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宁时柒在碗旁边的地板上跺了跺脚。
花轻羽迟顿地抬起一点头，目光茫然地看着宁时柒。
不出宁时柒的意料，他的下巴、鼻尖、面颊……甚至是眉毛都沾满了汤汁，甚至还有葱花黏在脸上，滑稽、丑陋，又可怜。
宁时柒胸口里那股气还是顺不下来，他发泄似的又跺了跺脚。
“看我干什么？继续吃啊！”
花轻羽眼神流露出黯然，在冷白的灯光照射下，恍惚中似乎还有水光闪烁。
他低低地说了句抱歉，又要埋头做出狗吃面的侮辱人动作。
宁时柒深吸口气，终于忍无可忍的直接把碗踢翻。
随着瓷片与地接触后的四分五裂，汤汁和未能吃完的蛋花、西红柿、面条也四溅开来，洒满了花轻羽的头发和衣领。
配合上原来凝固的药汁，更加像脏兮兮的流浪……小狗。
但他偏巧跪在干净华丽的餐厅，反倒显得是主人照顾的不用心。
用心什么？我是想报复花轻羽才收他做狗！
宁时柒被自己那一瞬间的愧疚想法惊住了，他更加气愤了。不仅是气花轻羽，还是气自己。
他压着火气站了起来，“订的餐来了，就送到房间里，不要再喊我下来。”
“好。”
花轻羽急忙应声，然后又嗓子颤抖地补充道，“宝贝，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可以和我说，我都能改。”
转身快走到拱门洞的宁时柒停住了脚步，他没回头，而是讥讽道。
“我觉得你整个人都不好，能改吗？”
“这……”花轻羽失了声音。
“待会上来的时候可以洗干净，”宁时柒声音不耐地补充道，“别多想。我只是不想从你身上闻到难闻的气味，恶心的睡不着觉。”
“我知道的，我不会多想的。”
然而轻快的声音还是暴露出花轻羽此刻的喜悦。
*
大概过去二十多分钟，花轻羽提着装饰精美的食盒上来。
或许水真的是净化一切污秽的圣物，宁时柒忽然看着花轻羽顺眼了点。
花轻羽拉过来阳台下休闲用的黑色木桌，放在宁时柒床边，然后打开保温食盒，将热腾腾的饭菜一排排地摆上来。
这家餐厅的手艺比花轻羽那现学现卖的西红柿鸡蛋面好多了，光是香味就激得宁时柒鼻翼翕动，唇舌生津。
但宁时柒的目光却落在花轻羽身上。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花轻羽换了套纯白色的羊绒毛衣，显得整个人很乖很居家。
不过更引人注目的，还是鼻梁上架的眼镜，无框的，只有两条细细的眼镜腿挂在太阳穴前，很不显眼，凑近了才看见。
“怎么了宝贝？”
与花轻羽四目相对，宁时柒才反应过来，自己头已经不自觉地靠了过来，此时与花轻羽的鼻尖只隔了五厘米的距离。
花轻羽微微弯眼，透过薄薄的镜框，眼睛里是毫无保留的爱意，如泉水般倾泻而出，将宁时柒包围。
宁时柒恍惚了瞬，他本就是能被爱意打动的心软孩子……但只一刹那，他又想起眼前的人是花轻羽。
在这个世界曾欺负他最惨的花轻羽。
“败类，”宁时柒轻骂道，“还在我面前装纯。”
花轻羽沮丧道：“抱歉，”过了会又补充，“我希望宝贝能看我顺眼点，不那么讨厌我。”
“你做梦，”宁时柒接过饭碗，小口小口地吃，“我会一辈子讨厌你。”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花轻羽感觉宁时柒传递过来的气息没那么排斥了。
花轻羽支着下巴，歪头看着宁时柒低头吃饭的模样。
作为娱乐圈曾经有名的花瓶，他知道人有时候会对美人更加宽容，也知道怎么用美色博人好感。
但他一进门知道，就自己错了。
他精心装扮过的美貌，在宁时柒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宁时柒看样子也洗了澡，换上他精心准备的白绒小兔子睡衣。
那睡衣很大，却会衬得里面的人更加娇小。
在开门的那一瞬，花轻羽看见宁时柒转头看过来的模样，在一片白色的绒被里，简直像是雪地里的白色小精灵。
特别是被热气蒸过的粉扑扑面颊上，一双黑色眼瞳，软软的、乖乖的……天真的。
货真价实的天使，能敲醒人心底最深处的纯真。
花轻羽心跳如鼓，在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真的被净化了。
但很遗憾，这样纯然的天使只短短出现了一瞬，在意识到进门的人是他后……
宁时柒的眼神马上变了，嫌恶和憎恶不加遮掩的流露出来。
花轻羽心中一痛，意识到他这种刻意装扮的美貌，不仅比不上宁时柒万分之一，还艳俗无比，反而会引起宁时柒的反感和厌恶。
他很快就改变了策略，努力营造自己的纯然无害，气质向宁时柒本来的气质靠近，伪装释放出“同类”的气息。
策略很成功，单纯的小兔子果然被吸引过来了，并且敌意又减少了一分。
花轻羽看着宁时柒时不时怂怂微红的鼻头，腮帮子鼓鼓的塞满米饭，仔细地把肥肉挑出来……
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我的我的我的……
没了对“美即原罪”的固执认知，他反而更能认清自己的心意……和罪恶。
但他要努力控制自己卑劣的心思，他已经犯过错了，不能再对救了他的天使二次伤害。
但花轻羽的视线还是太强烈了，宁时柒皱眉把碗重重摔在木桌上，生气道，“你不准看我。”
然后又将视线落在花轻羽坐着的椅子上，不善道，“你怎么还没记住自己的身份。”
花轻羽急忙又跪下来，但这次跪得太急，磕在地上，花轻羽没忍住发出痛呼。
宁时柒想起自己不久前在餐厅看到的情状，他微抿下唇，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喂，你膝盖没事吧？”
“我没事，可以跪。”花轻羽笑得一脸轻松，如果没有额头冒的细汗，会更有说服力。
宁时柒戳了两下饭堆，然后不耐烦道，“你要说实话，我是你的主人，你一点都不忠诚，坏狗！”
“对不起……”花轻羽自责道，“但是我上了药……我小时候也经常跪，我有经验的，宝贝不用担心。”
宁时柒戳饭堆的筷子停了一下，显然是想到原著里花轻羽的悲惨童年。
宁时柒没好气地嘀咕道，“你小时候可不是我让你跪的，说什么说。”
但宁时柒还是大发慈悲的给了花轻羽一个枕头，让他在枕头上跪。
花轻羽抓着枕头的手都在颤抖，这是宁时柒刚刚一直躺着的枕头，曾包裹过他柔软的发丝和小脸，如果嗅闻，也许还能嗅到宁时柒洗完澡后带的沐浴露和洗发水香气。
这一堆饭菜，宁时柒吃饱后，还剩下大半，在询问过花轻羽有给自己另外买了份。
他拒绝花轻羽去吃另外那份新的饭菜，而要求花轻羽吃自己的“残羹冷炙”。
花轻羽感动得要流泪了，这可是柒柒吃过的饭菜……他竟然再次有了一同品尝的资格。
特别是宁时柒这次没要求他像狗一样趴着地板吃饭，而是把自己的筷子给了他。
……这可是柒柒用过，含到过嘴里的筷子。
花轻羽快速地夹了一筷子白米饭，放入嘴中的时候，舌尖不动声色的舔了一下筷尖。
他心脏怦怦直跳，就好像舔到了几分钟前宁时柒小小软软的粉红舌尖，
吃面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
……只是可惜柒柒那时候不让他用筷子吃面。
宁时柒看着花轻羽一边吃饭一边眼红，差点就要落泪的模样。
有一瞬间的迟疑……但他想了想，让花轻羽学狗吃饭确实足够羞辱人，当时没有表现出来，不代表花轻羽心里真的是一点都不在意。
宁时柒那股憋在心里的气终于消了点，开始在天平上称量他给花轻羽的屈辱和花轻羽给他的屈辱的重量……
不，报仇的话，还回去的屈辱至少要翻三倍！
在睡着前，宁时柒还在思索其它折辱花轻羽的方法。
花轻羽却没有回自己的卧室，而是在收拾碗筷洗漱后，又回来在床前的位置跪着。
“我想赎罪，”花轻羽认真地看着宁时柒道，“我也想让宝贝看到我赎罪的心意。”
似乎看穿了宁时柒的所思所想，花轻羽又补充了一句，“我小时候经常跪一个晚上，放心吧，宝贝，我经验丰富，不会出事的。”
宁时柒：“……”
宁时柒看花轻羽诚恳的模样，好不容易舒畅点的胸口又堵了起来。
他顿了会，不忿地说，“你晚上没休息好，白天怎么伺候我？”
“我看你是一点没想过我的需求，只知道满足自己的表演欲。”
“我没有，宝贝……”花轻羽呐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