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者 第98节
他紧盯着黑发的施法者,嘴角因为甜腻的臆想而上扬,他满怀期望地想要看到那双黑珍珠般的眼睛里流露出最常见的恐惧与畏缩,但他什么也没能找到,就像第一次在混乱不堪的钝头酒馆里看到的他一样,那双眼睛中只有无尽的漠然与冷寂。这比轻蔑不屑更令黄金夫人号的主人愤怒。
他转向公会的法师,迄今为止,他还没能找到满意的法师,公会的法师算是他租借的,之前他们也有合作过,今天黄金夫人出现在这儿只是想要瞧瞧有没有从碧岬堤堡出来往龙火列岛的船,或是与之相反的也无所谓——德雷克损失了一大笔,他的钱囊空虚的就像有着个异位面的漏洞,所以这些日子他也不介意做做劫掠的买卖,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走了如此之大的好运。
“我记得你有一个卷轴。”他对公户的法师说,“用吧,掏空他的脑袋。提前做个处理,我们都能安心点——说不定买家还会感动于我们的服务,不在价格上过于斤斤计较呢。”
公会的法师咧嘴而笑,他最喜欢毁掉他的同类了,尤其是那些自诩正义的笨蛋。
他将手指伸入他的次元袋,但在他找到那张卷轴之前,他突然从甲板上跳了起来,紧张地看向一个地方,德雷克警惕地从他凝望着的地方逃开。让他的警卫将他围拢起来。
空气中发出嗡嗡的震颤声,一个蓝色的光点向两侧延伸。然后向下。
“传送门。”德雷克说。他现在有点懊悔没有立即开船了,这样传送门不至于直接开在他的船上。
公户的法师点了点头。他从次元带中拿出一个卷轴紧握着,这个卷轴当然不是用在克瑞玛尔身上的,他聚精会神,以确保无论传送门里出现的是谁,都会被立即湮没在邪恶的能量里。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邪恶的能量从他的眼睛里射向那个尚未完全脱离传送门的伟岸身影,但随即一蓬炙热白亮的火焰迎面而来,烧灼着他的眼睛——传送而来的法师同样有所准备,而且力量要比盗贼公会的法师更为强大,公会的法师凄厉地惨叫了一声,提起一只手臂护着眼睛向后退去,另一只手则不可谓不顽强地抽出另一份卷轴,但在他勉力将其撕碎前,一道迅猛的火焰长枪直接把他打飞了出去。
碧岬堤堡的阿尔瓦法师可惜地看了看水柱升起的地方,看来盗贼公会的法师身上也带着防护性的符文纹章或是护甲,否则的话他应该在落水之前就变成了串烧,而不是如此快速而明智地逃走。
他转向黑发的施法者,温文尔雅地行了一个法师礼,鉴于克瑞玛尔已经做出了不少值得称赞与褒奖的英勇行为,他已经不能将这个黑发的小朋友当做一般的后辈看待啦:“魔法的星光照耀着你我,亲爱的克瑞玛尔,很高兴能够再次看到你……虽然,”他做了一个手势,消除了粘性大球的魔法:“是在一条属于卑劣的海盗与贩奴者的船上。”
“魔法的星光永不消散。”巫妖回答道:“而您的魔法仍然是如此的强大而无懈可击。”
“或许是因为有着一个小家伙愿意助我一臂之力的关系。”阿尔瓦和善地说,他伸出手臂,一团细小的火焰从他宽大的袍袖里钻出来,跳到巫妖的肩膀上,不断地摩擦着自己的螯肢。
“是克瑞玛尔的元素仆从。”凯瑞本说:“难怪我像是没看到它——我还以为你把它放在火元素位面休养。”
“它已经痊愈了。”巫妖说:“而且我只是要它去传信而已。”
“它从我的火元素炉子里钻出来的时候吓了我一跳。”阿尔瓦法师开心的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可爱的火元素生物。”
小蜘蛛抬起螯肢害羞地遮住了自己的八只眼睛。
第209章 红喉港
龙火列岛。
红喉港。
“宽海豚”赤着双脚,走在滚热的沙地上,干燥的沙子摩擦着她的脚底——她也很想有双鞋子穿,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作为一个可以说是富足,同样也有着一些“朋友”的游商,她当然可以给自己弄到一双不错的鞋子,但无论是坚韧的牛皮鞋,还是圪垯圪垯响个不停的木鞋,又或是轻薄柔软的绢布鞋,都会因为沙子与海水而在短时间内被磨损和腐蚀到无法穿着的地步,所以在龙火列岛上鞋子并不是作为一种必需品而是作为一种昂贵的装饰品与身份的象征——她没有显赫到足以支撑起这份殊荣,一双精致漂亮的鞋子只会给给她召来致命的灾祸。
她身后跟随着一个奴隶,只有她一半那么高和宽,却背着一个沉重而潮湿,几乎有着“宽海豚”那么大的提篮,提篮里一只被重重叠叠捆绑了好几道的大青腹寄居蟹正不满地吐着泡沫,背壳黄褐色,腹部由外而内呈海蓝色至乳白色,两对脚与一对螯,两只螯并不对称,一只大一只小,但即便是小的那只也有一磅多重,而它将所有的脚伸展开的时候整个身躯有三尺那么长,它们居住在自己掘出的洞穴里,整个龙火列岛曾经铺天盖地全是这些六脚怪物挖出来的,大大小小的洞穴——现在它们已经不太多见了,因为肉质鲜美甘甜,肥嫩多汁,人类成为了它们最难与之对抗的天敌,然后,就像是某种魔法,一夜之间它们之中的大部分就突然消失无踪了。
不,它们并未被捕杀殆尽。只是聪明地躲藏了起来,它们的洞穴更深,更多。更隐蔽,它们不在地面上爬行。捡拾更为容易得到的果子,而是攀上高达数十尺的椰树与棕榈觅食,虽然也无法避免地会被体型巨大的海鸟、蛇与巨蜥打搅,却可以避开人类的罗网与铁叉——捕捉青腹寄居蟹逐渐成为了一种需要力量与技巧的工作,这种奇异古怪的生物有着匕首一样锋利的爪子,牙齿与蝮蛇一样有着剧毒,有很多人不是被它们夹断了脚或是手,就是被它的毒液无情地推向克蓝沃的领地——青腹寄居蟹可不像蝮蛇那么仁慈。它的毒液会导致人类浑身肿胀,一种……不同寻常的肿胀,就像是所有的水分都从内脏、血管与肌肉里跑到了外面,塘鹅蛋大,柔滑透明的肿块一块紧挨着一块,哪怕只是用肉眼观察也能看到透明的水流是如何在皮肤里缓慢流动的,如果这时候有谁用尖锐的东西轻轻一戳,整个人就会像是被扔在甲板上的水母迅速地排出所有的水分,萎缩成一个近似于鼓皮样的玩意儿。
幸而在龙火列岛上,奴隶的价格总是所有商品中最低廉的。用三到四个人的性命去换一只价值七十枚到八十枚银币的青腹寄居蟹并不是“宽海豚”不能接受的买卖,何况她最近还找到了几个颇为慷慨的顾客,他们是刚从大陆过来的。对龙火列岛的物价还不是那么清楚,当然,她不贪心,每样东西只加上几枚银币的跑腿钱,不管怎么说,这些人里面有着一个法师,那些坏家伙们都安安静静的——就因为这个,在没有弄清楚他们的来历与底细之前,没人愿意去试试法师的火球是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么辣。
而这些陌生人似乎也不愿意多生枝节。他们可以说是深居简出,只有一个盗贼经常在港口的酒店和街道上来回游荡。“宽海豚”的眼线已经确定了,没错。那家伙是个盗贼,这让很多人不再那么神经紧绷——至少那些人不都是身着白袍的。要“宽海豚”来说,他们更像是那些来龙火列岛享受阳光、海水与美食的贵人,他们极其富有,整天无所事事并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体魄与容貌,不过以往的贵人们多半都是受龙火列岛的某个领主邀请而来,在他们的船只进入港口时,领主的使者与士兵就已经静候在码头上了。他们会被软轿、马车或是更奢侈的——漂浮碟接走,在领主的宅邸、岛屿与庄园中,在成千上万的奴隶与佣仆的服侍下度过很有可能是他们此生最为美好甜蜜的一段时光。
也许他们确实只是来瞧瞧的,又或是他们想要在领主这儿谋求一个职位,谁都知道龙火列岛的领主从不会对他们的臣子与下属吝啬,还有数之不尽,乖顺愚钝的奴隶,有许多术士和灰袍就是为了他们而来的。其他的地方或许也有奴隶,但他们只能说比佣仆低一等,有些奴隶甚至还认为自己是个人,而他们的主人竟然会放纵他们而不是赏给他们鞭子和绞索,多么荒谬与可怕的想法与做法!“宽海豚”不屑地撇了撇嘴,想到这个未免让她有些不太舒服,所以她就抽了奴隶一鞭子。
完全是消遣性的一鞭子,“宽海豚”可以向泰尔发誓,鞭子不是牛皮的,末端没有钩子,鞭身也没有裹进水母的触须,只能说是一根绳子,上面或许有点刺,但那些刺还不到她的指头长呢。
可那个愚蠢又迟钝的奴隶还是摔倒了,他的面孔顿时鲜血淋漓——红喉港的海沙与龙火列岛其他地方的沙子一样,粗粝而锋锐,它们不是贝壳的碎片就是珊瑚石灰质化的残骸,但他的双手还是牢牢地撑住了地面,没让脊背上的提篮被飞扬起来的沙子污染。
“宽海豚”翻了一个白眼,但时间不多了,阳光变得炙热,提篮里的货物也会变得不够新鲜,于是她只是敷衍地抽了他两鞭子,命令他赶快爬起来走。
等交易结束,她思忖道,她得再去买一个奴隶。至于现在的这个,她还没决定,如果只是把他卖回到原先那个老吝啬鬼的手里,当然,他很有可能被拿去磨成肉酱,但她也许只能拿回一两枚银币,那么是否该把他卖给那些盗贼与佣兵呢,他们很喜欢用奴隶来打赌,譬如说,一种叫做“叠叠木”的游戏——他们会轮流用短刀或是匕首在奴隶的身体上割开口子,刀子刺入的深度与口子的长度有限定但位置不受约束,若是奴隶在其中一个人刺下刀子的时候死了,就算那个人输——而他们总是愿意拿出几枚银币来买一个或是两个奴隶,总比那个老吝啬鬼来得多。
当然,灰袍与红袍会更为慷慨,但他们的生意是被某些人垄断的,就算没有,“宽海豚”也不敢接近那些怪物,喜怒无常简直就是印在他们身上的一个固定符号。
除了那个黑发的,年轻而又俊美的,总是不穿黑袍而是穿着一件及膝白袍看上去更像是个牧师的法师。
他甚至可以说是和蔼可亲的,也许是因为他有着一半精灵血统的关系,“宽海豚”想,她不介意和他有那么一段儿,虽然说他身边有着一个弗罗的牧师。
几乎与此同时,“宽海豚”看到了那个让她感觉很不舒服的女人,一个弗罗的牧师,穿着翡翠色的丝袍,提着脚蜷缩在一张圆形的藤椅里,一双金光闪烁的翘头拖鞋随意地被半埋没在洁白的海沙里。
梅蜜也不喜欢“宽海豚”。
或许是因为她们正在从事同一职业,虽然“宽海豚”不是牧师,而梅蜜也不是游商,但她们都极其善于与男人往来。
“宽海豚”是个绰号,但这个绰号正是来自于她的外貌与嗜好,“宽海豚”是个丰满的女性,令人印象最为深刻的莫过于她圆滚滚的硕大胸部与臀部,还有她那张诱人的肥厚嘴唇,它几乎有常人的一倍半,卷起来的时候你可以往上面放个酒杯,粗糙的浅褐色皮肤与有力的四肢让她看上去有着一种粗糙的肉感,很得船员与士兵的青睐,所以在贩卖货物的时候“宽海豚”也从未忘记贩卖自己,她看不起那些娇柔纤细的弗罗牧师,不止一次地宣称过那些孱弱的美人儿只能用来看而不是用。
但这个弗罗的牧师有鞋子,还是一双她看了就再也忘记不了的漂亮鞋子。
第210章 红喉港【1】
梅蜜也看到了“宽海豚”,她立即从藤椅里站了起来,灵活而涂抹着红色胭脂的脚趾在与被漂洗了多次的布料一个颜色的沙子里翻来翻去,夹出那双几乎已经被海沙完全湮没的鞋子,她的脚在香料与油脂的保养下已经恢复到了逃亡前的娇嫩白皙,她可不想再因为什么不应有的疏忽在它上面留下什么疤痕或是划伤,要知道,有时候,一双踩踏在胸口、腹部以及下方的脚可能要比一双手甚至嘴唇更能令那些男人兴奋起来。
当她穿好鞋子的时候,克瑞玛尔和精灵凯瑞本已经从被海水覆盖的浅滩里走了出来,他们只穿着银灰色的衬衫,领口打开,露出一部分可能就连弗罗女神也不免羞惭的漂亮肌肤,他们将袖子略微卷起一点,而紧身裤被拉到膝盖以上,温暖的海水将他们的皮肤打湿,薄薄的海沙粘附在上面,细长的脚趾会令人怀疑是不是精灵与半精灵就连脚趾也比人类多长上一节骨头——“宽海豚”注意到,金发的那个留在沙子里的脚印还不如一个孩子的深,但她以为这是某种魔法的原因,凯瑞本还在考伯特的小雀号上时就重新编过头发,熟悉的小辫子再次遮住了他的尖耳朵,而他的手指与其他一些精灵的特征不是善于观察就能找到的。
十来天前的这个时候他们还在星光河入海口附近的河海交汇处浸泡着,可怜的德雷克,他起初还以为自己中了上亿的头彩,结果他用来庆贺的血红酒还没来得及打开呢,碧岬堤堡的阿尔瓦法师就无情地击破了他的美梦——从传送门里走出来的不但有阿尔瓦法师,还有他已经出师的一个弟子,还有从白塔前来拜访雾凇小屋主人的安东尼奥法师。两名,或是三名强大的法师,以及在接到火元素仆从警讯时就从碧岬堤堡扬帆起航的两艘武装三桅船——在这样的威慑下【尤其公会的法师毫不犹豫地逃跑了】。德雷克不但因为违背了亚速尔群岛与碧岬堤堡的盟约而沦为了凄惨的阶下囚,还又一次地失去了他的船员和船。
德雷克有着亚速尔群岛领主授予的爵位。碧岬堤堡的执政官无权审判他,只能把他遣回亚速尔,但与之相对的,他需要付上一大笔赎金,而他的船只会被扣押,船员都会被绞死,除非有人也愿意拿出一笔可观的赎金来,在亚速尔群岛领主这儿债台高筑的德雷克当然不会那么做。尖颚港多的是惯于在甲板与刀剑间找生活的亡命之徒,只是他不得不绞尽脑汁地想如何向他的领主与母亲解释他是怎么在三年之内连续弄丢两条船的。
在看见他们的时候,“宽海豚”就和她的奴隶一起深深地拜伏下去。
克瑞玛尔不安地动了动身体,他想他大概永远也不会习惯龙火列岛的这种习俗,呃,或是说法律,他在碧岬堤堡、白塔、雷霆堡与高地诺曼的王都看到的最高礼节不过是在凯旋式上伯德温向老王行的单膝跪地礼,其他人多半是抚胸、抚肩鞠躬行礼,就算是个农奴,在路上见到某位权高位重的大人也不过是退让到道路的一侧。脱下自己的帽子【如果他有】,深深地,长时间地鞠躬。
但龙火列岛最常见的礼节只有两种——一种是如“宽海豚”所做的跪拜礼。放下双膝,手掌掌心紧贴地面,而额头紧贴着掌背,另一种则是她的奴隶所做的,近似于另一位面中人们朝拜神祗时才能看到的“五体投地”,在背负着一个沉重的筐子时这个动作坐起来应当格外艰难,但那个黝黑细小的奴隶在完成整个动作的时候是那么的娴熟流畅,甚至可以说是优美,若说是一种舞蹈也不为过。
“尊敬的大人。”“宽海豚”说,她的声音并不甜美。就像每个红喉港人,她的喉咙早被海风、沙子、粗劣的饮食毁了。但她对此善加利用,在放缓语速与降低声调之后这种嘶哑的声音反而颇具挑逗性:“您所要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异界的灵魂点了点头,但他随即想到“宽海豚”根本无法在这种姿势下看到他的回应,“起来吧,”他说:“让我看看。”
这时候“宽海豚”才能从地上站起来,她用鞭子抽着奴隶,奴隶从匍匐的状态改变至跪坐,但他的头还是如不堪重负般地垂着,角度大的让异界的灵魂担心他会就这么折断自己的脖子。
“宽海豚”打开箩筐的盖子,不易察觉地皱眉。看来是必须换个奴隶的,她为了避免货物互相擦撞损坏,或是造成污染而特意将货物一件件地垒装整齐,中间间隔着棕榈叶子,但因为路途中的那次绊跌,那只尤为重要的青腹寄居蟹不再是原先端端正正坐在所有货物上面的样子,而是侧向一旁,被几个沉重的坛子压着,如果不是她提前用椰叶里抽出的纤维搓成的绳子把它绑的牢牢的,它准会丢失几条腿。
她伸出双手,自以为巧妙而隐蔽地从筐子里抱出了那只有着婴儿浴盆那么大的寄居蟹,“这就是我说过的那种蟹,”她说,带着几分谄媚:“这是近几天里红喉港里最大的,我保证。”她转向那个黑发的施法者,“活生生的,看它湿漉漉的眼睛,从它身上最起码能挖出三十磅的肉!”
看到“宽海豚”似乎又要跪下,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好孩子就不禁头皮发麻,离开考伯特的小雀号后,他受到的跪拜礼都快把五十年的寿命全都折完了,他向前一步,拉近了自己与“宽海豚”的距离,从她的手里接过那只肥硕的甲壳生物。
“啊,”“宽海豚”关切地提醒道:“请小心,大人,它很重。”
“还行。”法师说,“宽海豚”借着这个机会又略微靠近了一点,近到异界的灵魂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油味儿,海边的女性经常用香油涂抹全身。即是为了祛除异味,也是为了避免灼热的阳光与带着盐分的海风损伤皮肤,“宽海豚”用的香油并不昂贵。但里面混有鲸蜡与少量的麝香,众所周知。鲸蜡和麝香有着轻微的兴奋与催情作用,“宽海豚”在阳光下走了那么长时间的路,她体内的热量已经完全将香油里的成分催发了出来,混杂着她本身的*气息,浓郁的犹如实质。
“能让她离的远点儿吗?大人,”梅蜜说,“她的臭味快让我没法儿呼吸了。”
“宽海豚”陡然转身,恶狠狠地盯着梅蜜。弗罗的牧师就站在她身后,不足十步的地方,异常适时地抛来一个挑衅的甜笑——自打尖颚港后她就不再有过引诱这个黑发法师的冲动,但这不是说她就能看着别人把他偷走,而且她相信这个做法能够得到大部分人的认可——尤其是精灵游侠凯瑞本,他仍然把克瑞玛尔当成一个干干净净的小孩子,谨防一切黑暗与污秽的东西接近他的半个族人,想要通过这个“婆婆”的检验可不太容易。
“这个怎么吃?”凯瑞本问。
他的问题一下子就将异界的灵魂从两个女人间的争执里拉了出来:“蟹腿白灼,”他兴致勃勃地说:“蟹身一半葱油【洋葱与奶油】,一半咖喱。加点椰子汁。”真高兴这儿也出产咖喱,而且用来煮海鲜的红咖喱与用来煮鸡肉的黄咖喱都有。
“毒牙和毒腺应该都被拔了,”精灵从他手里接过那只蟹简略地检查了一下。蟹腿末端的爪子也被切除了,除了要小心被甲壳上凸起的尖刺刺伤以外,没什么需要小心的——克瑞玛尔更应该小心那只“宽海豚”,在外游历多年的精灵不是第一次出现在红喉港,他知道什么样的人才会得到与“海豚”有关的绰号。
克瑞玛尔认为海豚都很可爱,是的,精灵也这么认为,但他也知道事实上,海豚是一种多情到令人尴尬的生物。雄性海豚有着形式多样的特殊器具。螺旋的,凸点的。交缠的……末端还带着钩子,免得它的交媾对象在它未能尽兴之前挣脱。任何生物都可能被它求爱——鲨鱼,海龟,海鳗,人类,被它咬断头部的鱼,另一只海豚的出气孔【呃……】,它会向它的“求爱”对象身边游来游去,展示它的器具,并试着把它塞进可能能够使用的空洞里——不遑多让的是雌性海豚,虽然它的攻击性略逊色于雄性海豚,但它有所需要时同样来者不拒,它会游向你,袒露着玫瑰色的腹部,以及充血红肿的某处,轻轻咬你的手指,在你的身上摩擦,蹭蹭你的双腿之间,模仿一些令人不安的抽送动作。
海盗与水手们偶尔会在身上纹上一只海豚,或是有着与海豚相关的绰号,男性当然可以为之得意洋洋,而女性,这几乎都可以作为一种古老职业的代称,另外,男人们在面对她们的时候也会再三犹豫,因为这不但是说她是个娼妓,还是在暗示着她是个需求强烈到可能令人沮丧的强壮的女性。
他不知道比维斯是怎么教导克瑞玛尔的,但可能是因为比维斯原本也不是一个太通人情世故的人,又或说那几年里比维斯只剩下了复仇,克瑞玛尔在某方面纯洁的就像是个懵懵懂懂的孩子——倒不是说他在理论方面有所不足,只是显然地缺乏实践经验,凯瑞本并不是个古板的人,虽然精灵们只会和自己的伴侣共赴爱河,但克瑞玛尔终究是个半精灵,凯瑞本不会用精灵的标准来严苛地要求他,除非他的爱人会是个精灵。
但克瑞玛尔似乎还没产生过这方面过于显著的欲求,既然如此,凯瑞本更希望他的身体与灵魂能够得到统一,精灵并不鄙视那些沉溺于欲求的男男女女,但他们认为,这种只是出自于本能与贪婪的行为或许会令人无限制地倾向于邪恶的一方。
无论是梅蜜还是“宽海豚”当然都不能说是一个好选择。
第211章 红喉港【2】
“其他的东西呢?”葛兰问,他和克瑞玛尔他们一样,赤着双脚,裤子高高挽起,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惨白的颜色,即便在炽热的阳光下看上去也像是一条刚从冰窟里拿出来的海蛇,“宽海豚”不安地瞥了他一眼,从黑发施法者的身边挪开,那只巨大的筐子里除了青腹寄居蟹之外还有许多食物与器具,包括椰子、蛇皮果、榴莲还有阿尔瓦法师曾经请考伯特船长品尝过的多瘤白皮瓜,还有一些海鸟蛋和香料,器具则是一些木质的碗和盘子,还有各种炊具、木炭。
这里我们必须要提一下的是红喉港的旅店,和其他港口一样,红喉港有着兼具酒馆、餐馆与住宿作用的旅店,但也有着其他地方相当罕见的“空屋”,这些空屋建造在尚未完全露出水面的珊瑚礁上,建造它的材料既不是泥土也不是草叶,而是施法者们催生的珊瑚——也许是因为气候适宜,海水清澈的关系,在龙火列岛施放这个法术往往能够事半功倍,这些“空屋”属于领主,他们派遣值得信任的奴仆管理这里,它们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空心的球体,直径在五十尺到八十尺不等,表面与内侧都涂抹过鱼鳔胶,这种胶只有遇到滚热的水时才会融化,所以居住在小屋里的人不必担心衣物皮囊被孔洞里渗入的雨水或是海水侵蚀发霉;小屋里有着同样由珊瑚塑成的床基,低矮的座椅,顶面留有镶嵌着贝壳的天窗取光,唯一的木质部分只有黑色的门扉,据说是经过药水浸泡的椰树内芯,具体如何不得而知。但让异界的灵魂最为好奇的是小屋没有可以开启的窗,而门扉又被特意做成楔状以避免雨水和海浪,但他们一点都不会感到窒闷——这得归功于那些微微发黄的鱼鳔胶。它能够隔绝微小的水珠,却会容许新鲜的空气与光线进入室内。只是空气几乎不受阻扰,光线会变得略暗淡以及朦胧——这令盗贼有些不太适应,你若是在小屋里点起蜡烛或是拿出氟石照明,外面的人就能看到你的一举一动,最后他不得不去找施法者帮忙施放了一个法术。
他当然可以去到码头附近住在那些鱼龙混杂的寻常旅店里,但在那儿就不是不适应的问题而是性命攸关的事儿了——一个新人必定受到严苛频繁的刺探,葛兰自己就是这么做的,他有些惊奇地发现自己已经不太喜欢那种地方和做法了。尤其是作为承受者而非施予者。
“宽海豚”殷勤地表示她可以帮助他们将东西搬入他们的小屋,盗贼将手转移到他的精金匕首上,无言而轻蔑地拒绝了,他可不想“宽海豚”从他们那儿获得太多的情报,女性游商无奈地耸了耸肩,她将货物摆放在沙子上,葛兰和梅蜜一样样地看过去。
“我以为你会马上离开。”在距离“宽海豚”足够远的时候,弗罗的牧师说,她的声音轻若游丝,搔动着葛兰的耳朵。这也是她们自小培养起来的特殊本领之一。
“你也是。”
“我不一样,”梅蜜说:“弗罗的神殿可不那么容易进去。”想想看,有时候为了博取男性与弗罗的欢心。她的追随者们甚至会将竞争者——也就是她们的母亲、姐妹与女儿赶出去,只给她们一身衣服,一只铃铛【几乎都是镀金的铜或是锡】,一双鞋子和一个弗罗牧师的名头,像这种连个栖身之所也没有的牧师被人们称之为野牧师,被驱赶出去的牧师死亡的概率很高,她们既无一技之长,也无朋友和亲人,流民与盗贼常会袭击她们。将她们当做排解欲求的免费器具。
如果说还有什么可以称之为幸运的地方,那就是她们毕竟还是一个神祗的牧师。除非必要或是有较为奇特的嗜好,奴隶商人很少会愿意购买一个牧师——绝大多数红袍与灰袍更愿意购买健康强壮的普通人类。而兽人祭司们如果向他们的神祗卡乌奢献上一个弗罗的牧师,准会被那位暴躁邪恶的神祗连带着他们的整个部族被丢进无底深渊。
梅蜜有时午夜梦回,也会惊讶于自己居然直到今日还活着,没有少只眼睛也没多个肚子,而弗罗也还愿意聆听她的祈祷,并赐予力量,虽然那力量相比起黑发的法师来说简直微薄的如同叶片之于溪流,但那也是力量。
“那么我的回答与你一致,”葛兰说:“这里确实很混乱,但混乱的只是外缘,内里依然紧密严实,一个外来者,如果没有可靠的倚仗的话,说不定没一年就会变成孔雀尾螺的食物了。”葛兰凭借着自己的身手与慷慨在码头的酒馆里取得了一个位置,或许是出于善意的警告或是恶意的恐吓,他得知这里的人在处理某些“捣乱鬼”的时候,最简单的做法就是把他绞成肉糜投入海水,细碎的肉糜是有着绚丽外壳的大螺最喜欢的食物,而这些有着人类脑袋那么大的孔雀尾螺正是海星的天敌,海星又是珊瑚的天敌,在整个龙火列岛都几乎是珊瑚堆砌起来的时候,人们会有意识地给珊瑚最好的繁衍条件与环境。
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黑发的施法者还叨咕过“魔法世界里的人居然还懂得环境与生态保护”之类的。
“接下来他们想要干什么?”梅蜜敲了敲一个小煎锅看看它是否厚度均匀。
“我不知道。”
“你知道。”
“晚上我到你的小屋来。”梅蜜说,她现在还和李奥娜住在一间小屋里。
“伯德温和我住在一起。”葛兰说。他们当然有富余的金币可以多租借几间小屋,如此安排不过是为了保证安全,就连他们租借的小屋彼此都靠的很近,位于正中的小屋的基底延伸出一条洁白狭窄的礁舌,就像是一座浮桥,将它和其他小屋连接在一起,有些则通往堤岸【如果住客并不喜欢每次回到住所都必须脱下鞋子】。
“让他去找李奥娜。”梅蜜说:“我知道你能。”
葛兰抬起头,恰好看见梅蜜正在向他眨眼,并朝他撅了撅嘴。梅蜜的嘴唇无法与“宽海豚“相比,但胜在温润娇嫩。她的宝石色眼睛在阳光下更是流光溢彩,闪烁着令人心迷神醉的神彩。
盗贼扔下一只椰子,“成交。”
“葛兰?”
“是的,”葛兰把那只椰子踢开些,神色自若地改而面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凯瑞本——精灵就是有本事在任何地方都能走的无声无息,他腹诽到,他们最应从事的职业应该是盗贼和刺客才对:“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吗?”
“克瑞玛尔还需要一些东西。”精灵将一条窄窄的纸条交给葛兰,葛兰瞟了一眼。上面都是些纸张、墨水、施法材料与调制药水用到的器械与工具,这些东西确实无法从一个游商那儿买到,即便有,也不能让人放心。
“可以吗?”凯瑞本问。
“可以。”上面的东西不能说罕有或是太昂贵,让人烦恼的是红喉港和整个龙火列岛一样畸形,这儿的法师与术士几乎都被领主招揽了,他们不需要出外自行购买这些施法者们必须的东西,而零星的几个外来施法者又还没能那么大的胃口可以支撑起一个魔法用具商店,所以这些东西只能在走私者与盗贼那儿弄到,基本可以说是来路不明。但有些质量还是不错的。
“宽海豚”一直密切地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在看到凯瑞本拿出了两个小皮囊,一只给她而另一只更沉重些的给了葛兰后。她那双又圆又小的眼睛闪闪发亮。
“这位大人是要去码头吗?”她热切地说,“我可以让我的奴隶驮您去——它很快,也很平稳,我保证。”
就连葛兰都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等他看到那个奴隶匍匐着背着那只空了的箩筐爬过来的时候,他的面孔都有些发麻。
“你,”他迟疑地说:“难道是说要我进到这只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