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搬文阁>书库>奇幻玄幻>圣者> 圣者 第189节

圣者 第189节

  “如果他不反抗,”凯尔丝说:“他也许只会少掉一对眼珠。”
  “那又怎么样呢?”凯尔门说:“‘母亲’可不会想要看到这样愚蠢而又可笑的后裔,他终将难逃一死,虽然说现在也是。”他没有一刻停顿地发出了命令,这里是龙爪中最为精悍的骑兵,那些恐爪龙们已经亟不可待地想要撕咬和吞噬了,而如果那一位无法显现出值得格瑞第看重的能力,那么他即便死在这里红龙也是不会介意的——不然站在他身边的就不该是那个狡猾的奥斯塔尔。
  商人们想要逃走,但这时候他们才发现龙爪骑兵已经包围了这个小小的土丘,而就他们的眼睛看去,他们就连黑色的尽头也看不到,一些人慌乱之下甚至想要刺杀奥斯塔尔与克瑞玛尔,以为将他们交给骑兵们自己就能脱身,他们竟然没有想到,如果这两个外来者的确这么好对付的话,那么凯尔门与凯尔丝又如何会动用龙爪骑兵呢,而且,既然凯尔丝在这里,那么这支队伍中也不会缺少牧师,或许还有术士,只不过他们都被藏在了黑色的盔甲下。
  龙爪骑兵们并不急着进攻,他们看着那些想要袭击施法者的商人们被火焰所吞没,他们在小小的土丘上奔逃,一边哭叫着,直到被那些恐惧着也会被火焰波及的人们拔出匕首刺倒,土丘上满是灰色的烟尘与皮肉烧灼时发出的恶心气味,不少人咳嗽起来,抓着喉咙,而骑兵们则岿然不动,除了发出一两声轻蔑地讥笑。
  如果你能够从上而下地俯瞰,就能看到如同林木般的骑兵中还有一些并没有持着长矛,他们微微闭着眼睛,在斗篷的遮蔽下做出手势,手指间捏着施法材料,还有一些身材纤细的牧师在低声祈祷,骑兵是无法控制住两个术士的,但术士和牧师能。凯尔门与凯尔丝已经被无情地嘲弄了一次,他们当然不会希望有第二次,也许格瑞第会愤怒,但无论如何,她也不会为了一个死了的后裔而杀死两个活着的后裔,尤其是他们虽然无法达成格瑞第的期望,但也要比一般龙裔更为强悍与狡狯。
  而这个时候,被围拢的人群中的一个开始大叫起来,“我……我是……是为新王效力的,”那个矮小的商人艰难地在咳嗽中叫喊道:“我是为……新王效力的!”他举起一块符文,符文上的宝石在阳光下闪烁。
  凯尔门透过头盔的缝隙看了凯尔丝一眼,格瑞第的牧师在面甲下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那么我会召唤你的灵魂的——如果我们的父亲确实有什么话要询问你。”
  矮小的商人立刻哑然,如果说有什么要比死亡更让他们感到恐惧的,大概就是还会被牧师或是术士从哀悼荒原上召唤到这个位面上——格瑞纳达的商人们不会去敬拜除了格瑞第之外的神祗,但格瑞第……他们可不确定自己能够听见格瑞第的呼声——而那些召唤了他们的施法者可不会那么好心地在一切结束后任由他们离开,只会随手把他们的灵魂塞入宝石,作为货币或是魔宠的食物。
  “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吗?”奥斯塔尔问。
  异界的灵魂很想说他们可以再等等,无论在哪里,伟大可敬的英雄总是要到最后一刻才会带着万道金光从天而降——当然,他们并未陷入绝境,但所要面对的这个情况的确有些棘手。
  第425章 血亲【2】
  人们首先听到的就是一声尖锐高昂的鹰唳。
  恐爪龙开始烦躁不安,它们并非是完全野生的——格瑞纳达人从恐爪龙群中掠夺它们的蛋,放在巨龙的巢穴边孵化,它们长久地浸润在巨龙不自觉散发出来的龙威中,一些蛋就此僵死,而另一些蛋孵化后会变得比它们生存在外界的同类更强壮,而且对龙威也有一定的抵抗力,这样它们才不会和普通的马匹那样只要有龙裔在身边,就会因为长期地受到惊吓而提前衰弱和死去;另外,作为一只能够同样对人类造成威慑与恐惧,嗜血食肉的坐骑,它们也要比素食的马匹更能满足龙裔们的恶趣味。
  因此还在幼崽的时候,小恐爪龙还要经过数次淘汰,每次格瑞纳达人投放的肉都是无法让每一只小恐爪龙都能吃饱的,只有最强壮以及最聪慧的才能吃到最多的肉,由此弱者愈弱,强者愈强,筛选也变得简单而快捷——之后它们还要和人类的士兵那样经过鞭子与烙铁的“训导”,让它们懂得如何听从命令,抵抗本能——而不是看见闪亮的刀剑,灼热的火焰以及深水就迫不及待地逃跑。
  这样的工作将会持续五到十年,被驯化的恐爪龙就和久经沙场的战马那样不会因为响声或是烟尘而惊惶失措,但总还是有什么能让它们感到不安的,虽然不多——鹰首狮身兽就是其中之一。
  几乎就是在一霎那间,他们就被阴影笼罩了,这是种十分奇特的经验,就像是突然在烈日正当中的时候被深夜的裙幅遮蔽,除了那些仍然还在痛苦呻//吟着的“焦炭”还有龙爪骑兵们低沉地呵斥着坐骑的声音,以及恐爪龙发出的威胁般地啾啾声【这种可怕的野兽叫起来就像是一只小云雀,就像猎豹与花豹叫起来是喵喵那样,如果不是时间不合适,异界的灵魂几乎就要笑出来了】——有那么几个呼吸的时间,周遭一片寂静,人们仰头望去,沙子与羽毛落进了他们的眼睛。
  异界的灵魂所拥有的视力让它可以毫不费力地看见让这些有着如同盔甲般的鳞皮的恐爪龙也不禁为之慌乱的生物,它们在空中翱翔,展开双翅的姿态是那样地强壮而又优美,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与狷狂,却又是那么令人艳羡——伴随着商人们的大叫,那些小小的黑点在他们深色的眼睛中迅速扩大,扩大到即便是整个虹膜也无法容纳的地步,被围困的人猛地倒伏在地上,比风暴吹到的树木更彻底和快速,龙爪骑兵们用力拉拽着恐爪龙的缰绳,他们和他们的坐骑确实可以称得上训练有素,在这种陈列密集,事发突然的情形下,仍然可以变化阵型——拉开距离,缓步后退而不是溃散乃至相互践踏。
  但突如起来的敌人并不在意这个,他们要的原本也不是要击溃龙爪,而是纯粹的威慑罢了——一只有着巨鹰的头颅和脖颈,翅膀,又有着狮子的身躯和四爪的怪物裹挟着呼啸的风声而来,它覆盖着淡金色羽毛的双翼在恐爪龙上方不足二十尺的地方展开,将还来不及退开的四五个龙爪骑兵以及坐骑完全地笼罩在它庞大的阴影下,在狂乱地嘶叫中,它的爪子一前一后地抓起了两只恐爪龙与它的主人——恐爪龙因为奔跑的时候起伏格外剧烈,所以每个骑兵都是将自己固定在座鞍上的,以至于一时间根本无法挣脱,他们也不想挣脱,恐爪龙是龙爪珍贵的财产,如果失去了自己的坐骑,只有龙裔和很少一些受到看重的人类才能重新得到一只恐爪龙。他们从刀鞘里拔出长刀,用力砍在抓着恐爪龙头颅的狮子爪上,但在细软丰厚的皮毛下面,同样生长着细密的鳞片,细密到根本无法被非精金与秘银的刀锋割开或是刺穿,他们的精钢长刀固然可以毁掉一副上好的黑铁链甲,却也只能在上面留下轻微的磨损痕迹,等到鹰首狮身兽每三年一次换鳞,就连这些痕迹也不会被继续保留下去。
  也有人试图用随身的弩弓攻击鹰首狮身兽的腹部,虽然他们也知道这是徒劳无功,这个弱点早就被驾驭着它们的龙裔与人类所代为消弭——连接着鞍具,有着整幅精钢链甲从上而下地包覆着鹰首狮身兽的腹部。
  那只鹰首狮身兽再次唳叫了一声后冲上了云霄,再次成为一个小黑点,然后,人们不感意外地看到两只更小的黑点从天空坠落下来,整个过程持续了好几个呼吸,真不知道这个时候那两只恐爪龙与骑兵在想些什么,他们或许早就因为过大的冲击与风的压迫而昏迷了过去,又或者根本无法发出声音,他们坠落在两个骑兵之间,只听沉闷而又响亮的碰地一声,地面上就多了一堆纷乱平扁的“杂物”,既没有人类的特征,也看不出曾经是只恐爪龙,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无聊的红袍用变形的金属,破烂的布匹与泥怪拼凑出来的抽象艺术品,黏稠浑浊的血从里面渗出,缓慢地湿润了那儿的灰黄色尘土。
  但突然自天而降的意外的客人并未就此感到满意,他们轮番驱使着鹰首狮身兽冲击龙爪骑兵,连续抓起四五个骑兵,从天空丢掷下来,逼迫他们后退,直到被围困的人们身边有了一片巨大的空地,大的可以容许一只巨龙盘桓其中。然后两只鹰首狮身兽降落了下来,之后是一只显然要比别个同类更为强壮美丽的鹰首狮身兽带着它的骑士降落了下来,它的羽毛与其他鹰首狮身兽不同,近似于黄铜,在阳光下犹如金子,羽毛有着鲜明的金属质感,皮毛下的细小鳞甲也是如此。而它的面甲与腹甲,虽然看上去也只是精钢的,但让巫妖看上一眼,就知道那只不过是经过了掩饰的秘银,就像凯尔门与凯尔丝坐骑的甲胄一样。
  而它的骑士,也要比其他骑士更高大一些,他站在那里,仿若一尊高塔。
  “米特寇特。”凯尔门压抑着愤怒说:“你是要与我们为敌吗?。”
  “这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与凯尔门相当有默契的凯尔丝说:“有人愿意帮你除掉敌人难道不是一件美好的事儿吗?又或者你想要从中攫取更多的好处?”她在面甲后说,声音变得有些混沌不清但又莫名地吸引着人们去注意倾听:“不要和我说你喜欢他,如果你真的愿意伸出援手,那么他还在这里的时候,就不会活得像团垃圾。”
  “因为那时候我也并不比垃圾好到什么地方去,”米特寇特承认说:“我承担自己一个人的性命就足够艰难了,遑论第二个人。”
  “那么现在你觉得可以了?”凯尔丝说。
  “是的。”米特寇特说:“至少现在我可以看着你们的眼睛说话。”而不是看着地面或者你们的脚。
  “那么你应该来得更早些,”凯尔门阴险地说:“我可是在几天前就和你说过我们的小弟弟就要回到格瑞纳达了。”
  “来的那么及时,”凯尔丝适时地补充说:“真可惜,这是我们的弟弟而不是妹妹,不然他就可以扑倒在你的怀里尽情地恸哭了。”
  “看来你确实很需要可信的帮手,”凯尔门说:“虽然只是一个术士而已。”
  “我并不知道是在今天,”米特寇特说:“我带着‘龙牙’出巡只是因为‘龙爪’突然被调动了一整个军团,我只是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的鼻子还是那么长,”凯尔丝恶毒地诅咒道:“总有一天它会掉下来的,也许我的小龙会愿意尝尝它煮成的汤。”
  “你没有监视我的权利。”凯尔门咬牙切齿地说,忍耐着移开视线,不让它停留在那头俊美的鹰首狮身兽身上。恐爪龙在陆地上是最为凶猛的怪物之一,它唯二的天敌,除了巨龙就是鹰首狮身兽了。恐爪龙细小的前爪注定了无法对飞翔在天空中的鹰首狮身兽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而它引以为自豪的有力的上下颚因为无法转头到四十五度以上也只能说是聊胜于无,鹰首狮身兽经常从后方袭击它们,又或者直接抓起它们相比起身躯来十分细小的脑袋——说实话,凶悍的恐爪龙在鹰首狮身兽的爪子下不比一只半羊人更难对付,又及,它虽然有着厚重如同甲胄的外皮,可一旦从数百尺的高空落下,内脏还是会碎裂得就像是被搅拌做血肠的肉糜没什么两样。
  所以说,凯尔门最希望能够掌控的不是龙爪,而是龙牙。但在与米特寇特的争斗中,他因为粗疏大意而失去了不该丢失的先机——是的,他和凯尔丝的母亲是红龙,但米特寇特身后是新王,他们曾经轻蔑和无视过的父亲,但他们错了,无论再卑弱,那也是一个血脉比他们更为纯粹的龙裔,而他之所以看上去那么不堪一击,是因为他面对着的是每个人的“母亲”,是红龙格瑞第,一个神祗。而他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是坚硬的钢铁,高耸的山脉,冰冷的飓风,是他们无法逾越,也无法对抗的。
  最大的问题,也是在他们与米特寇特的争斗到达白热化的时候他们所发现的,就是一个龙裔的父亲与一个红龙的母亲是完全不同的,龙裔意味着他们父亲的身体里有着人类脆弱的成分,也就是说,他更容易被情感左右,有时候也愿意为自己的孩子做出些许牺牲,但红龙不会,它会衡量你的价值最终做出理智的决定,即便你是它所产下的蛋所孵化的,她永远,永远,永远不会为任何人无偿地做出些什么,就连凯尔门与凯尔丝的出生,也是因为那座尖峰的关系——距离格瑞第最近的一座,有着位居第二灼热的熔岩与缭绕的烟尘,方圆百里之内还有着一个恐爪龙群,以及数以万计的人类部落——虽然说是部落,但对于巨龙来说,那就是奴隶和食物。
  她用两个蛋换回了那座尖峰,除了格瑞第的命令与心血来潮时的出巡与劫掠之外,她只愿意舒舒服服地躺在巢穴中数着金币玩儿,又或是长时间的沉睡——被打搅却一无所获只会让她的怒火融化整座山峰,凯尔门几乎不愿意回想自己耗费了多少心力与资产才总算取得了她的帮助——但格瑞第的旨意还是让他失去了龙牙,龙牙被交到新王手里,然后新王又把它交给了自己的长子。
  “相信我我并不想,”米特寇特说:“但我的弟弟在这里,你,还有……他。”
  凯尔丝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她的尾巴更疼了,牧师无趣地看了凯尔门一眼,他们之所以更想要得到龙牙,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看看,凯尔门的行动够隐秘的了,但米特寇特还是可以高兴什么时候出现就什么时候出现——但现在再去和米特寇特说些什么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至少是今天,他们是无法杀死这个必然对他们心怀敌意的血亲了。
  ————
  凯尔门与凯尔丝离开的时候和出现的时候一样迅速,龙爪骑兵从天上摔落到地面的尸体也被带走,倒不是因为他们对同伴心存怜悯,而是凯尔门不愿意有那么一点属于龙爪的东西被米特寇特得到。
  在黑发的施法者有所动作前,奥斯塔尔已经走上前一步,他拉下了兜帽,然后显露出自己的面容。
  米特寇特盯着他看了一会,像是为了确认面前的人是否就是那个掌握着龙刺的术士,然后他轻轻叹了口气,露出一个微笑:“辛苦你了,奥斯塔尔。”
  “遵循无上而尊贵的格瑞第的旨意,”奥斯塔尔说:“我把迷失的小龙带回家了。”
  第426章 血亲【3】
  ——我想他是想要和我拥抱一下,异界的灵魂迷惑地说。
  ——随你怎么做,巫妖说。既然他很有兴趣做一个所谓通常意义上的兄长。
  异界的灵魂在停顿了片刻后才向米特寇特走过去,米特寇特在此之前就已经微微打开双臂,并将这个姿势维持了一段时间——拥抱在格瑞纳达人中并不常见,一般而言,平等地位的人们在相遇的时候只会相互微微颔首,施法者之间相互行法师礼【其中的微小差别暂时不做赘述】,阶级地位有差别的则需要地位较低的一方鞠躬和屈膝。就连父母也未必会拥抱和爱抚儿女,像这样的行为,更多的出现在情人之间,他们或许是为了利益或金币而纠缠在一起,又或者放在对方脊背上的手同样握着一柄匕首,或是一剂毒药。
  同样不怎么适应拥抱这件事情的还有异界的灵魂,在贴近那具如同包裹着绸缎的岩石般的高大躯体时,它感觉复杂地想起了精灵们的拥抱——他们就像羽毛那样轻盈,像阳光那样温暖,而又和巨大的银冠木那样坚实稳固。而且因为本身的死宅属性,异界的灵魂很难率先自己伸出手去,每一次都是他们将他拉进怀抱里,紧紧地,毫无一丝空隙,将彼此的头颅放在对方的肩膀上,嗅到的都是蜜糖与草木的芳香气息,耳边是湍流不息的星光河发出的细碎歌声。
  米特寇特的拥抱是坚硬的,这种坚硬并不是他身上的链甲与甲片带来的,更彰显着他固执的心性。但那也有可能是一种伪装,不过即便是伪装,他的伪装也是异常出色的,至少异界的灵魂从他的身上感觉不出多少勉强与做戏的成分,他的双手交叉放在黑发施法者的身后,但没有和伯德温那样放肆地拍击,施法者的面颊只能碰触到他的胸膛上方,而两只手根本没办法在他的腰后围拢——他比伯德温还要魁梧健壮,但我们都知道,伯德温就算是在普遍身材高大的诺曼人中也能说是一个巨人。
  幸好这种温情戏码很快就结束了,“你会愿意骑骑格里芬的,”米特寇特说,一边握着他最小的一个弟弟的手,将他拉到自己的坐骑前面,鹰首狮身兽是少数不会过于畏惧巨龙的怪物,和恐爪龙不同,它们无需将蛋放在龙穴附近以适应龙威的存在,相对的,它们也要比恐爪龙更为凶悍与桀骜不驯,就像人类驯养马匹,每只鹰首狮身兽的骑士都需要击败自己的坐骑才会被允许骑在它们的脊背上——注意,是击败,不是杀死,鹰首狮身兽是种注重血脉的怪物,虽然它们的族群中同样充满了杀戮与阴谋,但如果有人杀死了它们中一只,它们会在领地范围内追杀他直至那个人被撕做碎片吞下肚子。但众所周知的,击败要比杀死难上好几倍。所以说,米特寇特麾下的骑兵同样要比凯尔门的更强大,更狡猾,这也是让凯尔门始终心绪难平的原因之一。
  那只鹰首狮身兽伸了伸脖子,满怀疑窦地嗅着空气中的气味,常有人说,怪物能够嗅闻得到紧张、气愤或是怯弱的气味,好让它们知道视觉无法搜索到的是一个敌人还是一只猎物,这是真的,但它现在明明看到了站在他主人身边的这个人,却什么都嗅闻不到,就连他的主人也会有类似于金属与硫磺的气味——龙威与战意混合后产生的气味,提醒它这是一个曾经击败自己,现在仍然能够击败它的龙裔。
  它突然张开双翼,身周烟尘弥漫,庞然的黑影从上方骤然倾覆过来,伴随着一声响亮而高亢的唳叫——它的许多猎物就曾经因此而慌乱地失去了判断力,不是莽撞地冲入了鹰首狮身兽们的狩猎圈,就是打弯奔逃的时候弄错了方向,还有就此被吓得心脏破裂而死的。
  米特寇特看着身边的人。格里芬错了,如果他真的会被一只鹰首狮身兽恐吓到的话,那么米特寇特可能根本不会出现——像这样脆弱的人,即便有着格瑞第的眷顾,他也不可能在格瑞纳达王都里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更别说成为新王或是米特寇特的臂助了,但他也很愿意看看他这个最小的直系血亲会怎么做。而黑发的施法者只是竖起了一根手指,旋转的风将他们身周的沙土吹开,没有一粒多余的沙子落在米特寇特的肩膀上,米特寇特贴着身侧伸出手指,碰触尘土颜色的空气,缩回手指的时候,可以看到第一指节与第二指节之间有一条清晰的分界线,虽然它很快就在风中变得模糊,但也说明了他身边的这个术士对于魔法有着多么精准细微的控制力,也许有些人会觉得这根本就是件无所谓的事情,毕竟更多的施法者都在致力于让自己的法术变得更为强大——至于精准,他们只要保证不会直接击中同伙就行了。但经常需要携带着一个术士冲上天空作战的米特寇特可不这么认为,在只是编队飞行的时候他们还能相互注意彼此之间的距离,在作战的时候若是还想要保持那就很难了——敌人的弓弩与法术可没有强迫症,相反的,让鹰首狮身兽的行列变得混乱而驳杂才是它们的第一要务。
  这时候,一个不够精准的法术,反而很有可能完成一个敌人耗费了上千只弩箭与上百条性命也未必能够完成的事情——也就是把鹰首狮身兽和它的骑士打下来。
  那么之后他会怎么做呢?米特寇特想到,鹰首狮身兽并不会区别骑士与术士,所有敢于骑在它身上的人都要接受考验,但与骑士们不同,术士们更愿意施放一个凶猛的法术击倒这个怪物,幸好鹰首狮身兽也愿意承认这一点——他在思考着黑发的施法者会选择那个法术的时候,他们身边的风沙都已经平息了下来,而他们也已经站到了鹰首狮身兽的面前——它是整个族群的首领,正在壮年,胸前有着雄性特有的火红色鬃毛,它的眼睛是如同冰块般的淡蓝色,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从它张开的弯曲喙部中传出了轻微的咕咕声,这是翔狮兽们通用的语言,带着恐吓与警告的成分,他身边的人类几乎都懂这种语言,这个应该也……而下一个瞬间,它猛地扎起了全身的羽毛,因为眼前的这个人类正微微低下头,放下肩膀,这并不是要向它鞠躬表示臣服,而是一个代表着即将展开进攻的讯号。
  鹰首狮身兽的感觉非常正确,因为下一刻,这个人类就已经轻轻跳了起来,比它见过的任何一匹小马驹都要来的轻盈,它立刻弯曲颈脖,恶狠狠地向下啄去,那个人类在空中,没有可以着力的地方,只要一下,它的喙就能啄穿他的头骨——但这个人类的速度也已经超过了它的预计,它的喙落了空,而他的****传来了一阵轻微的疼痛,它灵活地转动脖子,和真正的鹰隼那样,它在有需要的时候甚至可以轻松地看到自己的脊背,它一下子就和这个人类面对面了——他向鹰首狮身兽微微一笑,而后格里芬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只眼睛。
  那不是法术,站在下方的米特寇特看得很清楚,他最小的弟弟先是像一只长了翅膀的猴子那样爬上了鹰首狮身兽高耸的身躯,然后抓着它引以为傲的鬃毛,踩着它发达厚实的胸肌,对着伸过来的脑袋狠狠地就是一拳,相比起格里芬巨大的头颅,那只拳头袖珍的简直就是不堪一提,但就是这样的一击,让那只狰狞的鹰首不受控制地向一侧猛地倾倒,连带着覆盖着羽毛的脖子和脖子下方的身躯一起失去了平衡,在轰然巨响中,无比狼狈地摔倒在地。
  因为之前展开的羽翼来不及收起,左侧的那只被沉重的身体压在了最下面,在格里芬不敢置信的挣扎中米特寇特听到了不祥的咔擦声——他一边祈祷着那只翅膀千万不要断掉几根骨头什么的,一边用龙语咆哮着,鹰首狮身兽能够听得懂龙语,而他的血亲当然也可以,这场比试已经得出了结果,他可不想徒步走回王都。
  嗯,异界的灵魂当然听到了,也听懂了,虽然他从未想到过穿越之后还要考四六级,还是几门外语的四六级——通用语,精灵语,矮人语,侏儒语和龙语,其中精灵语和龙语是除了通用语最为重要的,因为作为同时拥有龙血和精灵血脉的克瑞玛尔不可能不懂这两种语言,另外还有寂语【手语】,同样分做通用,精灵与龙。有时候异界的灵魂深深地觉得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考试大神也已经随着它一起降临到了这儿,并且在这片不幸的陆地与海洋上再一次有了众多的虔诚信徒——这儿的信徒可要比另一个位面真诚得多了,在异界的灵魂所在的位面里,考试不过顶多啃老或是在选择工作的时候范围更窄一些,而在这个位面,考试不过就是死,又或是生不如死,异界的灵魂在听完了术士塔见闻一二后深刻地认识到,如果将这里的做法引用到另一个位面里,也许他的国家乃至整个世界早就冲出宇宙,跨越位面,破碎虚空了。
  但它为什么要听从米特寇特的命令呢。在鹰首狮身兽拼死挣扎时扬起的尘土终于平息下来的时候,差点就要施放一个法术让他们冷静一下的米特寇特终于看见了他的坐骑——看上去就像是被一百个大地精光顾过的失足女性般的鹰首狮身兽,或说一团肮脏的羽毛和皮毛。当那只鹰首转向米特寇特的时候,那只完好的眼睛甚至流出了一滴泪水——就连它被米特寇特击败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凄惨过,还是在所有的鹰首狮身兽的众目睽睽之下!直觉告诉它,今天的繁殖季,它可能要比以往辛苦得多了。
  奥斯塔尔在米特寇特身后发出啧啧的声音,完全不在意米特寇特也许会转身把他打得和那只鹰首狮身兽相仿佛。
  米特寇特检查了他的坐骑,侥幸的是,除了鼻青眼肿的脑袋和自尊心外,格里芬没有受到严重的损伤,就连之前的咔嚓声也是因为它折断了两根羽毛,在鹰隼身上,折断两根羽毛也许会造成它飞行失控,但在鹰首狮身兽身上这不算什么,几个骑兵上前调整了坐鞍,他们就起飞了。
  异界的灵魂坐过翼蛇,翼蛇的速度已经可以算得上惊人,但与鹰首狮身兽相比,在这方面翼蛇就黯然失色得多了,它不但速度要比翼蛇快上一倍,高度也要远超过那种长着半透明鳞翅的爬行动物——所有的骑兵都在起飞前就拉下了面甲,为了抵抗狂风,也是为了抵御寒冷——鹰首狮身兽会飞到云层上方,那儿的空气稀薄,对它们来说更省力,也免得雷电或是雨水前来骚扰。
  但这样,在没有遮蔽的情况下,骑兵们所需要承受的力量要比在马匹和翼蛇上更大,他们匍匐在鹰首狮身兽的身上,紧贴着它们厚软的皮毛。
  米特寇特善意地让异界的灵魂坐在他身后,不一会儿,异界的灵魂感觉到飞兽正在下降,云雾穿过他们身边,而透过红褐色的雾霭,他们可以看见一座辉煌闪耀的城市。
  “欢迎回到格瑞纳达。”米特寇特说。
  ————
  一个小剧场。
  “我们好像忘记了什么。”异界的灵魂说。
  “也许,”米特寇特说,“但没关系,你能得到你想要的所有东西——在父亲的王庭里。”
  而此时,奥斯塔尔正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通往格瑞纳达王都的道路上,他打了一个喷嚏。
  第427章 血亲【4】
  鹰首狮身兽当然不可能直接降临在王都里,格瑞纳达的王都坐落在一处锥形的高地上,从王庭到城墙,都是以巨大的红褐色石砖砌筑而成的,内城墙有三重,一重高过一重,间隔着危险狭窄的月城——外城墙同样由三重,但每一重都间隔有上百里,城墙之间就是龙牙与龙爪的军营,市集与佣仆、手工艺人等等所在。龙牙的位置理所当然地要比龙爪更高,毕竟鹰首狮身兽也是一种喜好高处的生物,如果这里不是栖息着红龙,它们也不会选择现在的巢穴。
  当鹰首狮身兽降落在凸出的外城墙箭塔上后,异界的灵魂无意间向下望了一眼,发现之下的龙爪军营居然能够一览无遗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很能理解凯尔门对米特寇特的羡慕嫉妒恨。
  米特寇特并不催促,而是耐心地等待着,他将一只手放在箭塔的垛口上,漫不经心地抚摸着粗糙的岩石:“很美吧,”他说:“每个格瑞纳达人都希望能够有登上这里观望远方的机会,它所呈现出来的景象与颜色都是我们最喜欢的。”
  从箭塔上往下看,除了城墙、营地与房屋,还能看到荒野、砾漠和小半部分沙漠,在鹰首狮身兽的脊背上,这些景色就像被涂抹过的那样模糊不清,但在这里,凭借着精灵与巨龙的眼睛,一切细微之处都是清晰的,他们可以看见在营地中巡逻的龙爪步兵小队,他们的长矛矛尖闪烁着属于精钢的光芒;也能够看到在通往王都的道路两侧的三角形石头小屋——为了那些入夜后仍然无法进入王都的商人与冒险者们预备的,据说里面有水和干饼,或许还有腌肉,只是价格不菲;那些商人和他们的驮马,被雇的佣兵或是希望能够被雇的佣兵,零散的娼妓与盗贼,他们有些并不进入那些小屋,而是在道路边架设篝火,希望能够以最廉宜的价格安全地度过这一夜,虽然这种可能性非常低——如果你没有忘记那些失败的红袍造物,白昼的时候,厌恶日光的它们会在砾漠中潜伏,等着猎物送货上门,而在没有日光的夜晚,它们会游荡到最外一重城墙边缘,道路以及两侧的荒野都是它们的狩猎区域。关于这点,有些人知道,而有些人不知道,知道的人心存侥幸,而不知道的人根本就是一个糊涂鬼。
  而藏在石头小屋中的,都是一些还不算太过彻底的失败者,他们被术士塔放逐,但仍然能够驱使和逐走这些怪物,如果你拿不出术士塔给出的凭证,或是金币以及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他们很乐于看着怪物们把你撕成碎片——别指望他们有怜悯之心,他们也许有过,但酷暑、严寒与黑暗,以及干渴与饥饿不但会让人失去美丽的外貌与健康的身体,也会逐渐剥夺走他们的善良与尊严。
  术士塔也曾经给过他们承诺,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们能够拿得出让术士塔中的导师为之满意的东西,他们就能够回到术士塔,重新穿上红袍,得回一个受人尊敬的身份。
  米特寇特的视线掠过那些愚蠢的外来者向前看去,灰黄色毫无生气的砾漠之外就是如同丘陵般有着柔和起伏线条的大漠,虽然从这里不能窥得它的全貌,但每当夕阳西下,星河却还未显露身影的时候,今日最后的光线会为沙漠覆盖上一层鲜艳的血色,让它看上去就像是被新鲜的血液充分地润泽过,米特寇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格瑞纳达的空气只会在骤雨之后拥有短时间的洁净,更多的时候它因为硫磺与沙尘而浑浊以及刺激,但这是龙裔们最喜欢的,它嗅闻起来就像是巨龙身上与口中的气息,象征着智慧与强大的力量。
  但他听到身边的人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你会习惯这个的,”米特寇特说:“也许不久之后你还会喜欢上它呢。”
  异界的灵魂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会习惯这个,它深切地觉得小城里的玫瑰女士显然对格瑞纳达王都里的雾霭有所误解,这分明就是雾霾!雾霭与雾霾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啊亲,前者是雾气的意思,只会给人带来愉快而又健康的感官享受,而后者根本就是疾病的根源——它经过了那么多的地方,尖颚港、白塔、碧岬堤堡、灰岭、高地诺曼……它不能说每个地方都能够注重环境保护,但即便是尖颚港,粪便与尸体共存的地方,至少空气中不会漂浮着如此之多的颗粒,它都在怀疑,格瑞纳达人的血管被剖开后流出的或许是沙子而不是血液。
  格瑞纳达的王都,正如我们之前所描述过的,有着足以一只巨龙以原先的形态昂首阔步的宽度,八个主要通道更是能够容许两只巨龙毫无困难地并肩齐行,人类在这种道路上显得格外渺小,他们进出的房屋与商铺也是如此,如果一个人站在它们的门前,却要努力看见它们的尖顶时,他们不是会跌落自己的帽子就是会折断自己的脖子,因此而变得格外空旷的室内就连你轻声说话都能带起轰隆隆的回音,不过格瑞纳达人就像接受那糟糕透顶的空气那样接受了它的存在,丝毫不介意耳朵和鼻子终日受着折磨。
  但据巫妖说,并不是所有的房屋都是这样的,这些针对外来者的房屋也有着恶意的戏弄与监视的意味——居住者的身份也是相当重要的,巨龙不论,龙裔与龙裔所眷顾的人类就根本无需为此担忧。
  异界的灵魂毫不怀疑这种说法,在格瑞纳达,就连行走的区域也被划分出了鲜明的阶级——奴隶只能走在溢水用的沟渠中,那里虽然有他们的同类不分昼夜地清理,但还是又阴暗又潮湿,沟渠上覆盖着镂空着规则图案的石板,人们在他们的头顶走来走去,他们看到的只有脚底与马蹄;平民们可以走在街道两侧,大约左右各六尺的地方,士兵与术士学徒们则可以在六尺与十五尺中间行走,最中间的五十尺属于龙裔与术士,不过等级较低的术士会聪明地选择五十尺的边缘,以免遇到导师与龙裔的时候躲闪不及。
  米特寇特与克瑞玛尔不但可以在最中间行走,还可以一同乘坐有着华美鞍具的火蜥蜴。这种蜥蜴因为体型巨大的关系,虽然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能与身边的景物拉开一段很长的距离,颠簸也并不那么明显【可以容纳三人的宽阔鞍具显然被施放过某种平衡的魔法】,在他们的前后,有龙牙的术士以及仪仗骑兵护送,所有人在他们的视线触及之前就退往街道两侧,弯腰鞠躬行礼——仅限术士与龙裔,或是百夫长以上的军人,商人、平民与一般的士兵只被允许跪下,双膝着地,额头与手掌紧贴地面。
  一个骑兵突然投出了自己的长矛,击碎了沟渠上的石板,米特寇特转头看去,发现那是一个人类奴隶被长矛从头顶贯穿,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半倾倒在破碎的石块里,他是个健壮的男性,皮肤还带着日光带来的蜜色,还有仍在渗血的鞭挞痕迹,显然刚到格瑞纳达不久,但从姿势上能够看出,他并未如其他奴隶那样依照主人的命令在队伍经过的时候匍匐下来,将卑贱的身躯放到最低,或许是因为他背负着的东西太重了,也有可能他以为看到他的只有奴隶,不会有人检举他没有跪下,或是他和一些新来的奴隶一样仍旧想要做出无谓的反抗。不过这些都没关系了,没人会在乎一个奴隶的想法,骑兵只察觉到了沟渠中还有一只胆敢与格瑞纳达的法律与常识相抗衡的老鼠。
  米特寇特微微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那个士兵成功地向他展示了一个战士应有的敏锐、当机立断与精确而迅猛的攻击力,士兵立刻向他深深地鞠躬,表示接受了这份难得的欣赏。
  “他会得到赏赐。”米特寇特发现他最小的弟弟还在注意那个士兵,“或者你愿意让他成为你的侍卫?”
  异界的灵魂更愿意让这家伙下无尽深渊去,但他知道在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做:“就因为他处死了一个懈怠的奴隶?”他没有说得更多,但之中蕴含着的诸多意思让米特寇特也不禁为之兴味索然,这个士兵也许仍然可以得到一份赏赐,但如他所期望的,能够更进一步或是几步的可能性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变得微乎其微了。
  越往前走,人群就越稀疏,或者说,人群中穿着长袍的数量正在骤然上升,最后几乎到了触目所及全是红色与黑色长袍的地步,异界的灵魂甚至看到了几个灰袍。
  “接下来我们要徒步前行了。”米特寇特说,他们已经进入到了术士塔群的范围内,虽然术士塔中几个尤为强大的导师很少会直接出现在街道上,但谁知道那个会心血来潮一下呢——术士塔群周围环绕着黑色的密林,密林中据说驻守着幽魂与僵尸,还有术士们成功或是失败的造物,学徒和弟子们几乎不会被允许离开术士塔,术士们虽然可以,但因为每次穿过密林的时候都会耗费法术与卷轴,所以不是必须和军队的命令,他们也不会离开术士塔——更别说,有多少阴谋和陷阱都是在当事人不在的情况下被架设起来的?谁也不知道,反正不会少。
  他们沿着骨骼般惨白的小径盘旋往上,这条小径位于密林的外围,在黯淡的天色下,无数闪亮的眼睛在黑暗中跳跃,或许还更多不需要眼睛或是眼睛不会发光的怪物在虎视眈眈,但它们与小径之间仿佛间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他们一路走的是那么的平静,没有受到一点打搅。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