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者 第258节
新王解开长袍,他和大部分格瑞纳达人一样穿着一件无袖长内衣,从肩膀到手腕,从膝盖到足踝都是没有任何遮掩的,而后巫妖惊讶地看到新王的手臂与腿上都遍布着厚重的鳞片,这和其他龙裔因为血脉浓厚而显现的特征不同,这些鳞片看上去就是长坏了的,它们的排列并不规整,层层叠叠,就像是没有经过修剪的荆棘那样肆意地生长,它们的颜色就像是凝固了的血——外层的,而顶开外层的鳞片生长出来的新鳞就像是火焰那样呈现出最为鲜艳的红色,密集程度甚至让新王的关节弯折都受到了限制,难怪自从巫妖回到格瑞纳达后,他就发觉新王越来越孤僻古怪了,鳞甲厚重到这个地步,大概做出任何一个动作都会让他痛苦万分吧。
“要看看我的双翼吗?”新王说:“它们伸展开来可以用阴影遮蔽整个王座。”
“不必了。”巫妖说,他的语气中恰如其分地带上了一点急促与不安。
“你有觉得它们让你熟悉吗?”新王继续问道。
“我的导师【术士塔】的手中似乎有着这样的鳞片。”巫妖给了新王想要的答案。
新王微微一笑:“想要插手术士塔一向就是一件艰难的事情,但我很高兴看到我付出的代价能够让你获得导师的喜爱。”
他似乎正在诱导巫妖以为他用自己的鳞片换取了导师对克瑞玛尔的照顾,可惜的是,他黑发的孩子不但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克瑞玛尔确实有着一个术士塔中的导师,问题是,他可算不得什么值得尊敬和爱戴的人物,而且非常地蠢,不然克瑞玛尔也没办法轻而易举地从他那里夺取自己的契约,并且将他连躯体带灵魂地一起喂给了总是饥肠辘辘的小魔鬼阿斯摩代欧斯。
但巫妖又何必揭穿对方的谎言呢,新王不是毫无缘由得到这个位置的,既然格瑞第仍然宠爱着他,并且从表面上来说,现在格瑞纳达的两个强大的军团都在他的名下,就算是龙牙军团已经被强行分裂,但凯尔门的沦落给了新王将龙爪重新纳入麾下的机会,另外,达诺斯说过,龙刺军团中也有着不少忠诚于新王的盗贼,只是奥斯塔尔有着与现在的巫妖一样的顾虑,不得不退让和忍耐罢了。
“我知道您为我付出的牺牲。”巫妖用细如耳语般的声音说道。
“你知道我重新得回你的时候是多么地喜悦。”新王说,“你的强大与智慧让我欣慰,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在我的期望之内。”他俯身上前,按住黑发龙裔的手,新王的手是灼热的,就像是炭火,但这种热量诡异地并不能给任何人带来暖意,反而只会令人遍体生寒,巫妖平静地让他握着,“我不想失去你,再一次,”新王说:“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满足我的一个小小的愿望。”
“说吧,”巫妖温柔地说:“我听着呢。”
“我这里有着一枚用我的鳞片做成的护身符文,”新王说:“我希望你能够时刻戴着它,以免遭到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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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说过这枚符文能够让他随时搜索到你的踪迹吗?”埃戴尔那说,他抓着那枚符文,之前克瑞玛尔还能隐约感觉到的魔法波动被半神巫妖的法术控制着,死气沉沉,看上去不比一块石头更有价值。。
“有说过,”巫妖说:“他知道我肯定会检测后才决定是否要使用它。”
“你当然要使用,”埃戴尔那事不关己地嘲讽到:“不然你的爸爸要多伤心啊,他只是想要知道自己的小宝贝在哪儿,是不是遇到了危险,有没有哭喊着叫爹爹而已。”
“这块符文并不复杂,”巫妖说:“关键在于鳞片,他的。”
“从你曾经的导师那里?”半神巫妖酸溜溜地问道。
“我说过您不要和那位在一起,”巫妖走到抄写桌前坐下,做着每天必须完成的重要工作——抄写卷轴,“您没有觉得自己有点——退化?我是说,智商?”
“别那么苛刻,”埃戴尔那不满地说,将那块符文在手上抛上抛下:“它可真是一块小甜心啊,你应该感到庆幸,想想看,如果那位不是那位,你将要面临些什么?”半神巫妖无耻地说:“至少你大概没办法那么轻易地被获准进入灰岭,那些精灵的感知要比你以为的敏锐多了,有时候他们能比你自己更了解你的心,之后,你知道的,嗖嗖!”
巫妖真想问问这是否是他导师的经验之谈,半神巫妖埃戴尔那的数次失败几乎都是在精灵手中获得的,也是不死者们的午夜茶会暗中流转不休的话题之一,他们总觉得七十七群岛最为强大的一个巫妖与精灵之间,尤其是银冠密林的精灵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暧昧关系——特别是女性巫妖,它们总是一边用瑟里斯人的茉莉粉打磨着指骨,或是在牙齿上点染浅红色的朱砂或是豆蔻的时候谈论这些,当然,埃戴尔那或许是知道的,但七十七群岛很显然地缺乏娱乐,就算他是为数寥寥的几个半神巫妖之一,也没有办法取缔这么一个有爱的小活动。
“好吧,”埃戴尔那从自己的弟子眼中看出了无言的谴责,他有些百无聊赖地挥动了一下手腕:“即便你能够做到,拿到鳞片,并且伪造符文,但你的父亲想要试探一下你是否真的佩戴着它还是能够做到的,譬如说,你并不在他所知的那个位置。”
“阿斯摩代欧斯。”巫妖召唤出了小魔鬼,“我会带着它。”
小魔鬼在看到埃戴尔那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它总觉得最近自己的胃口都变小了——有那么多的秘密藏在它的肚子里,它就连最喜欢的灵魂宝石都食之无味了——它不能用这些给自己曾经和现在的主人找找麻烦,也不能用来换取对他有利的物品与材料,更不能把它当做一个消遣【它可真是想要看看那些蠢家伙的脸啊】,它都变得有些萎靡了——在埃戴尔那将视线投掷到它身上的时候,小魔鬼乖顺地低下身体,展开羽翼:“向您致意,永恒的埃戴尔那。”它用那个尖细的声音喊道。
“而符文会挂在它的脖子上。”埃戴尔那说。
“只是一段时间而已,”巫妖回答:“新王之所以找到我是有原因的,很遗憾,我的导师,您与您的另一个弟子可能要分别几天了,我从格瑞第那里拿到了一个任务卷轴。”
“探查九面龙神艾欧最后的憩灭之地,”埃戴尔那接着说:“看来高地诺曼可以得到几许喘息之机了。”
巫妖没有回答,格瑞第只是在等待而已,她手中已经掌握了大半的符文,当然,在勘破了其中的秘密之后,她也很清楚,如果她要就此成为一个真正的神祗的话,或许会遭到其他神祗的阻扰,虽然格瑞第也很想告诉那些虚伪的善神,她会比弗罗或是查缇做的更好,但她也很清楚那就是一个赤裸裸的谎言。为了避免这个危险的情况,她可能会将谋取最后的符文放在终了一步,在人类和神祗都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完成所有的步骤,一跃而与那些曾经让她嫉恨与暴怒的伟大存在并肩。
“还有谁?”
“奥斯塔尔。”
“你要小心他,”埃戴尔那提醒道,“他的忠诚是属于格瑞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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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德温并不知道高地诺曼已经滑向了深渊的边缘,毁灭只在顷刻之间,他坐在王座上,麦基带着他的族人来谒见他们的新主人。
侏儒们的首领是一个穿着奢华的老年侏儒,他看上去十分古怪,因为他的身体看上去像是一个小孩子,但面孔已经皱纹横生,皮肤却又违背常理地白皙,他向伯德温鞠躬,向李奥娜鞠躬,也向在场的臣子鞠躬,侍从中年轻的一些甚至因为他滑稽的动作而笑了出来。
“可敬的王,英勇的王,还有美丽,以及睿智的王后,”侏儒们的首领说,他紧紧地捏着一块丝绸的手帕,在说话的时候不断地挥动它:“还有忠诚而勤恳的大人们。”他又一次深深地鞠躬:“万分感激,发自内心的,诸位,我们无比感激您们的宽容与慷慨。”
其他的侏儒跟着一起说起了各种各样的谄媚之词,纷纷鞠躬或是舞蹈般的行礼,看上去就像是在纷乱地跳舞,有几个侏儒撞在了一切。
大臣们眼中满是怀疑,虽然人类都知道侏儒们就和矮人一样善于锻造,但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侏儒,看上去和先王喜欢的弄臣几乎没什么区别,就算是其中有着年少的侏儒,但因为看上去十分可爱,就像是一个人类孩子的关系,也不由得让人担心起他们是否可以站在铁砧前挥动锤子。
侏儒们没有让伯德温失望,他们来到高地诺曼的第一夜就是在熔炉边度过的,当侏儒的首领被允许看一看那片符文的时候,他浑身颤抖起来,语无伦次,还想要伸手触摸,如果不是伯德温及时阻拦,他的手就要变成焦炭了。
“这是神祗的造物。”侏儒的首领激动的说:“您明白吗?”他指着符文:“陛下,您所拥有的可能是这个位面最早出现的符文之一!”
“额,我知道了……”伯德温迟疑地回答道。
“不,您不明白。”侏儒们的首领露出了狡猾的神色,“您没有明白,它是所有符文的源头。”
第599章 伪品
侏儒们的首领有着一个很有意思的名字,在侏儒的语言中,是长长的意思,就是说,他要比普通的侏儒高上那么一两寸,他还是个孩子和年轻侏儒的时候,是有一个侏儒名字的,但因为他极其得意与自己身高的关系,他的名字越来越少有人提起,反而绰号“长长”成为了最经常被呼唤的那个。
长长的年纪比麦基的父亲还要大一点,当然,在侏儒的族群中,年龄并不是成为首领的关键,侏儒族群中有着鲜明的等级,就如同之前描述过的,侏儒们有着长老和议员,但与矮人会为了族群流尽最后一滴血和麦酒的长老不同,侏儒们的长老更像是人类族群中手工艺人们的行会首领,他们代替大部分侏儒和人类谈判和交易,从中收取两方面的佣金,他们雇佣佣兵,法师来保证自己的安全与对于其他族人的统治,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可取之处的话,那就是他们还能压抑住自己的贪婪之心,为族人们伪装出一个平和与富足的假象,但事实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
所以说,比起锻造和组装的技巧与经验,侏儒们的首领更应该懂得如何攀附、欺骗与贿赂,侏儒们一致认为这才是最重要的——他必须残酷,敏锐,懂得如何察言观色,谄媚献媚,欺上瞒下,斟旋周转,就像是伯德温等人刚刚抵达龙火列岛时那样,侏儒们也曾经无情地嘲笑,践踏和攻击过他们,但一旦黑发的龙裔成为了名义上的领主,而伯德温的骑士们在数天之间就超过了侏儒的总数时,长长又带着他的族人亟不可待地向他们鞠躬,每次鞠躬的时候都不忘记把自己的鼻子戳到沙子里。
在企图谋夺麦基父亲留下的遗产的时候,长长命令自己的女儿波波和这个暴脾气又性情怪异的侏儒缔结婚约,奇妙的是,波波是真心喜欢麦基的,也许是麦基的技艺确实无懈可击的原因,比起年长者的重重顾虑,年轻人总是要简单一点。只是麦基也知道,如果长长要求波波往他的蜜酒里倾入毒药的话,波波也会这么做的,她或许会哀痛上三十天或许四十天,然后成为她父亲所指定的另一个侏儒的妻子——毕竟失去了麦基她还有着一个作为侏儒首领的父亲,而失去了父亲,她就只是一个普通侏儒而已,这笔账简单的谁都会算。侏儒们就是如此,没什么可计较的。
但现在麦基想要有个家,有个孩子了,波波的事情就又被提上行程,而且麦基并不觉得自己现在仍然和在龙火列岛时那样孤单无助了,他终究和伯德温齐肩并行过一段时间,他们之间的情谊虽然微薄,但还是有,而且伯德温的秘银手臂仍然需要他来维护与修缮,这是任何一个人类,矮人和侏儒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他手里抓着最重要的几枚筹码,无需担心有人偷走他安稳的生活——在龙火列岛,侏儒们的传承总是散发着血的腐臭味儿,像是雇佣佣兵和法师来终止某个侏儒的生命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新领主出现之后,侏儒族群中的首领也随之更换更是一种隐晦的惯例。
麦基如果想要成为侏儒们的首领,并不是什么难事,他身后有着一整个国家,而侏儒们必须仰其鼻息才能在这里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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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有考虑过这些吗?当然有,但他忧心忡忡地发现,东冠岛的领主已经陷入到一种抑郁而疯狂的异常状态之中,可笑的是,东冠没有受到其他三大主岛的攻击,完全是因为有一群强大而繁多的外来者在侧岛小憩休整的关系,但随着伯德温与李奥娜回到陆地上,他们的骑士与士兵也随之而去,只留下了他们的妻子和孩子,还有极少数的一部分人,他们还是为了保护侧岛的罗萨达牧师与奴隶们留下的,他们对侏儒既没有权力,也没有义务,问题是虽然他们对侏儒的财富与侏儒本身不感兴趣,但有其他人喜欢啊,另外三个主岛上的侏儒们一直就在蠢蠢欲动——或许他们的领主也是,长长的族群所在的岛屿遭受到数次海盗的攻击,当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海盗只是一种隐晦而含蓄的说法,谁都知道那些人根本就是领主的佣兵。
之后,甚至是东冠的宦官们也开始垂涎侏儒手中的金币了,他们变得贪得无厌,甚至隐约有着将侏儒变作奴隶的想法,等到长长有所警觉,已经有不下十个侏儒成为了那种药草的俘虏。
他是不得不离开的,他的长老和议员们也是如此,虽然高地诺曼是一个陌生的国家,但没关系,如果麦基所说的是真的【有趣的是他们正是因为麦基不太像是一个侏儒而愿意试着相信他一次】,他们或许可以得到一个更为广阔的领地,一个袖珍如同牛背的岛屿怎么能够与谷地或是一连丘陵相比呢,如果只是因为同情或是怜悯的话,侏儒们或许还会踌躇不定一会,但那个国王已经明确地说过了,他需要更多的钢铁,更多的甲胄,更多的武器和更多的盾牌……他提出的数量与时间都无法用宽容来形容,如果让一个人类来看,甚至会觉得太过苛刻,但侏儒们却觉得安心,至少在他们完成这些工作之前,他们是不会被诺曼王抛弃的。
长长认为,在这段时间里,他可以和以前一样,试着博得当权者的欢心与宠爱,他在龙火列岛上就是这么做的,虽然麦基的父亲要比他更聪明,还有一双无可比拟的巧手,但还是在首领位置的争夺之战中一败涂地,他有个好脑子,可惜的是没有用到正确的地方——他在看到伯德温的时候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这个人类有着一双固执而野心勃勃的眼睛,天真的麦基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选择了怎样一个主人。
不过这个主人确实有点笨。长长在心里说,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难道这位诺曼王之前没有读过与他们相关的卷轴吗?既然他决定接纳和使用一群陌生的族群之前?但想想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符文盘……是神祗们的造物,我是说,最早的时候,神祗们用它来测定命运,衡量功过,缔造世间的万事万物——那是凡物们不可触及的珍宝,但有那么一天,它突然坠落在污浊的泥土里,光华不再,神光隐没,那么,又是谁发现了它,擦去秽尘,让它重新散发出令人畏惧的辉煌的呢?不是人类,对,也不是矮人,更不是精灵,兽人和巨人,是侏儒,陛下,是侏儒。”长长加重了语气,“是侏儒,陛下,在神祗收回他们的造物之前,我们找寻到了它的秘密,我们让符文遍布您所能看到的每一个地方,让毫无法力的普通人也能够创造如同神祗赐予一般的奇迹。”
伯德温眼神复杂地看了面前佩戴着沉重的金额冠的侏儒一眼,说真的,能够将盗用与剽窃说的如此美妙,冠冕堂皇的人,好吧,就算是侏儒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您有没有想到过呢?”长长无可奈何地说,他还从未遇到过一个这么一个……他是说,头脑如同海边的岩石那样坚硬无趣的领主或是国王,“侏儒们能够仿造任何造物,哪怕它们之前属于一个强大的法师,一个可怕的死灵,又或是一个伟大的神祗……”
长长叹了口气,他本不想说的这样清楚明白的,这样实在是过于缺乏阴谋特有的美感了:“您可以拥有十个,一百个,或是一千个符文,只要您愿意把它们交给我,我们甚至可以用钢铁在高地诺曼的边境筑起高耸的城墙。”当然,长长知道,除了符文之外,要做到这一点可能需要将这个位面中所有的铁消耗殆尽,但没关系,他相信王应该懂得侏儒们一贯喜爱使用的夸张手法——只要能从伯德温的眼睛里看到渴望,那么他就赢了。
伯德温的心猛烈地击打着他的胸膛,或许还有他的头脑,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他的头脑中一片空白,甚至无法思索。
侏儒们的首领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他和他的族人在麦基的带领下来到这里,也不是没有顾虑的,尤其是他,因为麦基很有可能取代他,成为侏儒们的首领,他不得不做更多的准备,他要求女儿波波尽快与麦基缔结婚约,这样,即便麦基真的成为了侏儒们的首领,他也无需担心自己的脑袋会在诺曼的行刑台上滚落;还有的就是,他无法取代麦基的位置,毕竟首先向伯德温献上忠诚的并不是自己,严苛点来说,他还曾是伯德温的敌人,而且他也不懂得如何修护那只秘银手臂,但他可以让这位人类的国王看到麦基同样无法取代自己的地方,麦基的父亲是个傲慢的人,麦基也是,他们从来就对仿造不屑一顾,但他能,他的儿子们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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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波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未婚夫。还有她身边的女性侏儒也是如此,她们围绕在波波身边,小声地笑着和说着话,恭喜波波有了一个俊美的丈夫。
是的,波波很高兴麦基终于放弃了他的奇思怪想,但从结果上来看,麦基的奇思怪想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果他不离开龙火列岛,他又怎么能够获得一个国王的友谊呢?毫无疑问,这个被侏儒们轻蔑和冷漠过的年轻人押对了赌注,他现在不但为东冠的侏儒们求得了一个不算温暖,但至少十分地广阔与安全的领地,他是这片领地的爵爷,有着一个子爵的爵位,她也将被称作夫人,她当然是称心如意的,就算麦基继续像一个可憎的“地鼠”那样穿着油腻的皮衣,蓬乱着头发,带着假胡子赤着脚到处走来走去她也能忍受,更别说,他现在看起来比任何一个侏儒都要来的干净漂亮。
就连李奥娜和伯德温都要在麦基鞠躬行礼报出名字之后才能相信这就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麦基。
不过即便麦基已经决定如同一个侏儒般地生活下去,但他的审美观在精灵、法师和矮人那里还是得到了很好的纠正,他没有像是其他侏儒那样装扮的就像是一株移动的花树,周身的颜色就连三种都没有超过,白色的衬衫,墨绿色的马甲和黑色的外袍让他看起来既严肃又俊美,除了胸前挂着的一个项坠,手指上戴着的两枚戒指,象征着子爵身份的银球小帽之外没其他多余的装饰,不过李奥娜必须说,她还是比较喜欢之前的那个麦基,虽然那时候的麦基只能以可笑来形容,但他的眼睛里有着火和光,现在,这个火和光都熄灭了,找不到一丝曾经存在的踪迹。
他就像是奔流在山间的溪流,吵闹而颠簸,但经过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它最终还是投身于它曾经不惜一切想要摆脱的沼泽之中,他已经失去了一直以来的向往与动力,转而用平静和安宁来麻痹自己,他将作为一个侏儒活着,而后如同一个侏儒那样死去。
李奥娜为之惋惜,但这是麦基自己做出的决定,即便是朋友,也没有横加干涉的权力,更不用说,他的变化是有利于高地诺曼的。作为一个王位继承人,李奥娜可以想象得到,将来侏儒们将会在高地诺曼繁衍生存,在那片她赐予的领地上,那里或许会出现一个巨大的城市,她的子民将能够用到铁的犁铧、叉和斧头,而她的骑士们将会覆盖着钢的盔甲,手持钢的刀剑,如同暴雨一般的箭矢上都会镶嵌着闪亮的精钢箭头,马匹脚下的蹄铁将会遍布高地诺曼的每个角落。
第600章 阴影
“伯纳!”一个侍从大声喊道,一个男孩从丰茂的草垛上猛然跳起,他的嘴边还咬着一根金黄的秸秆,一边从草垛上身手灵活地跳下的时候,他还记得顺手将那根秸秆拔下来,插回到原先的地方。他有着一双淡蓝色的眼睛,还有浅色的头发,从外表上看,他的年龄应该在十岁到十二岁之间,但这个估计是错误的,因为他不是别人,正是安芮的儿子。他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一半是出自需要,另一半出自于恶意的戏耍,龙裔术士瑞卡给还是个小婴儿的伯纳用了龙血——龙血,我是说,真正的龙血,是种奇妙的东西,它能够给凡人带来力量,也会带来恶疾,但呈现在每个人身上的景象都是不同的,就像是曾经的安芮,她在服用了用龙血调配的药水之后,变作了一个即便是始作俑者看到了也会作呕的怪物。而她的儿子,也许是命运也不愿意将如此残忍的阴影投掷到这个无辜的孩子身上的关系,至少就人们所见,他和一个平凡的少年并没有什么两样,谁也不知道他公开的年龄比起真实的年龄来至少要少上四年,或是五年。
伯纳飞快地钻入到预备扈从的队伍里,他的母亲毕竟是一个领主,而且从某个意义上来说,他是国王陛下的侍从,拥有着比普通的平民或是农奴高而尊荣的起点,不过在伯德温陛下的灰熊军团里,等级观念被弱化到了极致,毕竟伯德温原本也只是一个卑微的猎人——除了更为严厉的注视与教育之外,伯纳并没有得到更多的特权,他和每个得以成为预备扈从的孩子一样,穿着简单的亚麻长内衣,粗麻或是棉布的外套,一双粗陋的鹿皮靴子,一日的两餐,或是三餐只有豌豆汤和黑面包【可以任意取用直到吃饱】,在高地诺曼淡薄的阳光下,他就像是一棵小橡树那样飞快地长大了,即便他的年龄已经经过了杜撰以便能够与他已经近似于成年男性农奴的身高相匹配,但在扈从的队伍中,他仍然要会令人心生疑惑——真的,常会有人猜这个要比其他孩子高出一个头颅的男孩不是十五岁就是十六岁。
伯德温怀疑这是因为龙血,但安东尼奥法师确定龙血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幸而这个孩子在身体成长的同时也有着相应的心智递增——在预备扈从的队伍里,伯纳是他们的首领,不单单是因为他是距离国王陛下最近的一个,还是因为他有着与强壮的身体相得益彰的智慧与理智,他可以击败他们之中的一个或是几个,也可以带领着他们获得胜利——虽然只是与另一些预备扈从。
安东尼奥法师懒洋洋地盘坐在一匹脊背宽阔肥壮的牡马身上,他老了,但他不能够放下安芮的孩子,即便安芮可以说是变相地将他驱逐出了白塔,但现在想起来,老法师发现那时候的辛酸与苦涩似乎已经酿成了一樽味道清淡的麦酒,他不会回到白塔,为安芮效力,但他也同样无法拒绝安芮的哀求,帮助她照看她的孩子。但让他有着些许失望的是,伯纳虽然有着施法者的天赋,但这个男孩并不想要成为他的学徒,弟子,成为另一个法师,也不想要成为某个神祗的追随者,他更想要成为一个骑士。
更正确点说,一个伯德温一样的骑士。额,不,等等,孩子,安东尼奥法师在心里喊道,你或许找寻错了崇敬的对象,伯德温也许并不是一个恶人,但他也不能说是一个好人,在泰尔神殿里,那架属于伯德温的天平不但完全地倾向了一侧,而且布满了丑陋的锈蚀痕迹,在这位神祗的殿堂里,像这样的天平或是不是绝无仅有,但也很难说多到什么地方去——还有伯德温仍旧背负着的弑君与叛国的罪名,虽然平民与骑士们都相信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但能够站立在厅堂之中的人可能永远也不可能改变他们的想法。有时候,安东尼奥法师觉得,这或许就是王女李奥娜想要看到的,那些固执的爵爷们只有两个选择,一个罪人,一个女性。他们不可能支持伯德温,伯德温从来就不属于他们,而且现在作为国王陛下,他再也不必去屈就或是献媚,他有着自己的骑士和军团;他们只能支持李奥娜,海曼家族的最后一人,或许还有他们的两个孩子,想到这里,安东尼奥法师就想要微笑——他可能永远不会忘记,一旦在政务上受到什么擎肘,王女,不,王后殿下就会宣称她要召回伯德温,将政务交给真正应该去处理与完善的人,然后她的大臣们就会吓得缩起来,就像是一只被投入沸水的虾,说真的,他们的眼神可真是又绝望,又悲哀,可到了最后,他们还是不得不做出退让,或是保持沉默,反正对于他们来说,似乎伯德温成为事实上的国王陛下比兽人入侵还要可怕。
说起兽人,雷霆堡的三重城墙已经平静了很久了,兽人们似乎已经在人类的记忆中销声匿迹了,而人们也逐渐变得愚蠢起来,惨烈的战争过去不到七年,在荒野之中仍然可以看到丛生蔓草中的凄凄白骨,但宫廷中已经有人提出要削减雷霆堡的军费支出了——安东尼奥法师觉得,这家伙不是披着人类的皮的兽人,就是不幸被小魔鬼吸干了脑髓,反正应该不是一个人类——当然,他的提议连一个附和都没能得到,更别说是赞同了,虽然那些爵爷们也不太高兴看到属于伯德温的灰熊军团愈发强大,但他们之中,头脑清醒者还是多数,何况还有新王一手扶持起来的新兴力量,也就是那些出身平平的骑士们,他们有些为新王执掌着军队与关卡,有些则已经成为一个地方的领主。
安东尼奥法师的思想飞到了很远的地方,如果不是伯纳驱动着马匹来到他的身边,淘气地伸出带鞘的短剑想要戳醒他,安东尼奥法师或许还能够将思维拓展到高地诺曼之外:“你相信我下次会在法袍上附着一个攻击性的防护法术吗?”他假装生气地说道,但伯纳已经从他的身边走开了,即便驱策着马匹,他的行动之间仍然带着人们时常在精灵身上看到的如同行云流水般的优雅从容,安东尼奥法师摇着头,事实上,他很高兴看到伯纳的淘气,他还记得他第一次看到依偎在李奥娜身边的伯纳,他的身体与灵魂都被强行拉扯过,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违和感。他什么时候开始露出一个普通孩子应该有的神情的呢?好像是李奥娜的两个孩子出生之后,他意识到自己成为了一个兄长。
在诺曼的大臣们提出异议,伯德温代替李奥娜成为这个孩子的监护人,并且给了他唐克雷的姓氏之后,安东尼奥法师也来到了灰熊军团,虽然说,作为一个年老的法师,他更愿意在诺曼王都度过最后的平静日子——但既然他已经接受了安芮的委托,他不得不让自己的老骨头再辛苦一把,幸好伯德温对他还是颇为尊重的,他在军团中,不但是法师们的首领,还拥有着许多特权——安东尼奥法师事实上并不在意自己能够得到什么,不过他确实欣慰于伯德温于伯纳的姿态与教导——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大概就是伯纳被一些人传说成是伯德温的非婚生子。
这个传言并非毫无根据,为了避免有心人的窥视与猜测,伯德温与自己的孩子并不那么亲近,他似乎将自己的慈爱与理想全都倾泻和寄托在了这个男孩身上,他用一种热枕的态度对待伯纳,比这个位面的任何一对父子都还要像是一对父子——而且伯纳确实是把他当做一个父亲看待的,安东尼奥法师很难说这还是好还是不好,他为之忧心忡忡,但同时,他也必须承认,伯纳能够成为现在这个样子,伯德温在其中有着很大的正面作用。
他有时候,不知道是否应该让伯纳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完美的,没有,就连神祗也不完美。
“伯纳!”
呃,还有的就是这个名字,李奥娜询问过安芮的意见,有关于她儿子的名字,但安芮的回复是无所谓,她并不觉得一个名字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几近于玩笑地,她将命名权交给了李奥娜与伯德温,“只要别是粉红豌豆就行。”她在信件中是这么说的。李奥娜将这个权力转给了伯德温,伯德温考虑了好几天,比考虑那对双生子的名字的时间还要长一点,然后就给了伯纳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正如我们所看到的,与伯德温有着相似的首字母,但寓意很好,因为在诺曼语中,伯纳是如同熊一样强壮的人。
在这个名字尘埃落定的时候,还有些大臣抱怨过呢,因为谁都知道,海曼家族的旗帜就是熊,就算那是凶暴熊,也是熊的一种,这个名字太危险了。
但安东尼奥法师要说,无尽深渊在下,这可真是活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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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纳从很小的时候就有记忆,最初的记忆充满了痛苦,他记得流入口中的熔岩,母亲的哭泣与吼叫,他记得在母亲,白塔的领主安芮身边度过的每一时刻,他知道她是丑陋的,可怕的,但无论她变成了怎样的一个怪物,她都是他的母亲——她把他交给了李奥娜,诺曼的王女,她是母亲的俘虏,她们做了交易,用李奥娜的生命与自由换取伯纳的生命与自由,他就此脱离樊笼,但他的母亲却仍旧被困缚在那张腥臭的罗网之中。
要说有想过援救自己的母亲吗?当然!伯纳从未忘记过她,这也是为什么他不愿意成为一个法师,从学徒,到弟子,到被允许离开法师的高塔实在是太久了,但作为一个骑士就未必,他的另一个父亲伯德温拥有着一支强大的军队,他所要做的就是成为能够被他信任的左右手,还有他原先的监护人李奥娜,她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就是高地诺曼的王位继承人,未来的国王,而另一个将会是雷霆堡的领主,伯纳爱他们,就像是爱自己的弟弟,但他的内心深处,也存在着不为人知的野心。
伯德温。唐克雷说过,他将会在两个孩子十岁的时候退位,将国王的冠冕戴在其中一个孩子的头上,现在已经过去了七年,孩子们已经长大,而王后殿下日益衰弱,也就是说,三年后高地诺曼就会迎来一个新的国王,并且没有任何人可以与伯纳一样在新王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大臣们并不希望伯纳与诺曼的王位继承人有着亲密的关系,但伯纳对于伯德温来说是不同的,他似乎很希望伯纳与他的儿子们拥有一份真挚的情感,伯纳知道他曾经有过一个弟弟,狄伦。唐克雷,诺曼曾经的国王,可能是出于移情作用,伯德温也希望自己的孩子们能够如同熊的肢体与身躯那样相互紧密且长久地连接在一起,也许这也是他的一个奢望吧。
伯纳抬起头,花瓣打着转儿从空中落下,然后他看到了两张熟悉的笑脸,在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时候,往事带来的阴影从他的面孔上离去,年少的预备扈从举起了自己的手,回应他的是更多的花瓣与更明亮的笑声,不一会儿,两个几乎毫无区别的男孩从马道上一前一后地跑下来,抓住缰绳跳上了他们的小马,可以说转瞬之间,他们就出现在了军团的队列一侧。
第601章 阴影【2】
李奥娜分别给自己的双生子起了两个富于含义的名字,头生子雷哲,在诺曼语中,它同时兼具王者与长子的意思,次子雷蒙,意思是强有力的顾问以及保护者,只看着两个名字,人们也能知道,王女是想要秉承古老的传统,长子将会成为未来高地诺曼的王,而次子将会成为雷霆堡的领主,手持钢剑保护他的兄弟和国家。
两个孩子只有七岁,即便如此,骑术也仍然如同一个成年的骑士那样精湛而卓越,在他们的小马距离伯德温的军队还有数百尺的时候,他们就开始降低速度,扭转马头,并不因为军队的统领是国王与父亲而擅自冲撞队列,直到骑士们在伯德温的举手示意下有意放缓马速,拉开距离,他们才高高兴兴地拥上前来,与自己的父亲并缰齐行,次子在自己的兄长和父亲说话的时候,转过头,后的伯纳眨了眨眼睛,做了一个隐晦的手势,这是在告诉伯纳,待会儿他们可以在他们的“领地”上见面。
伯纳与雷哲、雷蒙的领地事实上只是一个废弃的大房间,据说它曾经被只做了一日诺曼王的狄伦。海曼使用过,因为他死去之后,尸身都无人收敛,只是被胡乱地抛弃在这里,身上的饰物和衣服都被贪婪的小人剥走,等到兽人侵入王都,他尚未完全腐烂的尸体也被咬了好几口,之后也许是因为有着更新鲜的食物,这个可怜的年轻国王总算是逃过了又一场劫难,勉强保留下了自己的大半身躯;高地诺曼的冬季又足够寒冷,总算是支持到了他名义上的兄长伯德温。唐克雷夺回王都——他和尸骨散乱的王太后黛安在同一天被葬入王家的陵墓,无论是李奥娜,还是伯德温都可以说是相当宽容,他们仍然是一个王太后,还有国王,得以和他们的父亲与祖辈共享一个森严、寒冷而又广阔的地宫。
但这个房间最终还是被闲置了下来,反正现在的国王没有情人,王后也没有,更没有吵吵闹闹的非婚生子与说不清来历的闲杂人等,王庭中简直可以说是一片荒凉,房间多得是,没有必要去用那么一个曾经容纳过腐尸与蛆虫的房间,虽然自从狄伦。海曼被挪移出去之后,这里被再三地净化过——因为国王伯德温偶尔会到这里来缅怀自己的兄弟,还有侍女定期清扫这里,不过如非必要,不太会有人进入这个房间,就连房间外的走廊也鲜少有人经过,不为别的,只因为一直有人传说,狄伦。海曼不甘的灵魂并没有前往哀悼荒原,而仍旧在这里徘徊不去,不止一个人宣称自己亲眼看见过面容苍白,满怀悲痛的年轻国王在房间里反复踱步,叹息,还有些人听到过深夜之中,房间里传出凄凉的控诉声,当然,总有人会传说这是因为一个卑微之人掌握着他不该拥有的权柄的关系,但很快这种流言就消失在了新王强硬的手段之中——伯德温也许不会跳舞,也不会创作优美的诗篇,对于调情说爱和玩弄权谋堪称一窍不通,但他有擅长的地方啊。
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