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滚!”蒲同鼻子上的眼镜架都气歪了。
  “我用得着你教我做事?!”
  下属屁滚尿流地退下, 蒲同抖着手推了一下眼镜,回想起段渊闯进他办公室之后的事——
  “老板,那个段渊反了!他……”
  蒲同话没说完, 突然发现老板的办公室里有客人。
  他拖着断臂, 忍气吞声:“您先忙,属下稍后再来。”
  “不用, 你先等着。”
  老板扔下一句, 向那位客人殷切展示:“您看看, 这是他的最新影像。”
  紧接着, 空中浮出全息画面, 蒲同的惨叫声和求饶声开始360°在房间里余音绕梁。
  蒲同:“……”
  他狠狠攥紧拳头, 却下意识攥成了骨折那只手, 痛得差点梅开二度,再次惨叫出来。
  客人仔细地品鉴完这段残忍的视频, 愉悦点头:“果然是他。”
  “想当年,我也曾见识过他的身手。样貌和声音都可以作伪,但这身本事, 全星系都找不出第二个。”
  老板紧张起来:“依您看,现在该如何是好?”
  “等他回来,给他升职加薪,”客人道,“能升多高升多高。还有,你们九渊那几个核心机密,也给他透露一点,让他参与进来。”
  这一回不止蒲同,九渊的老板也脸色大变:“财长大人,这可使不得!听说那位嫉恶如仇铁面无私,万一他将来恢复记忆,那我们岂不是……”
  客人——帝国的财务部长阿尔巴斜乜他一眼:“会装吗?这还要我教?”
  “用不着动真格,只要看起来像,就行了。”
  老板恍然大悟,连忙点头,但又略带担忧地问:“大人,这件事风险不小。您看我们要不要……趁那位现在失忆,干脆把他杀了?”
  阿尔巴嗤笑一声,把剩了大半的雪茄往桌上一扔,烟灰四处飞扬。
  “就凭你们?”
  阿尔巴声音懒懒的,“就算他失忆了,就算赌上你们整个九渊,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说不定反倒引起他的警觉。到时候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老板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知道自己被看扁了,却也不敢吱声。
  九渊在阿尔法纵然横行霸道,但在帝星那些庞然大物面前,不过区区蝼蚁。
  “是,是,您说的是。”
  阿尔巴站起身,边往外走边道:“别办砸了。让穆将军作为你们的高层活着,并杀掉他更有意义。”
  老板躬身跟在后面,将这尊大佛一路送出门。
  留下蒲同在办公室里呆若木鸡。
  不可能吧?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刚才揍他的段渊,怎么可能就是那位传说中从无败绩的……铁血将军???
  蒲同哆哆嗦嗦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总觉得凉飕飕的。
  他不信。
  如果是穆宵,那他的头一定不在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
  帝星,穆家。
  “不可能,我不信。”
  穆宵的副官邵知礼站在全息影像前,冷冷地吐出一句话,“这不可能是长官。”
  他看着全息影像上,男人弯下腰被一个裹成粽子的身影老老实实捏着耳朵,差点把后槽牙磨碎。
  “这、不、可、能、是、长、官。”他复读道。
  将军是多么傲骨铮铮的人,就算是皇帝,在他这里犯了错也一样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将军不可能对人如此低声下气!
  还被揪耳朵!
  哪来的妖魔鬼怪,胆敢冒充将军!
  “是,我打听过,其他几家也是这么认为。”
  头发花白的管家提醒道:“可是你别忘了,将军本就是去找人的。虽然画面上看不清脸,但说不定,这就是将军要找的那孩子。”
  邵知礼义正言辞:“乔管家,你也见过将军和他相处,将军几时待他如此过?将军只是同情他,顾他年少,乔管家勿要对将军横加揣测。”
  乔管家:“……”
  他咽下一肚子的吐槽,摇摇头,问:“那小邵先生,还去吗?”
  邵知礼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闪过一道冷光。
  “当然要去。”
  “假如……真的是将军,我必定要亲自把将军接回来。”
  “如若不是呢?”乔管家问。
  邵知礼斯文的脸上现出一抹杀气,“那就把造谣的人,统统除掉。”
  乔管家:“……”
  少爷,你这副官我是管不了了。
  你还是回来自己管吧。
  都不敢想象如果邵知礼发现那真的是将军,该如何是好。
  临走前,邵知礼瞥了一眼全息影像中恼人的“粽子”,重重冷哼一声。
  他坚信。
  将军就算失忆了,也绝不会因此而性情大变。
  变成那副唯唯诺诺没出息的样子。
  -
  “段、渊!”
  段栩然冲出卫生间,面红耳赤地叫男人全名。
  “说了不能随便给别人洗ne……短裤,你怎么又把我裤子洗掉了?!”
  “……小方呢!小方你过来!你是不是系统坏了?尽出馊主意!我要把你停机!”
  小机器人后退两米,机械音冷静:“主人,不是小方,是二主人自己主动的。就算坏也是二主人的系统坏了,要不你把他关机吧。”
  段栩然:“……”
  男人走过来。
  段栩然像只炸毛的小猫,气呼呼地瞪着他。
  段渊的嘴角耷拉了三个像素点,看起来颇为不解,“可你不是别人,我也不随便。”
  “我不是那个意思……”
  段栩然觉得跟他说不通,组织半天语言,放弃了。
  头好痛,怎么感觉这人脑子时灵时不灵的。
  “算了。总之,你以后别洗我的,记住了没?”
  段渊不吭声,委委屈屈跟在段栩然身后上了床。
  他替段栩然掖好被角,然后钻进被窝的另一边,窸窸窣窣贴过去。
  “我们不走了吗?”男人问。
  “什么?当然要走啊。”段栩然说,“要不然我为什么一回家就把钱藏进小方的肚子里。”
  “可是你答应了他们。”
  段栩然刚要解释,倏地想起什么,怀疑地盯着段渊:“你还想留在九渊干活吗?”
  男人摇头,“我不想你在九渊。”
  段栩然放下心来:“那我们都不留。”
  “我答应他,只是缓兵之计,”少年翘了下嘴角,带着一点得逞的小骄傲,“我们需要时间回来救小方,拿钱,还有……搬家。”
  蒲黄鼠狼那副架势,显然对小渊志在必得。他要是不假意答应,且不知道能不能走得出去。
  段栩然环顾四周。
  小房子破烂陈旧,一览无余。
  这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有许多他割舍不下的回忆,猝然说要离开,还有点舍不得。
  而且,爷爷的遗物他也需要时间整理,带走。
  段渊见少年怅然若失,把人往自己怀里搂紧了一点,手臂从背后包抄过去,在前方把少年的手拢进掌心。
  “你不想走,我们就不走。”
  他低声说着话,指腹无意识地摩挲段栩然手腕上那条古怪的疤痕。
  “我可以一个人留在九渊,你就待在家里,等我回来。”
  段栩然艰难地转过身,仰头看着段渊。
  然后伸出手,狐疑地摸了摸他的头。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小渊说这么长一段话,逻辑清晰,感情充沛,简直不像个摔了脑袋的人会说出来的。
  病好了?
  男人深邃幽黑的瞳仁也目不转睛注视着他。
  然后低下头,拱进段栩然的颈窝,黏糊糊地蹭了蹭。
  段栩然:“……”
  应该是没好。
  “当然不行,你也要走。”段栩然说,“你现在姓什么?”
  段渊:“段。”
  段栩然点点头:“没错。你姓段,我也姓段,所以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在一起,不可以分开。”
  段渊凝滞了一瞬,轻声道:“家人?”
  “嗯,家人。”段栩然肯定道。
  爷爷把他捡回家,他成了爷爷的家人。
  他把小渊捡回家,小渊就是他的家人。
  是他为自己选的家人。
  段栩然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之前那么担心小渊离开,原来不是害怕损失创业伙伴,是害怕失去家人。
  “那我们是哪种家人?”段渊突然问。
  段栩然一愣:“什么?”
  段渊:“哪种家人?父子?夫妻?还是……”
  段栩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咳咳咳当然是兄弟啊!你傻呀!”前面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是你哥哥,你是我弟弟。”
  往日里,一向是段栩然说什么段渊就听什么,但今天他似乎很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那兄弟,会像我们这样,每晚抱在一起睡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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