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说来,比起秦贤,在他心里,更早的将虞颂桥称作老师了。
顾斯嘉沉浸其中,抛却了所有其他纷乱杂事,停笔时,对虞颂桥的心情已没了避之不及的尴尬,只剩下要分享想法的迫不及待。
耳边拂过湿热的气息,一片黑影不容忽视的笼罩在上方。
陷入沉思的顾斯嘉一个激灵,猛然回头,略长的发丝在划过一个弧度又飘然落下。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顾斯嘉往后撤了撤身体,虞颂桥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搭在他的座椅椅背上,彷佛将他整个人圈起来,距离实在太近了。
虞颂桥喉结滚动了下,一时难以发出声音。少年回头时飞扬的发丝轻飘飘的划过他的脸颊唇角,蜻蜓点水稍纵即逝,在他心底留下的那一圈圈涟漪却是越扩越大。
他十分钟前便到了。
书房没有关,少年伏在书案专心致志的描摹自己的构想,安静美好。虞颂桥不想打扰他,如果可能,他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一方空间中,只有他们两人。
他还是贪心了。
曾经他以为少年不必朝他回头,不必奔向他。他会静静的站在少年的身后,守护着心中那个独一无二的珍宝。
现在,他却忍不住走上前去,走到他身边,想要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稀世珍宝应该藏起来的,不然迟早会惹人觊觎。
他目光深幽,以极大的自制力克制住沸腾的热血,手掌搭在椅背上半环抱似的圈着少年,指尖因为隐忍细微的颤动。
第60章
【拍摄流明之火】
握在椅背上的手掌青筋浮现,虞颂桥垂眸慢慢松开手站直了身体,他没有回答顾斯嘉的问题,视线移到笔记上:“薛穹?”
顾斯嘉所写所画的,正是以向阳的视角所看到的薛穹。
顾斯嘉胡乱点了点头,他急于分享的心态在刚才的惊吓中消退了不少。都说虞颂桥心思深沉,你永远猜不到他真正在想什么,捉摸不透他的真实情绪。
这对顾斯嘉却从不是个难题,只需看着对方的眼睛,就能捕捉到想要的信息,找到真实的喜怒哀乐。
或许虞颂桥也知道这一点,有事隐瞒他时,会隐秘的避开视线巧妙的转移话题。以前虞颂桥从不会这样,和他对视的目光坦然包容,没有隐瞒欺骗。
昨晚那场诡异的醉酒打破了什么东西。
如果此时板正虞颂桥的肩膀,望进对方的眼睛里,他有自信能发现真相,但他却停住了。
敏锐的直觉告诉他,真的去拆穿,他和虞颂桥现在的关系会改变。
也许他就要失去这个亦师亦友、兄长一般尊敬的人。
“你对角色的理解比我到位。”
这话别人说的就算了,丫原作者说这种话真的不是在讽刺吗。
“太不走心了。”顾斯嘉把笔记本往他那侧一摆,“那您再深入细致的评价评价,我怎么理解的比原作者还要到位了?”
虞颂桥得了个白眼,反而笑了一声,胸腔里肆意冲撞的欲望平息在少年的一举一动之中。认真的翻阅记录,看着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他眼前浮现的却是少年构思时的神情。
顾斯嘉本以为能噎住虞颂桥,至少也能看笑话一样听他胡扯,没想到他还真的分析的头头是道,最后连顾斯嘉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原来我这么厉害的吗。
“我高中语文老师听到您的大论,可能会当场晕倒。”
语文老师也是《流明之火》的书迷,经常选择其中片段作为阅读理解和作文的考题,“他出过一道阅读理解题目,满分五分,我只得了三分。”同是书迷,不在乎成绩少言寡语的顾斯嘉罕见的和老师就此争论了一番。
“那是他错了。”虞颂桥注视着他,手掌掠过撩动人心的柔软黑发,轻轻按在少年的肩膀上,目光柔和一如往常,“他是阅读者,我是记录者,而你是真实的向阳。”
这一世遇见顾斯嘉之前,《流明之火》的创作是虞颂桥能体会到的仅有的快乐,他把记忆中那个可贵的灵魂寄放在书里,让世人去爱他。
纵使那是他的过去,历经种种不堪,重活一世的他灵魂深处早已腐朽。
纯粹的灵魂是天边洁白的云,而他是黑夜里吞噬一切的巨浪,偶然平复下来,忆起日光下的纯白倒影,再如何爱惜,也只能以旁观者的身份小心描摹。
小嘉不一样,他是天边纯白的云,是云散后的日光,是比书中的向阳更真实更鲜活的存在。
顾斯嘉开玩笑:“既然你说我理解的比你还要准确,到时候我爱怎么演怎么演。如果我看你导演的不顺眼,还要挑你刺拆你的台。”
虞颂桥笑着答应:“好。”
凡是知晓虞导大名的,都不会把他的话当真,毕竟虞导片场的严苛圈内圈外尽人皆知,其中自然包括顾斯嘉。
但凡事总有例外。
而这个例外,即使虞颂桥身边的人见过太多次自家老板因为顾先生做出的非常反应,依然震惊到天天都在托下巴防止掉下来,更不用说那些没见过两人相处的人,那真的是天天跪在地上捡眼珠子。
唯有副导演叶夫根尼戴着墨镜八风不动的坐在监视器后方。
助理易航暗竖大拇指,还是副导演果然见多识广,和虞导交情深,对虞导判若两人的片场作风毫不吃惊。所以,这样的虞导是正常的对吧,肯定不是被换芯了吧。
无数偷瞄的目光中,被质疑换芯的虞颂桥正在和顾斯嘉交流刚结束的一场戏。
“技巧性的加入反而画蛇添足,你就是向阳,放松去演别紧张。”
片场的虞颂桥还是有所不同的,尽管看着他的那双深墨色的眼睛依然温柔,面上却是没什么表情的。
顾斯嘉受教的点点头。
外人眼中镇定无比的叶夫根尼在旁边听着虞颂桥堪称温柔的指导,忍着抽搐不停的眼角,终于在两人结束对话后忍耐不住转向虞颂桥质问:“虞,你认真的吗?我的片场「暴君」、「撒旦」、「者」。”
叶夫根尼一口气说出了一连串的称谓。
虞颂桥闻言挑了挑眉,带上墨镜躺在椅子上,墨色的镜片泛着冷光,一如他整个人一样,冰冷的不敢令人接近,彷佛刚才的和声细语是个错觉。
叶夫根尼见他变脸如此之快,啧啧叹息:“一点不像你的作风,以前在片场,哪个演员不怕你。”就连他也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哪里做的不完美,因为掌控全场的人是追求极致、不容有错的人。
但凡叶夫根尼跟他合作过的电影,拍摄时,演员有哪里细微处做的不好,虞颂桥也不大声呵斥,还未说什么,仅是一双平静到可怕的眼睛扫过来,就能令人全身发凉。
今天的这种场景,别说剧组的其他人吃惊,他都恨不得扒开虞颂桥的脑袋,看看他在想什么。
虞颂桥不答反问:“我为什么要斥责他,他有哪里表现不好吗?”
这点叶夫根尼无法反驳,虞颂桥找来的这个小子,彷佛为向阳这个角色而生的一样。
不过……
“区别对待,会引起不满的。”
虞颂桥淡淡的说:“不满可以退组,剧组不会留不听话的人。”
叶夫根尼的话果然应验。
前两天着重拍向阳的一些小日常,虞颂桥让顾斯嘉在之外自己设定的生活情节。主要为了让顾斯嘉适应节奏,适应镜头,浪费了无数胶卷,虞大导演眉头都不皱一下。
其他角色扮演者还以为虞导六七年未出山转了性情,直到他们登场,终于感受到了何谓「暴君」。
区别对待之大,连受「优待」的当事人顾斯嘉都有点看不下去。
向阳前期作战伙伴的扮演者mike,一个二三十岁的硬汉被批的眼眶发红,哽咽的反抗:“我好歹得过几个奖,怎么也比新人强吧。虞导,你护着自己人可以,但不要太明显。”
虞颂桥甚至连个眼神都欠奉:“向阳,过来。”
顾斯嘉听到自己的名字,赶紧跑了过去,终于要迎接暴风雨挨骂了吗?别说,他还有点小激动。
“你教教他,该怎么演。”说完,自在的躺回去阖目休息。
顾斯嘉无语了一会。
mike的目光明晃晃的「你懂屁」。
若要顾斯嘉上场去演绎电影中其他角色,他没有把握。但要让他说出虞大导演在其他角色上想要呈现出来的效果,他还真的了然于胸。
关于每个角色的细致解读,他和虞颂桥两人已经讨论过不知多少遍,碰撞了不少火花,也达成了许多共识。
这一会,周边围了不少人凑热闹。
男二薛穹的扮演者方岐山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方岐山演戏之前,干过许多工作,基本都与影视相关。他接触过许多剧组,见过的名导也不少,虞颂桥无疑是名气最大的一个,也是最严苛的一个。
他自认对角色的解读和表演都超出了以往的水准,不然也不会在一干男二竞逐者拿到这个角色,并得到副导演叶夫根尼的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