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顾骜羽,你什么态度,见到你爹都不会叫唤一声?”
  真像啊,简直一模一样。要不是那个老不死还活着,她都要怀疑系统把他一起拉过来了。
  顾骜羽双手插兜,冷冷地打量了他几眼,暗自称奇。
  “顾骜羽!”顾兆裕脸上青筋暴跳,他猛地推开俯身替他顺气的宋虞,一脚踹向旁边的桌子,哐当一声巨响,他一步跨到顾骜羽身旁,右手高高扬起朝她脸上挥去。
  顾骜羽冷冷地望着他,伸出手精准地扣住他的手腕,每一根指节皆因用力而泛着白,深深地嵌入他的血肉里,那股子狠劲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捏碎,瞬间把他疯癫的攻势遏制住了。让他的巴掌悬在空中,无论怎么使劲,都无法落下半分。
  顾骜羽甚*至还分出精力打量了一下四周。虚虚拦着顾兆裕,嘴上还添油加醋的继母,怯生生望着战况不知该做什么的继姐,屏住呼吸恨不得立即消失的管家……
  顾骜羽嗤笑一声,顾兆裕气得满脸通红,重重喘着粗气。随着年龄的增长,此时的她几乎与她父亲一般高大。同样健硕的肌肉,大小的力气……
  早已经不是他的撒气桶了。
  见实在奈何不了顾骜羽,顾兆裕猛地甩开顾骜羽的手,面上挂不住,指着许鹿溪作为对照,训斥道:“你看看鹿溪,再看看你,天天没个正行,跟个小混混似的,哪里有个学生样。”
  “今日你老师打电话来,又跟我告状,自己不上课就算了还霸凌其他同学,也不知道我和你母亲是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女儿的。”
  “别提我母亲。你没有资格。”顾骜羽原本懒散站着的身体瞬间绷直,恹恹耷拉的眼皮缓缓抬起,眼中的厌恶毫不掩饰,像只沉睡中苏醒的老虎,张着血盆大口朝他咆哮着,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噬人的狠劲。
  许鹿溪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张了张嘴刚想解释,就被她母亲暗中掐了下手臂,她柔和的眼眸染上层水雾,抿了抿嘴不再言语。
  “顾骜羽,跟你说了多少次,你还小什么也不懂,你母亲的事绝非我意。你到底要因为这事胡搅蛮缠到什么时候。”顾兆裕脸上肥肉扭曲成一团,浑浊的眼珠竟泛上了泪花。
  “装什么装,我母亲死的时候你不知在哪里吃奶吧。顾兆裕,脸呢。”顾骜羽厌恶地瞥了他一眼,显然半点也不想跟他掰扯,抓起书包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
  噼里啪啦的巨响下,顾兆裕气得满脸通红,拿起桌上的茶杯朝她砸去,边砸边暴呵道:“孽障,你个逆女,长幼尊卑都不懂得。滚出我家。”
  “这房子可有我母亲一半的份,凭什么我搬出去。”顾骜羽头也不回地顶了一句,悠悠地往自己房间走去。
  “孩子还小,不懂事。别气别气了。”宋虞急忙拦着顾兆裕四处踢蹬的手脚,小心翼翼将他扶到位置上,轻声替他顺气。
  顾兆裕面红耳赤朝宋虞诉着苦,两人一来二去倒是颇有话题,那训斥的声音越发得大。
  唯有许鹿溪,乖巧地矗立在原地,呆呆望着顾骜羽的背影。
  顾骜羽一脚踢向房间里的沙袋,还嫌不够解气,带上拳套捶打了数十分钟。
  而后浑身是汗地躺在床上,失神地望着洁白的天花板,难得放空。
  她的母亲是她见过最柔顺温和的人。
  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操持家务,相夫教子。哪怕顾兆裕在外面乱搞,她最大的反抗也只是祈求地叫他下次不许了。
  她温和、乖顺,曾经是顾兆裕最喜欢着迷的特质,如今却又成为刺向自己的尖刀。
  一味的隐忍和退让只会让他人变本加厉,许是顾兆裕越发过分的行为,许是连她也觉得自己很无用,郁结于心落落寡欢多年,撒手人寰,留下顾骜羽一个人。
  顾骜羽厌恶她的软弱,厌恶她的退让,厌恶她的乖顺,厌恶她身上的一切。
  乖巧柔顺意味着生杀大权掌握在他人手里,意味着被人欺负受人凌辱,甚至意味着死亡。
  于是,她早早就学会了反抗。她抽过烟喝过酒打过群架,她揍过霸凌者也庇护过弱小,她是方圆百里名副其实的一霸,老师口中坏孩子该做的一切她基本都做了。
  她绝对不会成为她母亲。
  她仗义行侠救过被家暴的女子,她赛机车挑战过风驰电疾的速度,她穿越过雨林,爬过雪山,游走在沙漠间,却依旧没找到重新让她心痉挛的瞬间。
  平稳的呼吸,有序的心跳,无时不刻不在嘲讽她,哪怕你活成了你母亲的相反面,也依旧没什么用处。
  没意思。
  顾骜羽恹恹地耷拉下眉目,一脚踹向书包,整洁的书本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上。
  她伸腿将数学书踹了老远,而后呆呆地瞧着眼前乱糟糟的书桌。
  许鹿溪,那个看上去性子几乎跟她母亲一模一样的人,数年后,焚尸灭迹,杀人如麻。
  她母亲的另一个反面。
  她想亲自看看她的结局。
  顾骜羽重新将书本捡了起来,认真擦干净,而后敲响许鹿溪的房间。
  在许鹿溪柔声的应答下,顾骜羽推开她的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她那拥挤的书桌,占据了房间的中心位置。桌面上堆满了各科教材、练习册和试卷。一盏护眼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照亮了摊开的笔记本,其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她的笔记。
  书桌旁的墙上,贴满各种学习资料,有高考倒计时,有英语单词表,有知识点思维导图。
  顾骜羽稍微扫上一眼便觉得头疼,她将自己崭新的课本放在地上,垂眸收拾着地上皱巴巴正在晾晒的课本。
  许鹿溪愣了愣神,顾骜羽就麻利地把她书给收走了。
  “新的,送你了,算是赔罪。”事虽然不是她干的,但她既然已经占据了原主的身体,那无论是罪还是劫,她自一力承担。
  许鹿溪束手无策地站定在一旁摆着手,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得拿起她送来的书本。
  粗粗翻了几页,她蹙了蹙眉,欲言又止地望着顾骜羽。洁白如新的页面,没有一丝褶皱和墨水,显然是书的原主人连打开也没打开过。
  “那我记好笔记再还给你。”许鹿溪弯了弯眼角,乖巧地笑了一下,丝丝笑意从她眉眼嘴角间蔓延开来,不张扬,不喧闹,乖巧地如同春日里最和煦的微风。她接受了她的好意。
  “许鹿溪!”顾骜羽皱着眉朝她走了一步,站定在她面前突兀地唤了声她的名字。
  “怎么了?骜羽。”许鹿溪眨了眨眼睛,疑惑地歪了下头。
  一副乖巧的好学生样,真让她怀疑原书那个毁尸灭迹的大反派是她吗?
  第31章 数束光穿过淡薄的云层,柔和地洒向大地,踏着初生的太阳,无数同学
  数束光穿过淡薄的云层,柔和地洒向大地,踏着初生的太阳,无数同学穿着校服奔向校园,自行车铃声和汽车喇叭声交织在一起。
  许鹿溪背着书包,校服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扎着高马尾,低垂着头往教学楼走,柔顺的马尾辫在顾骜羽眼前一甩一甩的。顾骜羽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跟在许鹿溪的身后,眼神下意识被那晃动的辫子吸引,莫名想拽一拽。
  乖乖巧巧的好学生身后跟着一吊儿郎当染着银色挑染的坏孩子。这奇特的组合瞬间吸引四周同学的注意力,她们暗中挤了挤眼,窸窸窣窣的耳语声猝起。
  许鹿溪似乎感受到周围灼热的目光,指尖暗中收紧,无措抠着书包两旁垂下来的带子,垂头闷声加快步伐。
  顾骜羽蹙了蹙眉,抬眸凶凶地望了一眼四周,同学们身体一僵,立即垂下头安静地朝教学楼走去。
  许鹿溪抿了抿嘴,脸上不知为何有些烧,走得更快了。
  踏进教室,四周同学隐晦地望了她一眼,沉默让出一条道。许鹿溪乖巧的笑容僵了几分,一眼便望见了那张与众不同的桌子,修剪的指甲透过背包带子扣进掌心,又添一道红痕。
  原本整齐放在书桌里的书本凌乱散落在书桌旁的地板上,几道灰沉的脚印刻在干净的页面上,更别提从上面撕下来揉成的无数纸团了。
  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划痕肆意交错在桌上,其上布满各种涂鸦,丑陋的字迹和奇怪的图案歪歪扭扭,用醒目的红笔写着侮辱性的话语。
  许鹿溪纤长的睫毛轻颤了几下,很快就沉寂下来,不再舞动,垂下的眼帘遮住了她眼眸里的一切,她弯下腰默默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书本,将皱巴巴的页面一页页地揉平。
  顾骜羽一进门撞见的就是这个场景,无名之火在胸膛灼烧爆裂,太阳穴旁的青筋暴起,本就恹恹的眉眼更添上几分不耐,不知是在生谁的气。
  她深吸一口气,将蹲在地上找页码的许鹿溪一把拽了起来,凌厉的眼眸冷冷地扫视着四周,缓缓点了点许鹿溪的桌子,沉声问道:
  “谁干的!”
  虽说她的话平淡无奇,甚至都没拔高音量,四周看热闹的、幸灾乐祸的皆收敛了自己的表情,沉默地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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