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皆是些废话,宋时微高坐其上,听着殿下高声骂街的吵架,思绪早就飘向了别处。
退朝后,重臣们齐聚一堂,批阅各地送上来如山高的奏折,审阅完一遍,分为两叠,重要的递给她和丞相裁决,不重要的递给她俩审核。
一连批了一早晨的奏折,宋时微便倦了,眼睑半垂,她揉着眉心闭目养神,示意剩下的由丞相代为处理。
还未休憩一会,小皇帝的贴身婢女便前来拜见。
“启禀太傅,陛下有请,说是病体稍缓,待在榻上甚是无趣,遂温习课业,有一处不解,想要太傅解答。”
“奏章诸多,本官与丞相心力憔悴,一时难以亲往详阅,改日再谈吧。”宋时微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她现在看到那小皇帝就心烦。
哪怕知晓自己是在迁怒也难以克制,也不想克制。
若是她再使些小动作,她怕世家的人没把她怎么样,她便先废了她。
武祈宁卧于账内,半阖着眼,脸色略微苍白,远没有外界传闻的那般严重。
听到殿中的动静,她抬起眼眸,丹凤眼微微上挑,暗藏锋芒。她望着跪在地上的婢女,沉声道:“如何?”
婢女将宋时微所言复述了一遍。指节攥得发白,深深嵌入掌心,武祈宁薄唇微抿又猝然放松。
从婢女赫然垂眸瞥见的一角看,她的愤怒转瞬即逝,仿佛就像她的错觉。
武祈宁深吸一口气,只道明日再请。
一连请了三次,宋时微皆拒绝了。
第88章 “小皇帝这葫芦里卖的是哪门子的药?真是不安分啊。”
“小皇帝这葫芦里卖的是哪门子的药?真是不安分啊。”
就在宋时微打算拒绝第四次时,一旁看戏的丞相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眯眯地望着有些烦躁的宋时微。
“要不然太傅您去一趟,省得她又干什么出格的事。你我脾气好,可以容忍,那几位脾气可不好。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势啊。”
宋时微瞥了他一眼,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将案牍前的奏折全都推给了他。
搂紧狐裘,坐上轿辇,慢悠悠从前朝晃到了后宫。
武祈宁派来的婢女恭敬地在一旁侍候。
“陛下这几日操劳何事?”
“回禀大人,陛下一直在榻上养病,并未有异动。”婢女顿了顿,欲言又止。
“陛下前几日只是偶感风寒,按理几日便可痊愈。如今据属下瞧,似乎真的病了。属下查过陛下喝过的药渣,并无异样。只是殿内换了一种檀香,闻起来有些刺鼻。属下猜有人在那处动了手脚。因其剂量并未下死手,属下便未陈于大人。”
宋时微顿了一下,冷声道:“若他们太出格,你处理一下。”
她虽不喜这个小皇帝,但也同样不喜世家那些道貌岸然之人。狗咬狗是最好的,只是这小皇帝太弱,只能靠她与世家相互制约稳定局势。她驾崩了,处理起来麻烦。
“属下与其余婢女每日排班,轮流侍奉在陛下左右。陛下对我等谈不上喜爱,也谈不上厌恶。并无半点偏颇。除了沐浴时,陛下会将我等撵出来,不允侍奉。”
“她不信你们。”宋时微并无半点意外,自上次武祈宁秘密图谋一事败露后,永宁殿上下被血洗了个遍,重新安排了一批人手,皆是各个势力的探子,都快漏成筛子了。
如今她派她的下属来请她,是已经查出她的身份,暗中点她吗?动作挺快的。
若是连这点能力都没有,怕是早几年便死在这宫里。她现在有几分好奇,她执意要她前来究竟何意。
挥散永宁殿侍奉的婢女,宋时微孤身踏入寝殿。朱红色的蟒袍,别于腰间的佩剑,她未经通报便闯了进去,气焰颇盛。
“陛下,臣宋时微求见。”
鎏金宫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宋时微往榻上一瞥,影影绰绰的帘幕下,一瘦弱的少年静静躺着。床榻四周设有香炉,一股淡雅的檀香扑鼻而来。宋时微蹙了蹙眉,咽下喉咙里的痒意,坐至她床前。
通红的脸颊,乌发略显凌乱。武祈宁一寸寸撑起,缓慢艰难。宋时微坐在一旁,并没有帮忙的意思。待她终于坐起,身上的单衣早已湿透了,胸膛剧烈起伏,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惹得宋时微的嗓子越发的痒。
“太傅。”她虚弱地冲她笑了笑,右眼尾的小痣颤抖着,像一滴泪珠不断在宋时微眼前晃悠。原本应该凌厉的丹凤眼虚弱地耷拉下来,氤氲出一层水雾,湿漉漉地瞧着她,畏惧下夹杂着一丝微乎其微的依恋。
比前几日装得更像些。宋时微暗中给她打了个分,伸手随意为她掖了一下被子。
武祈宁努力抑制住心底犹升的厌恶,乖巧地垂下眼帘。
“陛下,敢问有何课业请教于臣,臣案牍之上奏疏繁多。”
武祈宁从枕旁取出一卷书,翻出那页请教着,书上密密麻麻布满她的字迹,歪七扭八,宛若狗爬。
宋时微忍了又忍,这才忍住没数落她。问的问题算不上多出彩,也不算很蠢,平平无奇。
宋时微一一为她解答,武祈宁坐于一旁细细聆听。
从远处看,君臣相合。
一连解答了数个问题,宋时微有些疲倦地垂下眼帘,脸上明显不耐烦了起来。
她如今还没离去就是在等,等她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启禀太傅、陛下,已至陛下服药之时,太医院遣人送药而来,臣已查验数遍。”
终于来了吗?
“允。”一平平无奇的婢女端了一碗棕褐色的药,端至榻前。
趁着武祈宁喝药的间隙,宋时微用宽大的袖袍捂住口鼻,低咳了几声。
今日吸了这些,回去怕是又要病上一阵了。
锋利的匕首从袖口掏出,直朝她心口捅去。
宋时微只觉眼底寒芒一闪而过,她立即向旁一闪,抽出腰间的佩剑。
锋利的匕首擦过她的脸侧,留下一道浅淡的血痕。一击不成,婢女挥刃又是一下。
宋时微避也不避,抬臂刚想砍了她刺杀的那只胳膊,就见躺在床上的武祈宁不知哪来的力道,起身推了她一下,替她挡了一击。
匕首刺入她的后背,鲜血立即飞溅而出,甚至溅了几滴在宋时微洁白的狐裘上。
武祈宁闷哼一声,苍白着脸跌倒在地。
宋时微弯了弯眼角,极冷地笑了一下。
借刀杀人吗?那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命。
当朝太傅在永宁殿遇刺,永宁殿的守卫又得重新清理一遍,他们送进来的探子都废了。
若她所料不差的话,刺杀她的婢女还是其他势力的探子。
武祈宁强行替她挡下这一击自然也不是为了博她好感,而是为了脱身。谁还会怀疑一个受伤了的傀儡帝皇呢。
脑中诸多思绪迸发,只过去了一瞬。在武祈宁倒地的瞬间,她飞起一剑斩下刺客的头颅。啪嗒,鲜血淋漓的头颅滚到武祈宁的身旁,呼吸停滞了一瞬,她颤抖着身子往宋时微方向缩去。
门外的宋凛一听到动静便率兵闯了进来,锋利的刀剑闪烁着,她垂眸望去。
一女子倒在血泊里被斩去了头颅,小皇帝惨白着脸倒在一旁,背部一血孔潺潺流着血。太傅举着剑站于一旁,居高临下望着她。
宋时微抬眸望向宋凛,宛若出鞘的利刃,她道:“退下。”
“是。”宋凛垂下头恭敬地行了一礼,守在殿外将永宁殿里里外外包围了起来。
举着剑的手有些发麻,宋时微将剑搭在地上,剑锋轻轻划过地,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声音。
武祈宁扬起苍白的脸蛋,哆嗦了一下身子。
“太傅,是朕疏忽了。朕立即去查此人的身份。”
修长的手指擦去脸上的血痕,宋时微笑了一下,将剑立于武祈宁脸旁,冰冷的剑面倒映着她惊恐畏惧的面容。
“陛下,臣是先帝亲封的六首状元。君子六艺,臣亦精通。”
若不是她如今的身体废了,早在那刺客暴露杀意之时,她便可以一剑斩了她。但即使她废了,对付一个刺客也是够的。
“朕只是有些担心太傅。”武祈宁艰难地从嘴里吐出这些话,额上细细密密皆是冷汗,仿佛从水里捞出来般。
“不是朕做的,不是……”似乎被她眼底由升的暴虐吓到了,她弓着身将自己蜷在地上,解释了几句后她便疼得说不出话来,喉咙里溢出痛苦的闷声。
瞳眸渐渐失去色彩,她抖了一下,闭上眼睛昏了过去。口中不停喃喃着:“母皇……疼。太傅……不是”
宋时微打量了她一会,哐当一声,她将一旁冒着青烟的香炉打翻了。命在殿外侯着的太医替她就医。
僵硬的手指微乎其微抖了一下,武祈宁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那个婢女在她身旁侍奉了许久,她瞧着她颇为厌恶太傅,暗中撩拨,并为她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