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洁君有点难为情。
他不知所措地站在我面前，目光在地上乱晃，就是不看我：“……因为我向爸爸妈妈提出了一个愿望。”
“成绩达到标准，阿姨叔叔就会帮你实现的那种？”
“是的，只要英语考到b。”
洁君的语气有点急促，忍不住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想看我的表情：“那样的话，爸爸妈妈就会带我去现场看球赛。”
原来如此。
我知道洁君一直很想去看一场正式的足球赛，最好是世界级的那种，不过日本足球没什么水平，那种级别的比赛基本不可能在日本举办，除了最近——不知道是哪个足球队想不开，要来日本踢一次。
似乎在哪里听过……
片刻的沉默似乎让洁君误会了什么，所以他小心翼翼地又问了我一遍：“拜托，小泉？”
——我记起来了。
那两个足球队分别是意大利和西班牙的，是因为铃木集团的赞助才来的，洁君当时就和我说过。只不过当时叔叔和阿姨似乎好像就答应他了来着……？是后来又补充了条件吗？
我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继续想下去。
“当然没问题！”我一口应下，“只补习英语是吗？”
洁君红着耳根点了点头。
我对洁君比了个ok的手势：“那等一下，等我再把这几个人打一顿就来。”
地上那几只：“……”
他们看起来有点想死的样子。
“不要啊工藤姐！”他们哀嚎起来，“看洁哥在这里的份上，今天不然就放过我们吧？洁哥帮帮我们吧？”
“……你们找错人了啦，”我叹了一口气：“洁同学只会夸我干得好。”
洁君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小泉最棒！”
我越发理直气壮了，蹲下身拿树枝戳了一下这些鼻青脸肿的几只，商量道：“这样吧，等你们什么时候变成大人，我就会放过你们了。”
地上那几只：“…………”
他们看起来真的很想死。
收拾完这些男孩回教室的路上，我和洁君说起来这些人，撇了撇嘴：“他们偷偷扯伊藤同学的小辫子，都把伊藤同学给惹哭了，还在那里嘻嘻哈哈地继续扯，我就把他们都打了一顿……男孩子真讨厌，”当然，我快速地补充了一句：“除了洁同学。”
洁君默默地挺直了背。
不过我还有一句话没
说完……他一般都是被别人惹哭的那个。
“上次和他们老师说的时候，他们的老师说是因为他们还没有长大，还是小孩子，都不怎么管。”我对洁君抱怨道：“那我就只能打到他们变成大人为止了，但一直揍人也很无聊的。”
“不然下次打狠一点吧？”我突发奇想：“都怪他们不早点长大，老是惹祸。”
洁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对前半句话充耳不闻，只是问我：“那小泉想长大吗？”
我当然想过这种事，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想长大，长大可以打败更多厉害的人，洁同学不想吗？”
“有时候会想着长大，快点升小学，现在好多叔叔阿姨都不把我要认真踢足球的话当一回事，觉得我是玩玩而已。”洁君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连脚步也不自觉地放慢了：“可是我明明是认真的……”
我沉稳地点了点头，别说大人了，就是那些小男孩，我一开始说我要打他们直到改正，他们就是不信。
“……不过有时候也会想不要那么快长大，”洁君忽然低下了头，小声嘀咕：“英语好难，别的也好难，我要很多很多的时间来准备，升小学再晚一点就好了。”
我：“……”
啊，难吗？
不过这应该是我的问题，所以我机智地选择了沉默。
我在教室门前停下，问：“放暑假前，洁同学的英语要到b吗？”
“……这有点太难了吧。”我听见洁君似乎是很轻地嘀咕了一句，觉得自己做不到的样子。然而他过两秒却深吸一口气，回答说：“对，暑假前英语得到b，要拜托小泉帮帮我，因为那场球赛就在八月。”
我：“……？”
怎么变得这么快？
马上就要上课了，我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小心地拿出樱桃小丸子的卷笔刀，开始削铅笔：“如果是洁同学的话，感觉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居然都要暑假了吗？”
洁君：“对，对了，小泉……”
这时前面的伊藤同学转过身来，眼睛一亮：“这是限量的！”
“我哥哥帮我买的！”我高兴地举起来给伊藤同学展示了一圈，“这样一来，我的所有文具就都是樱桃小丸子系列了！”
洁君失落地低下头，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给我和伊藤同学聊天腾了块儿空地出来。
但我还记得他刚才喊了我的名字：“洁同学，刚才你喊我？”
“……对，马上就要暑假了，我想问，到时候英语考到b的话……”洁君犹豫了一会儿，结果上课铃响了。他只能加快了语速，我发誓我认识他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话说得这么快，好像怕错过了这次就鼓不起勇气了。
洁君问：“暑假里我们能一起去看球赛吗？”
我思考了片刻——我思考的速度也很快，主要是因为我已经听见日向老师的脚步声了。
“恐怕不行。”我抱歉地说，语速快得像个机关枪，“这个暑假我要去夏威夷，是爸爸之前就定好的家庭旅行。”
洁君抿了抿唇，说：“没关系——”
我郑重地拿出我的樱桃小丸子卷笔刀，小心地放在了洁君的手里，洁君不明所以地接过，迷茫地看着我：“？”
我说：“让它代替我陪你去看球赛。”
洁君愣住了。
然而伊藤同学一语道破：“你是想洁同学帮你削铅笔吧？”
我：“……”
洁君：“……”
“……”我不由恼羞成怒，在课桌底下踢了她一脚：“……这不冲突好吗？”
“没关系。”洁君说，他捧着我的限量卷笔刀笑了起来：“我愿意的。”
我对着伊藤同学哼了一声。
刚踏进门的日向老师：“……”
她一听见这话，惊疑地后退了好几步。
第12章
我以为辅导洁君的英语到b，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但事实证明，我错了，还错得很离谱。
我们幼稚园的英语考试，其实就是让每个小朋友上去用英语介绍一下自己，时间是一分钟。可对于洁君来说，最困难的不是不认识英文字母，而是无论他把台词背得多么滚瓜烂熟，一上台他就会大脑空白，所以结结巴巴，一分钟过去根本说不了几句话，老师当然不会给他高分。
下了讲台后的洁君趴在桌上，浑身冒着不明的黑气：“……不行，我不能倒在这里……怎么能因为一个英语b就……”
而我无精打采地靠在墙上，背后也冒出了黑气，不停地碎碎念：“难道我要被这么小的事情打败吗绝对不允许我一定可以的……”
伊藤同学看着我们：“……”
她诚恳地建议：“不然算了吧？”
我和洁君立刻拍桌而起：“不行！！！”
伊藤同学：“…………”
“不管，”我懊恼地咬了一口小蛋糕，握紧了拳头：“我一定要让洁同学的英语考试能到b！不然我就——”
洁君深吸一口气，想过来制止我。
我下定决心：“不然我就每次少吃一块西瓜！”
洁君制止的动作顿了一下：“……”
“为了我以后的西瓜。”我转过身去，把脑袋放在洁君的书桌上——上次换位置的时候，洁君换到了我身后。我抬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想到我可能会失去的西瓜，语气瞬间十分认真：“你一定要考到b……”
洁君深吸一口气，答应了我：“我一定会考到b的！”
为了我的西瓜，我拼命思考了一番。
他到现在其实都还做不到和别人很顺畅地交流，只有和我说话的时候没什么问题。于是我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在台上的时候只看着我，忽略旁边的其他人，就当做是在对我在做自我介绍……结果洁君一次就成功了。
我：“……”
这么简单的话，那我之前那么多天的困惑算什么？
“因为你这家伙努力错方向了吧。”老哥听完我的郁闷之后，这样评价道：“你说的那个同学，她是比较内向的性格，在班里和别人也不熟，一下子要她改性格或者让她交一堆朋友，还是做不到的。”
我陷入沉思后，承认老哥说的话，偶尔还是有道理的。
“不过居然看着你就可以克服恐惧……”老哥拍了拍我的头，一脸欣慰：“看来你对她来说很重要，交到居然能忍耐你这个暴力狂的好朋友了，小泉。”
我被他这幅样子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面无表情地将他揉乱我头发的手给拍了下去：“我当然会交到好朋友，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