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这是一个美丽的小镇，蓝顶白墙，海面一眼望不到边，海鸟成群结队地落在金黄的沙滩上。
一下车，程砚就忍不住跑了过去，他脱了鞋袜，赤脚踩在柔软的沙子上，朝秦越挥手：“快过来。”
秦越勾了勾唇：“你慢点跑。”
他在外面向来是这副矜持的样子，程砚看不下去，噌噌噌跑回去拉他：“跟我一起下来。”
这边的沙子很细很软，穿鞋下来不仅容易进沙，而且不好走路。
秦越被他缠的没办法，将皮鞋脱了放在一边，两人手牵手走向海边，雪白的浪花一朵接一朵，冰凉地打在脚背上。
“好舒服。”程砚在沙滩上坐下，将腿伸直，脚趾调皮地晃来晃去，将自己脚上的沙子沾在秦越的脚背上。
自从工作之后，很少能见到他这么孩子气的一面，秦越没说什么，任由他动作，等程砚玩累了两人就靠在一起看海。
没多久，他们旁边突然来了几个人，看样子是在拍结婚照，秦越向来不关注别人的事，静静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
程砚瞥了一眼，随即拉了拉秦越的衣袖，声音里带着好奇：“你看。”
秦越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拍婚纱照的新人貌似都是女性，而且还是亚洲面孔。
居然是一对同性恋人。
“你想结婚吗？”
程砚诧异：“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秦越定定地看着他：“你不想跟我结婚吗？”
“不是……”他语气略有些迟疑，“我们不是不能结婚吗？”
看来他完全没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秦越只好跟他解释：“国外的一些地方同性婚姻是合法的，只要我们符合条件就能领证，虽然这张结婚证不被国内的法律承认，但在国内我们可以申请意定监护。”
程砚点了点头：“原来还能这样。”
他说完这句话就陷入了沉思，秦越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这里风景好，秦越特意带上了相机，明明原本是打算拍风景照，拍着拍着就成了程砚的个人相册。
有他踩沙子的、看着海面的、仰头看着建筑的……
秦越一边走一边低头翻相册，没发现程砚已经跑远了，前方刚好有两个人走来，似乎在说笑，差点跟秦越撞上。
“抱歉。”
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说的，反应过来之后，那两名女生笑道：“你也是华国人？”
秦越点了下头，他不是热络的性子，就算在异国他乡遇见同胞，也提不起多少交谈的兴趣，正要寻找程砚的位置，个子高的那个女生突然开口：“说起来我们真是有缘，刚才在海边我就注意到你们了，你们是一对吗？”
秦越微微蹙眉，仔细看了她们几眼，终于有了点印象——她们居然是刚才在海边拍婚纱照的那对新人。
他爽快承认：“是，他是我男朋友。”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齐齐笑了起来：“你男朋友很可爱，祝你们幸福。”
“谢谢。”秦越点了点头，跟两人道别，刚走了几步，他想起什么，又跑了回去，拦在两人身前。
“不好意思，我想请问一下……”
*
程砚走着走着就回到了他们停车的地方，他在原地等了半个小时，才看见秦越抱着相机过来。
“怎么这么久？”
秦越眼神闪了闪：“拍了会照。”
程砚哼哼两声，并不相信他的理由，却没拆穿：“我们该回去了，到时候管家该担心了。”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迎着夕阳的余晖，两人从小镇离开。
程砚已经玩累了，瘫在副驾驶上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真奇怪，筱雨没发现我们不见了？按理说她应该会打电话过来的。”
秦越淡淡地说：“因为我把她的号码拉黑了。”
这的确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程砚已经见怪不怪：“她打你的打不通应该会打给我吧，我怎么一个也没接到。”
秦越毫无负罪感：“哦，我是用我们两个的手机拉黑她的。”
程砚：“……”
他已经能想到等下回家会是怎样的腥风血雨，这两兄妹今天晚上是消停不了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秦筱雨见到他们并没有生气，只是瞪了秦越一眼，然后说：“家里来客人了，爸妈跟他们一起回来的，现在正在客厅招待他们。”
秦越微微颔首：“知道了。”
大厅里，刘素梅、秦卫国坐在沙发上，跟客人在聊天，看起来十分愉快。
听见脚步声，他们齐齐转头。
看见那两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程砚原本带笑的脸缓缓僵住：“……妈？”
全部人都是一愣，还是刘素梅最先反应过来，笑着应了一声，打趣：“终于改口了？”
程砚却头一次失了礼，他呆呆地看着两人，没有回答。
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牢牢抓住他的手臂，秦越对四人解释：“他玩的太累了，我们先上去休息一下。”
刘素梅也看出了程砚的不对劲，点头：“好，你们上去吧。”
程砚被秦越拉着往二楼走，走到楼梯转角的时候，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两人还站在原来的地方，妆容精致的女人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跟他对视，眼神迷茫，而另一位中年男人，从头到尾就没有抬过头。
很快他们的身影就被墙面挡住了，程砚神不守舍地收回视线，被秦越带到卧室。
秦越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了，不舒服？”
程砚摇摇头，抓住他的衣摆，神色犹豫：“……你相信我吗？”
秦越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确定那是你的父母？”
程砚点点头。
他不信世界上有这么像的两个人。
刚才那对夫妻，简直跟他上辈子的父母一模一样。
秦越沉思几秒，摸了摸他的脑袋：“好，我让人去查一下。”
程砚露出一个松快的笑容：“谢谢。”
……
楼下。
刘素梅带着两人重新到沙发坐下，笑了笑解释：“这孩子脸皮薄，应该是不好意思了。”
林苏没有接她的话，而是近乎迫切地问：“刚才那个是你的孩子？”
一旁的程晋看出了妻子的不对劲，拉了拉她的手。
林苏却没有理他，直勾勾地看着刘素梅。
刘素梅迟疑地点了点头：“算是吧，小砚是我儿子的男朋友，他们感情很好，已经在一起七年了……你问这个是有什么事吗？”
林苏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刚才看见他，我感觉有点眼熟，但又说不出哪里见过。”
刘素梅松了口气，了然地笑道：“我也经常会这样，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一问才发现从来没有过交集。”
林苏对丈夫笑了笑：“小砚如果还在的话，应该也有这么大了吧。”
程晋握住她的手，安慰地拍了拍。
这是她第一次提起往事，刘素梅愣了一下：“小砚？”
林苏这才想起自己从来没跟她说过，解释道：“除了君寒，我和阿晋还有一个儿子，但他三岁的时候被人绑架了，没活下来。从那之后，我们就搬来了m国。”
她说的轻松，但话语里有着难以掩盖的悲伤。
刘素梅问：“你儿子的名字是叫程砚吗？哪个砚？”
林苏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这个，却还是如实地说：“笔墨纸砚的砚。”
刘素梅和秦卫国对视一眼，迟疑道：“我儿子的男朋友也叫程砚，而且他现在还没找到他的亲生父母。”
四人齐齐沉默。
于是当天，两家人直接找附近的权威机构做了亲子鉴定，收了加急费，鉴定结果当天就出来了。
程砚是林苏和程晋的亲生儿子。
这消息打的所有人猝不及防，林苏还没来得及消化找回亲生儿子的喜悦，就得知自家儿子已经成了秦家的准儿媳，一时心情复杂。
程砚已经二十六岁了，也有了自己的产业，就算没有他们也能过得很好。
所以一开始程晋和林苏都十分忐忑，怕刚找回来的儿子不认他们，没想到程砚适应良好，像是这二十多年的隔阂毫不存在。
得知程砚只是来m国度假，程家夫妻暂时在秦家住了下来。
月底的时候，秦越突然向程砚求婚了。
这件事所有人都没想到，却又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他们两个在一起这么多年，早就经过了时间的考验，至少没人再觉得他们是一时兴起。
程砚倒是没想这么多，他以为同性不能结婚，一开始就是抱着终生不婚的想法，答应求婚之后，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秦越早有准备，他提前预约好了时间，当天就拉着程砚去领了证，跟两家长辈商量过后，他将婚礼的时间定在了下个月月初，刚好在假期结束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