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他既无功名,又不会武,帮不上忙不说,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成为拖累。且沈明烛与许瑞章都离开了,这里便没有用得上的文人。
  再加上钟北尧行事也有些莽撞,除了沈明烛,也就他的话,钟北尧能听上几句。
  钟北尧也有些犹豫:“公子,您多带一些人回去吧?”
  沈明烛很自信:“不妨事,方广年也就仗着朕不在才能指挥得动那一半禁卫军,退一步说,即使没了禁卫军,盛京城内还有一万皇城司守军,不愁无人可用。”
  “还是带一点吧,公子这路上也要用到人,而且……”
  而且,万一皇城司也叛变怎么办?
  契胡已经被他们打怕了,突骑军完全可以分出一半来护送沈明烛进京平乱。
  钟北尧苦口婆心:“公子带十万大军回去吧,让魏敦山也跟着您。”
  “十万?”沈明烛认真地问:“你是打算让他们把朕的皇宫拆了重建一次吗?”
  他见钟北尧还要再说话,无奈道:“朕带三千轻骑。”
  以沈明烛的用兵手段,这些人在他指挥下以一敌十绝对轻而易举,更何况盛京城里锦衣玉食供着的兵卒,哪里比得上他们在战场厮杀中磨砺出来的好儿郎?
  钟北尧勉强同意:“公子把魏敦山也带上?就算当个跑腿、牵马的也好。”
  多带个人也不是问题,沈明烛点了点头:“魏敦山……”
  魏敦山还战战兢兢跪在地上。
  沈明烛困惑:“你怎么在发抖?这么难以接受吗?”
  魏敦山欲哭无泪:“您之前没提您的身份这么显赫啊。”
  他真的只以为沈明烛是个普通但天才的监军,初次见面还多加挑衅冒犯,难怪当时将军那么听话,让跪就跪。
  钟北尧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魏敦山,你接下来跟在公子身边,公子要是伤了一根手指头,你也别回来了。”
  魏敦山哀怨地看着他。
  你当然可以平静接受,被瞒着的又不是你!
  *
  盛京。
  安静了许久的长乐宫人声鼎沸。
  整座皇宫已尽在李成德与方广年掌握,禁卫军统领邱正扬带着剩余的人堪堪守住了长乐宫宫门。
  郑孟贤发冠凌乱,跑动中丢了一只鞋,素来克己复礼的国公此刻却顾不上衣冠整洁。
  他挡在宫门前,怒斥道:“李成德,你是要造反吗?”
  李成德是在早朝后突然发难的,郑孟贤还没离开皇宫就听到了这个消息,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不只是他,所有朝臣都往长乐宫的方向赶来,有的已经到了,也正以血肉之躯挡在禁卫军前,怒视这群乱臣贼子。
  “本官可担不起这么大的罪名。”李成德不慌不忙,他冷哼一声,露出恰到好处的愤慨:“本官今晨收到消息,道陛下已亡于歹人之手,如今的长乐宫中根本就没有陛下!”
  如同晴天霹雳,震得人手脚都发麻。
  郑孟贤只觉得心口流淌的血液都一寸寸变得冰冷凝滞,他呆立在原地。
  不明情况的朝臣站在最前面,忽而露出极度的茫然。
  “什么?”待反应过来后便是激烈的反驳:“绝无可能!李成德,你失心疯了吗?竟敢诅咒陛下!”
  李成德道:“是与不是,一见便知。请将长乐宫宫门打开,若陛下安好,本官即刻退走。”
  “荒唐。”沈应斥道:“陛下抱病在身,仅因你有所怀疑,便要打扰陛下养病?这是臣子所为吗?李成德,你把陛下当成什么!”
  李成德冷笑:“王爷总说陛下在静养,整整半年了,区区惊吓需要将养这么久吗?诸位同僚,这些日子里,你们谁见过陛下?”
  沈应沉着脸:“陛下想见谁,不见谁,岂是你一个臣子可以置喙的?”
  李成德给方广年使了个眼色。
  方广年当即站出来,大声道:“属下亲眼所见,长乐宫中只有一个太监,若此事有误冒犯陛下,属下愿以死谢罪!”
  他浑然未察自己成了李成德的棋子,替李成德担下了此事所有责任,仍洋洋得意,仿佛极欣喜如今的万众瞩目。
  李成德淡笑道:“方统领以命做赌,连一个面圣的机会都求不到吗?臣倒是想问一句,殿下如此阻碍我等求见圣上,是何居心?”
  方广年言之凿凿,众朝臣心里都不免有了些怀疑。
  晋王殿下与国公为何不肯打开长乐宫宫门,只不过是见一面的事情,难道果真如平阳侯所说,陛下已经……不在了?
  吏部尚书苏建兴迟疑道:“殿下,不然就劳烦殿下通报一声?若是陛下责怪下来,臣也甘愿受罚。”
  他眼中有恳求。
  大雍才刚刚好转了些许,经不起太大的动荡,沈明烛死不足惜,可他不能死在这时,不能死得这样突然。
  沈应避开他的目光,强硬道:“陛下静养不容打扰,若是有个万一,方广年,莫说你的命,你九族加起来都不够赔的。”
  理由合情合意,但三公九卿的心还是沉了下去。
  ——沈应不肯让他们见沈明烛。
  第143章
  沈明烛带着人又开始了日夜兼程的赶路。
  三千人不算多, 但聚在一起的时候队伍也算得上震撼,何况他们军备精良,兵强马壮, 一看就是正规军队。
  未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一路上他们能低调行军就尽量不引起注意——指常在荒山野岭中赶路。
  但为了尽快到达,难免有需要借城行军的时候。
  沈明烛也有办法。
  就这么一路顺利到了洛益城外。
  洛益城是距离盛京最近的城池,也是盛京的最后一道屏障,为了更好地拱卫京都,这里镇守着一支军队。
  眼下城门紧闭, 城主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警惕地看着他们:“看你们的旗帜与兵甲样式, 应是突骑军所属,突骑军不在西境, 来我洛益城做什么?”
  沈明烛轻车熟路往外掏“圣旨”:“我等接到陛下密旨, 回京护驾,还请放行。”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圣旨,他路上亲手写的, 盖了他的印章。
  城主警惕之色稍减, 反倒更加郑重了。
  京中来的密旨绝非小事, 陛下为何要让突骑军进京护驾?难不成陛下有危?
  那为何又不召他们洛益守军,分明他们更近,急速行军下只要一个时辰就能到皇城。
  他问:“可有凭证。”
  “自然有,请城主查验。”
  大门打开一条缝隙,一小卒小跑着出来,自沈明烛手中接过密信与令牌,登上城墙递给刘黔。
  刘黔细细查验:“确为天子令,来人, 开城门。”
  他下了城墙迎接大军,试探问:“敢问……可是京中出事了?”
  京中事都传到了西境,西境甚至已经派兵过来了,他们居然什么都没听到?完了,他该不会是被怀疑了吧?
  他也是被突骑军防备的一环吗?
  魏敦山板着脸:“无可奉告。城主,请你即刻带上洛益守军,包围皇城,等候陛下下令。”
  “这位是?”刘黔松了一口气。
  好险好险,洛益城和他都还是被信任的。
  不过包围皇城可不是小事,不是护驾就是造反,他难免更添三分警惕。
  “突骑军副将,魏敦山。”
  “失敬失敬,马车里莫非是许瑞章许太傅?”
  刘黔有听说朝廷派了个钦差过去“监视”突骑军,想来能乘坐马车与突骑副将同行的文官,应该也只有许瑞章了。
  许瑞章掀开车帘,“正是。”
  刘黔正色行礼:“见过太傅。下官斗胆,不知二位可有鱼符?”
  附身鱼符者,以明贵贱,应召命。
  鱼符是大雍官员才有的身份证明。
  “你倒是警惕。”魏敦山轻笑一声,解下鱼符扔给他。
  刘黔接住,认真看过之后又双手呈递着送还:“下官唐突,将军勿怪。”
  许瑞章没下马车,刘黔便亲自上前自他手中接过。
  许瑞章笑了笑,很欣赏他这份谨慎:“大雍官员,就该如城主这般尽责。”
  “太傅过奖,下官分内之事,不敢居功。”刘黔把鱼符送还,看向沈明烛:“这位小兄弟,不知你?”
  沈明烛坦然道:“我没有。”
  他指了指许瑞章:“我是太傅大人身边的小厮,签了卖身契,不上户籍。”
  魏敦山一头从马上栽倒下去。
  许瑞章猛地松开手,帘幕重新遮掩车厢,只听得他急促的咳嗽声。
  凡是大雍子民皆有户籍、路引以验明身份,不上户籍的一律视为入了奴籍。
  当今明令禁止私养家奴,各府伺候的下人多只签了工契,唯有些士族大家还养着家生奴,代代相承,律法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黔倒不至于因此轻视沈明烛,毕竟大官身边得宠的下人自称是个小厮,但出了那扇府门,外人见了,一样得恭恭敬敬叫声“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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