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诺。”素玉答了,起身拿着他的小琵琶躲在屏风后面,弹温香楼里教他的曲子。
  不过片刻,一位世家公子前来赴约,宋满盈也不起身相迎,依旧衣衫不整的在卧榻上喝酒。
  “满盈,少喝些吧,饮酒伤身,别又引了旧疾出来。”那公子看宋满盈喝的烂醉,心里担忧,便出声提醒。
  宋满盈却不在乎,脸上只有不耐烦“我在外人面前装装世家大族公子的样子,臻桐也想看的话,我也不是不能费些力气装给你看。”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如何,当然是随你心意,开心就好。”
  “说吧,此次有何贵干?”满盈重重放下酒杯,酒液洒在桌子上,吓坏了屏风后的小东西。
  素玉弹错了一音。
  “呵,小东西,用错弹琵琶来吸引人的点子还不错,只不过手段过于幼稚了些。”宋满盈脸上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心里却有些愉悦“不过会耍些手段好,更像我那蠢哥哥了。”
  崔臻桐听闻哥哥二字,脸色瞬间凝重了起来,甚至动用术法想要探测屏风之后是何人。
  当然宋满盈如何能让他轻易知道,漫不经心又恰到好处的在术法即将破开屏风时随手掐了个决阻拦。
  两个术法在屏风前撞在一起,激起一阵风,只让屏风歪了些,漏出屏风后人儿的一处衣角,越发勾起人兴趣。
  可崔臻桐从小便对他这未婚夫十分宠爱,几乎是百依百顺,从不忤逆,宋满盈不让他看,他便也收了术法,只好声好气的问“屏风后藏了什么?我不能看吗?”
  “不过是个用着还算趁手的物件。”宋满盈满不在乎地道“素玉出来吧。”
  素玉得了命令,便拿着他的小琵琶,摆出他在温香楼惯用的笑容,身子微曲行礼“奴素玉见过公子。”
  崔臻桐愣了一刻钟才勉强自己将视线从素玉脸上挪开,重回到宋满盈身上“宋白玦?”
  “是,怎么样,我把你心心念念的人找回来了,还不快谢谢我?”宋满盈自顾自的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喝下,他已喝了许多,酒气红他的脸颊。
  臻桐于是再也无法勉强自己激动的心“白玦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就好。”一滴虚假的眼泪从他的眼角跌落“我一直想当面向你道歉。”
  虚伪透顶,宋满盈这么认为,一把捞过素玉,将人揽在自己怀里“哥哥,你太坏了,我小时候那么喜欢你,你却骗我去冰湖上玩。踩上了你提前凿开的冰洞,掉进冷冰冰的河里。”
  宋满盈尝着嘴里素玉的血,恶狠狠的说道“你活该流落街头,你活该现在被我折磨,混着冰渣的水流进我的身体里,我就在想如何让你生不如死了。”
  “满盈,你冷静点。”崔臻桐看着发疯将素玉手臂捏的青紫的宋满盈劝道“我后来不是替你报仇了吗?这么多年的流浪生活,白玦受了很多苦,你就原谅他一些吧。”
  “哥,想不想听听你的心上人是怎么替我报仇的。”宋满盈将什么都不懂,疯狂挣扎的素玉牢牢抱在怀里。
  “我的这位未婚夫,你曾经的心上人,第一次答应了你结伴外出赏花灯的请求,却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松开了尚且年幼的你,任由你走失在人群里。”宋满盈看见崔臻桐的脸上显露出悲伤来,越发痛快“其实我曾看见过你,你被人丫子打断双腿,趴在脏兮兮的草垫上乞讨时,我路过踢翻了你乞讨的碗。”
  素玉被宋满盈的怀抱挤压的生疼,但宋满盈却绝不会放开他,强迫这只伤痕累累的小白兔与他对视“这都是你活该。”
  崔臻桐还没从宋满盈一开始就知道他故意弄丢了白玦的震惊中醒来,便看见宋满盈死死的掐着素玉的脖子大喊着“去死吧,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满盈,满盈,你醒醒,你看看他是你哥哥,你不能这样。”崔臻桐劝阻着努力将宋满盈的手扒开。
  “崔臻桐!你还是喜欢他的是不是。”宋满盈松开手,也开始掉些虚伪的眼泪“我就知道,你和我定亲不是真心的,你心里还有他。”
  崔臻桐最受不了宋满盈的眼泪,这个弟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们从小就说要结为夫夫的。
  崔臻桐急切的解释着“没有,我只是觉得愧疚。你知道的,他是我今生唯一害过的人,他的存在让我愧对于天下第一善人的名号。”
  “没什么值得愧疚的。”宋满盈蛊惑着崔臻桐,清醒的不像一个饮酒过量的人“他害我性命,图谋家产,又引魔族灭门。你只是替我报仇,你没有错,况且他也不是我哥,他不是宋白玦,只是我从温香楼里买来的卑贱炉鼎。”
  “一个要多少有多少,不能称之为人的消耗品。”
  宋满盈将素玉甩在地上,起身在崔臻桐耳边循循善诱“你不是在仙魔大战中不慎让魔气入了体吗?我特地从温香楼买了这个炉鼎回来,为你调理身子的。”
  “你要是真的从来没背叛过我,就带走他,安心修炼,将魔气过度到他身上,再带着他的骸骨来见我。我便与你完婚,否则你便当我们从未有过婚约,一辈子也别想再见到我。”
  说罢,宋满盈不等崔臻桐反驳,拽起素玉推进崔臻桐的怀里。
  留下仆从送二人出门,而自己则跌跌撞撞的回了卧房,抱起床头暗格里宋白玦曾送他的破布娃娃,一边捶打,又一边爱不释手。
  “结束了哥哥,你我的恩怨就要到此结束了。”
  第8章
  崔臻桐见宋满盈不愿他多留,便自个走出宋府的大门,而素玉一个卑微炉鼎,惹了主人不快,自有仆从动手将他扔出府去。
  “你要随我回去吗?”崔臻桐蹲下身,向被人扔在地上的素玉伸出手来。
  素玉一侧手臂蹭破了皮,乐姬的薄纱也破了洞,灰头土脸的趴在宋府门前的青石砖上。
  他看向崔臻桐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竟觉得崔臻桐身后像带着光圈一般,一副救星的姿态。
  可素玉却想起自由的味道,他没有像前世一样伸手去够崔臻桐的手,只是自己用破了皮的手掌撑着冰冷的石砖自己爬了起来。
  “公子要是愿意放奴走,奴感激不尽。”素玉想他不能被表象欺骗,这崔公子表面看着正派,可保不定会像宋公子说的那样把他吸干,素玉年纪还小,还不想早早成为干尸。
  崔臻桐受了冷遇,这还是第一次宋白玦没有接受他的好意。
  温柔的笑僵在脸上,但也只是一瞬便又恢复如初,笑容不带一丝恶意,如暖阳般向人间泼洒善意。
  他先是从随身衣物里拿出个毫无修饰的蓝色荷包来,连荷包带里边的银子全给了素玉。
  接着又掏出一袋灵石和一些常见的伤药,也全塞给了素玉。
  “谢谢公子。”素玉自知凭他自己,接下来的路定会走的格外艰难,因此也没有推拒,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等素玉的腰肢再挂不下东西,崔臻桐才停了下来,不再从储物袋里掏东西。
  不对,他为什么不把储物袋直接给了素玉。
  大概是故人许久未见,一时搅的他头晕脑胀,做了这么多无用功。
  他将这在凡界价值连城,可纳万物的乾坤袋塞进了素玉手中。
  素玉早有耳闻,这种修仙者所用的法宝,轻便易携带,是个很好的物件。可越好的物件便越是昂贵,背后的代价也越大。
  他身无一物,不知还不还的起,于是内心犹豫片刻,还是将乾坤袋还了回去“公子,这一物太过贵重,奴要不起。”
  崔臻桐看着素玉这样胆小谨慎的样子,竟然有些心疼。
  他曾见过宋白玦在踏云门的样子,会须君十分宠爱他这首徒,南海凶猛龙兽的龙珠,扔给宋白玦当弹珠的玩,几千年攒的金银法宝,扔给宋白玦做玩具。
  宋白玦接待他到访踏云门时,头戴碧绿莲花冠,一身用金线绣了上古阵法的银白色法衣。数十位弟子恭立左右,任其差遣。
  就算后来追随魔尊,宋白玦地位也仅仅在魔尊之下,惹他不快的人,第二日便会丢了性命,脑袋送给宋白玦当球踢,他一皱眉魔界人界修仙界就要血流三尺。
  可便是这样一个在何处都金尊玉贵的人物,如今却成了任人采补的炉鼎,连一个普普通通的储物袋都害怕还不起。
  崔臻桐将法器推回素玉怀里“收下吧,我不需要你还。”
  “还有不要再自称奴了,你自由了。”
  素玉愣了一下,努力张口“好的,谢谢公子好意,我收下了。”
  转换自称的代价,便是签订的契约生效,素玉觉得只是一个平常人随便说的字,从他嘴里每说一次,就会感觉到身体如被电击一般疼痛。
  可素玉咬牙,不动神色的忍了下来,他不能再如此沉沦下去了,他想变回普通人。
  素玉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觉得是时候离开了,却又被崔臻桐攥住手拉进了怀里。
  崔臻桐下巴抵着素玉的脑袋,嗅了嗅素玉的发顶,缓缓吐出一句“白玦,你太香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