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嗯啊……呜呜……”
  变调的嗓音捂进了被子里,不甚清晰。
  宋公公心道,完了完了,陛下看来正在紧要关头,这会儿无论如何都抽不出身来,处理贼人的事情。
  他焦急地踱步片刻,突然想起一人,道:“快去找夏良君!”
  夏潋曾受陛下嘱托,负有协理六宫之权,现在宁诩不得空,只能求助于夏潋了。
  宋公公看着侍卫和几个宫人快步离开,一颗心提在嗓子眼里,迟迟落不下。
  千万要抓到这杀千刀的窃贼!
  *
  秋水苑里,夏潋拥着被子从榻上坐起来,还有些茫然:“怎么了?”
  前来传话的侍卫急切道:“夏公子,今夜有贼人潜入御书房盗窃,在值守侍卫包围下仍旧逃脱,找不见人了!”
  夏潋瞬间清醒了,睁大眼:“御书房遭窃?”
  他顾不上礼仪,赶忙掀被下床:“陛下呢?陛下知道此事了吗?”
  那侍卫欲言又止:“陛下……今夜在、在竹意堂歇下了,没能见到陛下,只是传告了宋公公。”
  夏潋拧起眉,披好外袍,训斥道:“如此大的事情,怎能不通知陛下?宋公公也没有去给陛下说一声吗?”
  侍卫:“宋公公上前去敲门,敲了许久都没动静……想必陛下与段侍君正、正……”
  夏潋:“…………”
  就算是正情投意合,怎么会连抽空问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宁诩明明不是那样我行我素的人。
  难不成是有其他缘故,以致宁诩无法顾及别的事情?
  夏潋短暂地思考片刻,想不明白,摇了摇头,又道:“让宋公公继续候着,等陛下回了话,立即将此事如实禀报。”
  “虽然没有圣旨,无法封锁宫殿,但今夜值守的侍卫队也应到各处进行搜查,如有发现可疑人物,立即拿下。”
  他穿好外袍,匆匆出殿,对那侍卫道:“你同我来,先去御书房察看一番,看看是否有什么异样。”
  除了金殿,御书房是天子每日最常待的地方,不仅有各类机密文书,还有玉玺、印章等物,哪一样东西失窃,都可能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
  就算贼人没有偷东西,那或许给什么地方下了毒,藏了暗器,岂不更令人心惊?
  夏潋一边往御书房赶,一边寻思,最近宫中何时潜藏了内贼?
  这贼人又是为何,偏偏在今夜进入御书房偷窃?
  他要的是什么东西,目的又是什么?
  御书房内外灯火通明,侍卫们来回穿梭,夏潋来到里面后,第一眼便发现书案上被翻得乱七八糟。
  笔墨纸砚统统移了位,连带着小烛台也倒了下来,还好半夜并未点烛,否则整个书房因此失火也未可知。
  除此之外,靠近书案的柜子也被打开了几个抽屉,里面的文书摔落在地毯上。
  夏潋扫了一圈,下了定论道:“那人是在找一样物件。”
  他快步走到案边,伸手整理好上面散乱的纸张,又绕到书柜旁,弯腰将掉下来的文书拾起。
  这时,夏潋余光瞥见压在文书底下的某物,怔了一下。
  ——那赫然是玉玺!
  玉玺是要物,平日被收放在书柜的小抽屉内,怎么好端端地掉出来了?
  夏潋捡起玉玺,握在掌心里,冰凉的玉质硌得手心隐痛。
  他忽然冒出个念头——那贼人,特意来御书房,怕不是就是为了这枚玉玺的吧?
  但既然翻出来了,为何又不偷走呢?
  *
  宁诩感觉自己像是被岩浆烫得融化了。
  烫得清明的思绪逐渐化为一滩热泉,烫得眼前的景象变得迷离朦胧,烫得手脚发软,连指尖都泛上酸麻之意。
  腿好像失去了控制,胳膊也不像是自己的胳膊,唯一能偶尔察觉到的真实触感,只有段晏在不断地吻去他脸上的泪水。
  “好了没有……”刚开始时,宁诩还有力气问段晏。
  而青年总是哄他:“很快就好。”
  很快是多快?宁诩只知道殿内的烛火都燃尽了,垂帘外的天光亮了又暗,而这帐中的荒唐事,仿佛根本没有尽头似的。
  最后,宁诩勉力吐出几个字,愤怒道:“你骗人……一点也不快!”
  段晏:“……”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宁诩脱力晕了过去,这桩无穷无尽的风月事才停歇。
  又许多个时辰后,殿外传来嘈杂的人声。
  宁诩浑身酸痛地醒来,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宋公公在外头接连不断地叫他。
  “陛下!陛下!您醒了吗陛下!”
  宁诩张了张口,想说话,嗓子却哑得发不出声来。
  就在这时,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把他稍微扶坐起,又将盛了温茶的杯盏递到宁诩唇边。
  宁诩昏头转向,喝了两口,抬起眼,就看见段晏的面容。
  青年不仅自己穿得整整齐齐,甚至还有闲心束了发,视线一落,黑眸里神色剔透,一丝一毫的意乱情迷也寻不见了。
  只是当宁诩看向他时,段晏动作一顿,抿着唇垂下了目光。
  宁诩喝了茶,缓过来些许,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也好端端地穿着雪白里衣,成大字型仰面躺在榻上,身下垫了被褥,以及……段晏还给他腰下垫了个小小的软枕。
  宁诩:“???”
  朕腰下这个枕头是怎么回事?
  “……拿开。”宁诩嗓音沙哑、语气低弱地呵斥道。
  段晏与他对视了一眼,像是明白了,于是抬手把那软枕拽了出来。
  宁诩的屁股摔在底下的被子上,霎时一阵难以言喻的痛楚如鞭打神经末梢般袭来,令他差点从榻上鱼跃而起。
  “拿、拿回来……!”宁诩泪眼朦胧道。
  “……”段晏倒是没说什么,又把软枕塞回了宁诩身下。
  宁诩深深浅浅地呼吸了好半天,才勉强忽视了那阵怪异的不适,完全不敢想象自己的里衣下会是怎样一副模样。
  他蓦然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你——”宁诩咬牙问:“……有没有……?”
  段晏帮他调整了一下小枕头,闻言咳了一声,道:“已经替你擦过了。”
  宁诩恶狠狠瞪他——明明受药力支配的是段晏,为什么最后受苦的又是自己啊?
  瞧段晏这模样,撇去神情不谈,那眉眼那面容,简直是容光焕发,活像是吸了人精气的狐狸精。
  好在这青年狐狸精暂且算是老实本分,没有显露出什么得意洋洋的神色来,反而眉间有几分郁郁,像是心事重重似的。
  宁诩理解为段晏也有羞耻心,可能昨夜太过放纵,现在清醒过来后,就颇感惭愧。
  果然,青年安静了半晌,就开口说:“昨天晚上……”
  “臣胁迫陛下留在竹意堂,是臣的错。”段晏低声道:“若陛下要责罚,臣不会有任何怨言。”
  宁诩盯着帐顶,思绪放空了一会儿。
  “朕不明白,你为何一定要朕留下来。”他不解道:“还是用这样极端的方式。”
  和段晏认识这么久,宁诩从不认为这人会单纯地想要在后宫争宠。相反,段晏精于心计,时而言语又刁钻刻薄,完全不惧与宁诩起冲突,和王知治那样讨好谄媚之辈显然截然不同。
  “你,”宁诩停了一下,费劲地抬起脸,看向青年:“真的会害怕所谓的‘失宠’吗?”
  段晏的黑眸中情绪复杂:“如果臣说是呢?”
  宁诩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那你喜欢朕?”
  段晏:“……”
  青年别开头,瞧上去并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许久后,段晏才说:“臣既已是陛下的侍君,若不争宠,失了倚仗,在后宫中人人可欺,岂不是更加难以存活?”
  宁诩本来既紧张又略带点扭捏,虽然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扭捏的。
  听见段晏的话后,宁诩松了口气,心道,还好还好,段晏不喜欢他。
  等等——不对,这有什么好的?
  明明不喜欢,还敢把他弄成这副样子?岂有此理!!!
  宁诩又怒起来了。
  不过还没等他发作,殿外的宋公公等人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也顾不得礼仪了,敲了几下门,战战兢兢推开了一条缝。
  “陛下,奴才能进来吗?”宋公公在门缝间露出一只眼睛,哀声道。
  宁诩:“…………”
  得到许可后,宋公公才迈进殿来,身后跟着夏潋。
  两个人还没走到寝殿中央,就齐齐望见瘫在榻上分开着双腿貌似行动不能自理的宁诩,以及倚靠在床头神色冷静的段晏。
  夏潋:“。”
  宋公公心想,什么情况,怎么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颠鸾倒凤一整夜后,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竟然是陛下,而段侍君好端端地穿着衣袍,甚至还能目色凛然地朝他们瞪过来,一副中气十足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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