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这场会议汇聚了四方势力。
信仰侧、科技侧、玄幻侧和联盟。
科技侧派出的主事人是一位年过半百却精神抖擞的老人,她头发花白,眼神却十分凌厉,人们称呼她为杨女士,岁月为她雕刻智慧,先进的文明为她提供底气,她的身旁坐着显形的恒娥,她们面容不一样,气质不一样,却奇妙的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们来自同样的地方。
玄幻侧这边毫无疑问是以卫桥为代表,但因为玄幻侧没有一个统一的政/权,所以说是玄幻侧,但卫桥能代表的仅仅是青华宗,不过如果这场会议讨论出来的结果严峻,那么他会马上动身回到玄幻侧,以他最近风头无二的名声,其他宗门最起码会给个面子坐下来听一听。
联盟这边的人就比较多了,明面上的领头人是席啟,卢卡斯坐在他身后,表明自己仅仅是以个人的身份参与到这场会议中。
作为东道主,杨女士承担起主持会议的责任,在简单两句寒暄过后,她迅速进入了正题。
“为了更好的合作,我们希望贵方可以坦诚以待。”杨女士抬手,四周光线变暗,投影第一张写着“绝密资料”四个字。
她认真环视在场所有人,不卑不亢道:“根据科学院的推测,新出现的以‘邪神’为代表的文明,很有可能是来自高纬度的生物,对祂的危险评估将达到一个史无前例的高度,这并非我们一个文明的私事,更是涉及诸位生死存亡的大事。”
说完,她将舞台交给了恒娥。
恒娥面容冷静地展示各种专业化的数据表哥。
“紫溪是前往【未知地】中唯一幸存的星盗,按照她逃离的时间推倒计算,恰好是科学院捕捉到一股强大能量波动的时刻,诸位可以看这张图——”
从这张峰谷图可以清晰的看到,在紫溪离开的那个时刻,能量从原本的逐渐上升变成剧烈上升,而且这个上升的峰值一波比一波高,却又在顶点蓦然消失,在空白了一部分后,又猛地出现,势头不亚于之前,却在逐渐恢复平缓。
“在之前的观察中发现,峰值越高代表着此处蕴含的能量越高,第一次出现峰值是在【未知地】出现时,第二次是在阿斯托克的乐园覆盖面具变广时,由此可以推测,这些能量的变化绝对与眷属有关。”
“可不管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它们对比起这张图的峰值都显得太过渺小,再加上演唱会事件中,眷属的疯狂行为都与邪神的刺激有关,那么我们可以推断:在紫溪离开后,一定是邪神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眷属的能量暴动。”
恒娥目光缓缓落到峰值图上空白的那一截,平静说道:“所以我们可以大胆的推测——在这段时间内,眷属们全都消失了。”
光是一个只能在外部徘徊的阿斯托克都能让星盗团们差点团灭,那那些更靠近邪神,更为强大的眷属会有什么可怕的力量简直是想一想就让人头皮发麻的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科技侧不敢随便动用武力,只能拐着弯用星盗来吸引眷属注意的原因。
可现在,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些强大可怕的眷属,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全部消失了。
恒娥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在这段时间内,可能发生了一场……”
“献祭。”啟直接大断了恒娥,他略带怜悯地弯了弯眸子,不知是为科技侧的无知,还是对她们并非眷属,永远无法了解神明是何等伟大存在的可怜。
他语气笃定道,“不是屠杀,是一场献给自己神明,荣耀无比的献祭仪式。”
说到后面,字里行间竟透着几分艳羡。
仿佛献祭就是什么比屠杀更加美好的词汇。
席啟略带烦躁的“啧”了一声,以一种卢卡斯从未见过的嫌弃撇过头对他说:“自从见到他,我就一直想找个时间去改名。”
和这样一群疯子同名,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卢卡斯面色不变,语气淡然:“早就知道天使都是这样的,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
回想起过去和原一接触的种种,卢卡斯很难不想到他与阿斯托克相处的模样。
即使嘴上说着“你把阿斯托克当做小狗就好啦”这样贬低的话,但原一的动作中却分明透露着他将阿斯托克当做同伴的事实。
即使这个同伴智商不高,甚至偶尔心情低落还要他去哄,想要换掉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原一还是会耐心地抽出时间摸摸阿斯托克的头,坐在它怀里看星星,倚着阿斯托克的背絮絮叨叨的说着很多它不懂的话。
卢卡斯看得分明,不是原一要把阿斯托克当狗,而是阿斯托克自愿当狗。
如果眷属都是和阿斯托克差不多的存在,那么啟说这是一场献祭,就真的很有可能是一场由眷属自愿奔赴的献祭仪式。
如果为了神明,连自尊,连自我都可以抛却,那么生命对于它们来说,也不过是衡量忠诚的发码,一旦得到祂的赞许,就会毫不犹豫地献出。
可这样自愿的献祭,真的是原一想要的吗?
卢卡斯垂下眼帘,或许答案早就已经明确,只是他们不敢轻易往好的方向预设,也不确定这个答案是否是他们需要的。
所以他们需要一个“专业人士”的盖棺定论。
而毫无疑问,在场没有比啟更适合为此事做下批语的人。
在大家的默认下,啟单手撑着脸,望着图表上空白的地方展开了无限的想象:“不知名的原因让神明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或许是悲伤、或许是愤怒、又或许只是某个瞬间的痛苦。”
“可是……无论是何等的感情,投射到眷属身上总是如山崩地裂般剧烈。”
他抬眸,眼中似有泪光,即使有羽翼遮住,也能感受到他的悲伤。
他的声音开始变得低沉,原本清晰的声音变得模糊,甚至让人分不清到底是一个人在说话,还是无数个人的意识在说话。
“没有嘴巴,于是无法诉说痛苦。”
“没有眼睛,于是无法看到自己哪里受了伤。”
“没有手臂,于是无法捂住受创的伤口。”
“于是……”啟的指尖划过脸颊,在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宛若低吟一首诡谲的歌谣——
“他们献上了自己的嘴巴,替祂说话。”
无数张被缝上的嘴巴一闪而过。
“他们献上了眼睛,为祂注视。”
无数双溃烂的眼睛只剩空空的黑洞。
“他们献上了所有的手臂,捂住祂流血的伤疤。”
失去四肢的人仰着头,却再也无法拥抱太阳。
这就是悲剧吗?
并不是。
真正的悲剧是——
“他们拼尽一切想抚平祂的哀伤。却发现引起祂悲恸的,正是他们本身。”
一直遮蔽着双眼的羽翼忽地张开,露出里面那双纯白的眼眸,没有焦距,也没有半分感情,却在眼角滑落最慈悲的泪。
所有被这双眼睛注视到的人都被卷入一场洪流般的悲伤中。
即使是恒娥也像卡壳了一样,身形忽闪忽现。
啟缓缓站起身,犹如进无人之地似漫步在会议室中,从杨女士的口袋里抽出那张门禁卡。
眼泪仍在落下,啟哼起悲伤的挽歌,似哀悼,又似新生的号角。
他就这样唱着歌,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外走去。
本该重兵把守的基地此刻安静的落针可闻,他在这里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一直以来,人们都误会了信仰侧战斗的方式。
的确,天使们使用力量时都需要向光明神祈祷,越是虔诚,获得的力量就越强。
高阶的天使甚至可以通过吟诵召唤光明神降世,直接让祂的力量碾压一切敌人。
可他们不曾知道的是,当信仰虔诚到一定程度后,那双眼睛就不再是自己的了。
那是祂的眼睛。
即使祂的意识仍然混沌,没有任何清明的预兆,但迟早有一天,他们会融入祂的所有,成为祂的一部分。
在此之前,他们仍要努力。
努力在自诞生就注定纠缠不止的邪神面前,用尽一切办法让祂渡过这场最重要的命运节点。
他们敬爱的神明啊,因为仁慈而落后的那一步。
将由他们补上。
哪怕未来的祂早已传来箴言。
——这是一场必死的斗争。
得到消息的那一天,他们伫立良久。
若他们是忠诚的,就当按照祂的指使,坦然面对必败的结局。
若死亡只是他们的结局,那么就如此按照箴言执行,也是应当的承诺。
若就此放弃,以祂的仁爱,可以获得痛苦的权利。
但当时的他们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们仰起头,望向遥远的未来,发出相同的共鸣:“可是亲爱的您,我怎忍心举手投降,将您交给愚者定下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