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她甚至都没怎么打扮,光溜溜的马尾辫,头绳都是纯黑的,眼皮敛着,长长的睫毛像羽翼。
毫不夸张的,蝉时雨第一次觉得人的眼睫毛真的能用羽翼来形容,这女孩像一件名贵的瓷器。
班主任那些话明显是在说她的,而且越说越过分,唾沫星子横飞,演讲了得有十来分钟,这才喝了口茶,把茶叶呸回杯子里,留下一句:“反正你们也不是给我学的!”然后扬长而去。
班主任一走,蝉时雨的身体自己慢慢悠悠地坐下了,蝉时雨欣慰地舒了一口气,随即道:“我有预感,那个女孩一定是重要人物。”
阿比戈听了班主任那一通话,三观都被震碎了,看向蝉时雨的眼神不免多了些崇拜:“你们这……老师都这样吗?”
“啊?”蝉时雨挠了挠头:“不不,这个属于格外傻吊的,并不是所有老师都这样的。”
这话在阿比戈听来更像是挽尊和掩饰伤心处,她不由得对蝉时雨增添了几分怜爱,说话语气都轻了:“好……昨天路过讲台,我看到了座次表,那个女孩叫陈寻春。”
“寻春?”蝉时雨重复了一遍:“……寻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千年前跟元英同批的恶灵里,就有叫寻春的。”
阿比戈瞪大了眼:“那她得是古代人吧,为什么恶灵阵是现代的,难道她在古代也是被老师骂了?”
蝉时雨摸了摸下巴:“之前沈令妤的恶灵阵也是现代的,地府发的公告说恶灵阵会根据环境自己变化,大体事件是一样的,时代可能会受外界影响。”
阿比戈不知道谁是沈令妤,但听懂了蝉时雨的意思,干巴巴道:“这恶灵阵适应性还挺强。”
蝉时雨道:“咱们静观其变吧,估计她的怨念马上就会出现了。”
国外的恶灵阵数量很少,阿比戈至今也就进过一个,而且很轻易就拔除了,从来没见过这种会限制行动的恶灵阵,心里七上八下,特别害怕,面上又不想让人看出来,全是硬撑。
蝉时雨察觉到了她这种情绪,安抚地在她手背上拍了一把,小声道:“你知道吗,我老师是查察司的司长。”
阿比戈愣了一下:“嗯?李司长吗?”
蝉时雨点点头说:“我以前对这件事特别得意,觉得自己已经算是一脚进了查察司大门了,前途一片光明,不用像我的同学一样熬生熬死地求一个实习名额。结果后来老师直接当我的面跟我说她不会给任何一个人开后门,如果我的心思还不放在学习上,她就不要我了。”
阿比戈心想你们中方的老师怎么都这么看重学习:“人生又不是只有学习一条路。”
蝉时雨继续道:“可我们的土地太辽阔,精灵神秀无所不有,光天生灵物就有好几个,这要求判官们必须有高水准的战斗质量,这是我们的责任。”
阿比戈不太明白,她只是个骄横的大小姐,是老师阿斯莫德最喜欢的学生,所以才能跟着到这边来参加交流会:“……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蝉时雨说:“曾经我以为,我可以在老师的羽翼下过一辈子。”
就像在沈令妤的恶灵阵里,有白月练和燕槐序这样让人安心的长辈。她们走在前面,脊背挺拔,让蝉时雨觉得可以一直当一个小尾巴,就这样无所顾忌地跟一辈子。
蝉时雨闭了闭眼,说:“可人都是要靠自己的。阿比戈,这一次我们只能靠自己了,你相信自己吗?”
阿比戈战战兢兢道:“我不太相信。”
蝉时雨道:“你必须相信自己,想战无不胜,你就必须得……”说到这,蝉时雨福至心灵,想到了白月练曾跟她说的话:“你就必须得相信自己手里的剑。”
阿比戈挠了挠头,不确定道:“可进来之前,你的剑好像给白月练了。”
蝉时雨:“…………对哦。”
恶灵阵里日复一复地又过了几天,阿比戈精神状态明显开始不健康了,有一天早读她突然叫了叫蝉时雨:“有人在哭。”
蝉时雨仔细听了听,没听到谁在哭:“啊?”
阿比戈道:“有人在哭啊,你没听到吗?就夹在读书声里。”
蝉时雨特地满教室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所有同学都在读书,每个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就连陈寻春也是,并没有人在哭。
阿比戈很快也发现了,皱着眉头道:“该死,难道是我幻听了吗?”
蝉时雨也发现,这个恶灵阵实在太消磨人了,她的脑袋总是钝钝的,被糊了猪油一样,有好几次阿比戈叫她她都没听见。
不知道这样的状态还要持续多久。蝉时雨不安地看了陈寻春一眼,结果发现陈寻春在玩手机。
这两天她们听附近同学说话,大概捋明白了陈寻春的身份背景,她是这个班唯一的艺术生,学的是很烧钱的表演,每天下午最后两节课和晚自习要去上专业课,学校里有专门教她的老师。
陈寻春最近偷偷玩手机的频率越来越高,蝉时雨直觉可能是出什么事了。她还没想出个章程来,外面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有人跳楼了!”
教室里的学生都伸长了脖子看,但没人敢出去,她们在五楼,隔着窗户能看见栏杆的角角上勾下来了一条校服袖子,没一会儿就被风吹走了。
蝉时雨和阿比戈身后两个同学在小声嘀咕。
“有人跳楼了?”
“好像是。”
“会放假吗?”
“不知道,最多放半天吧。”
“我们一个破县城,举报也举报不出去,没人管的。”
“要是能放假就好了。”
蝉时雨和阿比戈对视一眼,同时觉得毛骨悚然,又忍不住难过起来。
此后的每一天,都有一个人跳楼。
蝉时雨和阿比戈从刚开始的震惊,到后来渐渐麻木,书本看久了,上面的字好像会动一样,蚊子苍蝇似的,有时候蝉时雨晃晃脑袋,觉得黑字差点飞到她的眼睛里去。外面栏杆角角上挂了一只又一只袖子,来来回回,这样的生活好像怎么也看不到头。
直到有一天晚上,蝉时雨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
不是她自己醒了,而是她的“身体”醒了,原主的床上坐了一会儿,掀开被子推开了宿舍门。
宿舍长长的走廊黑黢黢的,蝉时雨只看了一眼就心里发怵,原主倒是一点也不怕,轻车熟路地走到二楼尽头窗边,然而一越而下,翻进一片浓密的灌木丛,沿着小路一直走,走到一栋蝉时雨没见过的教学楼。
天空细细密密地在下小雨,蝉时雨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陈寻春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神情看不仔细,但好像在抹眼泪。
但蝉时雨现在没心思去看陈寻春了,因为教学楼窗户黑黢黢的,映出了原主的身影,正在这时,一道闪电乍破天际,让蝉时雨看清了自己身体的脸。
是池云谏。
第35章 你说谁是陵光??
但这怎么可能?恶灵寻春的恶灵阵里,怎么会有池云谏?
在蝉时雨胡乱思考的时候,池云谏尾随在陈寻春身后,跟她回了宿舍。
艺术生的宿舍在另一栋,宿管看得很严,池云谏却轻车熟路地踩着空调外机爬上二楼,陈寻春住的宿舍是个尾间,大概学生不够,只住了她一个。池云谏趁陈寻春洗澡的时候翻开了桌子上日记本。
3月11号
学表演真的很费钱,老师说过两天还有一笔学杂费,妈妈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我学这个,我不想当明星。
3月16号
换衣服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看我,难道是最近睡不好精神衰弱吗
3月19号
妈妈说家里已经砸锅卖铁了,我学这个必须要有回报,不然之前都白投入了,我真是不明白
4月6号
班主任有病吗
4月14号
是那个男生一直纠缠我的,为什么不要脸的反而成了我
4月23号
他是个人渣
6月27号
我要不要告诉妈妈,可是她叫我听老师的话……我该怎么办
7月14号
今天又交了五千块
7月25号
他在我屁股上画了乌龟
8月15号
我真想杀了他
9月10号
我要杀了他
10月2号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11月20号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后面就没有日期了,全是杂乱无序的杀杀杀,有时候一个字占了大半页,有时候好几个叠在一起,纸页被划破了很多,看得蝉时雨触目惊心,脊背发凉。
陈寻春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你在干什么?”
池云谏猛地一回头,对上一双毫无生机的眼睛,那本来是一张漂亮到惊人的脸,却因为没有生气而显得十分僵硬,没开灯的房间中,吓了蝉时雨一个大激灵。
池云谏却靠近一步,猛地把陈寻春抱在怀里。
陈寻春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只会重复似的:“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