道:我错了,对不起依云,我真的知道错了,你
  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一道法力在依云的身上亮起。
  依云一瞬间安静下来,她双目失神,乖顺地说道:好,依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古婉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整个人放松下来。
  外边天色将晚,苓术打算死赖在这儿,为了令牌。
  庄锦复自顾自走去茶桌上坐下,银雨盘在地上,苓术站着无所事事。
  古婉哄着依云去床上躺着休息,哄完人,走出来看到三个人,问:还不走?
  苓术用一双潋滟桃花眼瞧着她:古婉阿姊,天色将晚,回去多有不便,不如收留我们一晚,好不好?
  不好,都给我出去。
  古婉挨个赶人,苓术像故技重施扒在门上,古婉把长矛对着她:走,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苓术还要犟,银雨拉着人出去了。
  她们三个一出门,身后的门便关上了,银雨转瞬就爬*上房门前的树上,两人会意,也跳上来了。
  夜幕降临。
  四周的聻开始从洞穴里出来觅食。
  没一会儿,黑团团的聻就将木屋包围了起来。
  它们一窝蜂地往门口挤。
  木屋内有花瓶掉落碎裂、木椅拖动的声音。
  断断续续,从天黑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苓术蹲在树上拍蚊子,不知道为什么,蚊子只咬她,不咬庄锦复和银雨。
  又过去将近两个时辰。
  子时了。
  门内乍然响起木板碎裂的声音,木屋外的聻比刚天黑时壮大了整整三倍。
  它们合力往门口的结界上撞。
  里面传来依云粗哑的声音:给我阳气!你为什么没有阳气?不是说要养我吗?没有阳气为什么还要关我在这里!
  古婉的声音极虚弱:我有我给你阳气,我没死就还能有阳气,你吸我给你,全都给你,你不要离开我
  重重的一声闷响。
  苓术心道,不妙。
  转头对庄锦复道:师尊,你剑借我一下。
  庄锦复给了。
  苓术跳下树,进入到聻堆里,庄锦复紧随其后,自行给她开路。
  苓术闯了进去。
  便见依云把古婉按在地上,一只手血淋淋的,从古婉腹中出来,手里有一个方形的东西。
  绿火从一点朱唇上窜出来,向两边咧开长长的一条,两条火线烧着,然后往上下烧过去,鼻子、眼睛、眉头、头发付之一炬,露出一团可怖的黑雾,绿火森森的眼,烧着绿火的嘴,脖子往下的人皮也消失在绿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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