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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活着也可以,死了也无所谓,反正对温栩来说,生活就是这样的。
  两人上车后,顾延青给他递了个白色塑料袋,“拿着。”温栩疑惑地接过,拆开,不免惊讶了下,是两盒药,一盒胃康灵胶囊,一盒维u。难怪有一会儿没看到顾延青,原来他是去药店。
  第13章
  “你寝室在哪栋。”
  “17号楼。”
  顾延青的车跟他的人一样十分惹人注目,他那辆很酷的车稳稳地停在寝室楼前,引起路人纷纷侧目。熄火的那刻,没有人说话,温栩沉默着想,他应该要说些什么的。
  温栩还是那样拿着药看了他一眼,停顿了下,顾延青在他开口前道:“不用再说谢谢了。”
  他和温栩总共短短不到八个小时的相处时间里,他对温栩好像有了一点了解。
  “你今天,已经说过很多遍类似的话了。”
  嗯?温栩的表情好像不太理解他的话,歪了歪脑袋,认真地看着他。
  顾延青就说:“谢谢,这两个字显得我们更陌生。”
  可他们本来就是不太熟悉的校友,甚至称不上是朋友。
  顾延青没有说“显得很陌生”,他说“更陌生”。是因为今天比起昨天,又显得不那么陌生了一点吗?
  温栩点了点头,笑得很真诚、温柔,他说,好。
  他偏着头,垂下眸,目光移到温栩透红的耳垂上,看得入神,像枝头上鲜艳饱满的红樱桃,垂涎欲滴。
  “车里很热吗?”顾延青突然这样问。
  那颗红樱桃晃了晃,“没有啊。”他说。
  “你的,脸,很红,可能是车里太闷。”
  他的眸色晦暗不明,喉结小幅度地上下滚动,好想揉捏一下,或者,含在嘴里。很想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口感。
  可能,会化掉吧。
  温栩听信了他的话,以为自己真的脸很红,抬手用手背贴了下脸,不是很烫,他抬眼去看后视镜。他在后视镜中看到了顾延青的眼睛。
  这种时候,温栩的脑海里倏地弹出一些诡异的不合时宜的想法,他和某些总在寝室楼下缠绵的小情侣共情,其实将他们比作小情侣,又有些不太恰当。
  但此时状态很像。
  温栩车门开了一半,突然回头说:“有机会的话,再请你吃饭,时间你定。”
  “很想请我吃饭?”顾延青眉梢微挑。
  “嗯?”
  “我的意思是,”顾延青的神色好像略微有些无奈,“难道,你约会,只会请人吃饭吗?”
  约会?他们这样算约会?温栩不太能想的明白,但他并未沉思,迅速接受了这件事。
  原谅他单调沉闷的前十几年里,几乎被学习和打工填的满满的,毫无缝隙。毫无头绪,他实在想不出在本市还能有什么其他“约会项目”,他能想到的感觉都不太适合他们。
  但他真心认为请客吃饭就挺不错的,经济、实惠、能填饱肚子,还可以观察菜色,研究菜品,回去写食谱。
  温栩的表情很认真、正经的在思考,感觉他回寝室能立马去写调研报告。顾延青突然不想再为难他了。
  温栩就这样一半身子卡在外面,他搜刮脑海,仔细想了一会,实在没想出来,就对顾延青说:“再给一些,让我们不那么陌生的机会吧。”
  “你来定。”
  温栩察觉到顾延青也下了车,他回头的时候,顾延青就这样双臂环胸靠在车边,看他离开的背影,接受到温栩视察的目光后,他解释:“目送你回寝室。”
  温栩顿了顿,转过身,静静地对上他的目光。他心里想,这样真的有点像在寝室楼下谈恋爱的小情侣了,弄的人怪忸怩。幸好这个点在上课的人很多,寝室楼下行人很少,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特别的安静。
  温栩跟他对视了一会,脑海里突然有了值得参考的建议,他说:“其实,我厨艺还可以。”
  顾延青似乎是笑了,眼睛里有些许柔柔的笑意,他问:“你要亲自为我下厨吗?”
  温栩也跟着笑了笑,“可以吗?”
  “当然。”
  看着他的眼睛,温栩似乎想到了什么,稍微敛了敛笑容,转身上楼。他感觉身上糊着湿黏黏的冷汗,手脚发冷,一点也不好受。
  回寝室第一件事,他先去冲了热水澡。热水浇遍全身,整个人包裹在湿润的温度中,只有这样,他才好受些,感觉世界不再那么冰冷潮湿。
  浴室。温栩站在半身镜前,抬手抹去上面的水蒸气,冷眼端量着镜子中对他来说即熟悉又陌生的脸,今天的状态并不够完美,神态略显羸弱的病态。
  但他不可否认,这张脸真是得天独厚,足够轻松地骗得很多人的信任。
  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故作善良、故作温柔、故作能够坦然地面对一切,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自己的一切他都无法忍受。他的虚伪恶心、生活在那个家恶心、跟人打交道恶心、活着也恶心,他的一切都那么令人作呕。
  他挫败地垂下脑袋,甚至连自我厌弃这点他都无法控制。
  恶心、恶心、恶心。
  温栩感觉胃里一阵翻搅,他痛苦地弯下腰,攥紧了手,指甲死死掐进肉里。他忍住想要打碎这面镜子的冲动,有多少次他站在镜子前幻想,打碎它,再用它锋利的碎片割破大动脉,任由血液飞溅到浴室的每个角落。
  好像只有这样,一切才顺畅了、解放了、自由了。
  一想到这,他的灵魂高声歌颂,激动到震颤。
  飘飘欲仙、心跳加速。
  好爽。
  可他自己不知道,每次他这么幻想时,都有些神智不清。
  这次也一样,就这样头晕目眩地脑海里闪过许多片段。突然间——他清醒了,猛地抬起头,微微启唇,抬起手,食指轻轻碰了下那颗虎牙。
  他的情绪总是转变得十分的快。
  他很勉为其难地对着镜子展露出一个笑容,神态略显诡异,短暂的笑容消失。他面无表情地想,这样笑起来,完整的露出这颗牙,一点也不好看。
  温栩失神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到十分困扰地蹙了蹙眉头,今天好像彻底被他注意到了。
  以前总有人围着他说,这颗牙丑死了,每个人都说丑,大概,是真的很丑吧。
  久而久之,他自己也越看越不顺眼,从小对着镜子练习,怎么样说话、微笑才能让那颗牙不那么引人注意。
  可是,他好像失败了,还被顾延青看见了。温栩很懊恼,别人就算了,为什么偏偏是他。
  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再犯这样的错误。
  第14章
  温栩从浴室出来后吃了药,重新躺回床上。他盖着薄被,侧躺在床上,一闭上眼,脑袋里止不住的嗡鸣声与几乎穿透胸膛的心跳声,不停地在他的身体里回响。
  有一瞬间,体内动荡的魂魄在挣扎着要脱离、冲破身体,拼命撕裂出另一个他来。
  他闭眼,细细回想着顾延青对他说过的话,就像被喂了口洋槐蜜,心里甜丝丝的,不再那么难以入眠。
  他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差,大多数时候只能借助安眠药。但依赖安眠药解决长期的失眠问题,它所带来的副作用也是无可避免的。
  睡眠质量很差的时候,他往往会跌落进恶劣荒诞的梦境中,是幸福与不幸糅杂的发腥烂臭的童年时期,是糟糕透顶的血淋淋溃烂的初高中时期,记忆像魔爪,控制着他。
  这是他平常想都不想、提都不提的过去时光。
  但今天比较幸运,这些都没梦见,他猜测,可能是见到了顾延青的缘故。
  海马体是大脑中与记忆功能密切相关的区域,海马体的萎缩会导致记忆力减退,回忆和再认困难。他有的时候会经常记不起来过去的事,只能靠偶尔的噩梦回忆一二件。
  比如,今天,他再一次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顾延青的场景。
  去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音乐会。
  关于日期,他记得非常清楚,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可是那一天具体发生了什么,在他的记忆里已经差不多模糊了。
  那段记忆,对他来说,像一张老照片,镜头只聚焦于中心位的一人,其他的一切都被虚化。
  零碎的记忆片段,像被打碎的酒瓶,无法拼凑。
  二十五日,晚十一点钟,他在后台和其他部门成员在包装圣诞节的红苹果礼盒、他拿着一把水果刀独自站在楼梯拐角、顾延青在台上独奏《una mattina》、手腕突然间很痛很痛、血液像惊慌的蠕虫顺着他青色的经脉往下滚落,堆了一地、医务人员看到他的手腕忍不住发出的惊呼声……
  那一天,是他去年一整年最深刻的一天。
  因为那天之后,他第一次去看了心理医生。
  他也是从那天,开始吃药。
  那道丑陋不堪的难以祛除的疤痕至今还横亘在他的左手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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