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池镜花拉他找了个处在阴暗角落里不起眼位置坐下,让茶馆伙计上了壶热茶跟一盘花生。
四面八方的交谈声不绝于耳,一时分辨不出哪些才是有效信息。
她习惯性地坐在他身侧,转过头,乌发扫过颈间,微微倾身靠过去,唇瓣贴着他的耳畔,压低声音说话。
“我们随便听听就好了,万一有傩神的消息呢。”
奚逢秋没有说话,若是以前,他可能会在意傩神,可现在,跟池镜花相比,其他似乎没太大意思了。
他缓慢探出指尖,从桌面摸到一颗未剥壳的花生,“咔嚓”一声,花生壳脱落,只剩个圆润的花生。
下一刻,他将剥好的花生递到她唇边,唇角弧度渐起,露出个柔和清端的笑。
“吃么?”
池镜花淡淡垂眸,看见他因替她剥花生,冷白的指尖已泛起微微红意。
一举一动,无不充斥着某种显而易见的含义:他在故意邀请……不,引诱她吃下他剥好的花生。
真的很像他会做出的事情!
池镜花毫不犹豫张口咬住他的手指。
第77章 怪会引诱人的。
茶馆内纷纷扰扰,嘈杂的交谈声不断涌入耳间。
池镜花凑上前去,几乎毫不犹豫地狠心咬了一下他的指尖,停顿几秒才探出舌尖递过来的花生卷入腹中。
冰冷的指尖甫一触碰到藏在少女齿下的那抹湿热,奚逢秋只遵循本能往里探索。
下一刻,指尖在与她的唇舌无休止的纠缠间,一丝熟悉的疼痛逐渐蔓延。
池镜花很快敛去牙齿,端正坐好,鼓着腮帮子嚼呀嚼,不忘明目张胆地观察他的反应。
他轻轻歪过脑袋,微微笑着。
因为不仅触碰到她柔软的唇舌,还让她咬了自己一口。
真的很有趣。
大抵知道他在想什么,池镜花默不作声时,心里吐槽了句:奇怪的癖好。
望着他食指及拇指上的一排醒目的牙印,甚至残留着些许晶莹透亮的水迹,池镜花双颊一红。
“我帮你擦擦。”
说着,池镜花不顾他的意愿,忙以自己的衣袖来回搓了搓他的手指,直到完全拭去自己的留下的痕迹。
正要松口气,不想池镜花一松手,却发现他的苍白的指尖被自己搓得通红。
似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但奚逢秋没说什么,池镜花索性也不语。
接着,奚逢秋只是面带浅笑地又剥了一颗花生。
仿佛预料到他接下来的动作,池镜花提前从他指尖中夺下,一股脑地塞进嘴里。
“我自己吃。”
见她态度坚决,奚逢秋没有反对,而是极轻地应了声。
池镜花一边注意听旁人的谈话内容,一边往嘴里扔花生。
他剥一颗她便吃一颗,再也不给他任何投喂的机会。
一整盘花生,几乎都是她吃的。
但也不是一直光顾着吃。
虽然池镜花一直分神听人在茶馆里讨论,可坐了一个时辰,愣是没听到有关傩神的任何信息,倒是听到两个交头接耳的年轻人在讨论王府传出来的八卦。
断断续续地只听见几句模糊的对话,讨论的内容大致关于晋王回府一事,说什么晋王这次回府,就再也不会回京师了。
池镜花不理解但大为震撼。
难道说……这相互折磨的两个人突然和好了?
虽然很好奇,可奚逢秋应当不想再听到跟王府有关的一切,也避免他被人认出来。
池镜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好了,吃完了,我们快点离开吧。”
少年轻轻“嗯”了一声,不作反抗,任由她牵着自己踏出茶馆。
池镜花拉着他,一同购置了些生活用品。
一路上,奚逢秋虽然话不多,但表情异常平静。
他听力极好,所以应是听见茶馆里的交谈声,可好像并未受影响。
有点奇怪。
但池镜花无从下口,只好将疑问憋在心底。
等他
们避开所有可能会被认出的地方,采购完生活用品回到竹屋时,太阳尚未落山,门口水坑见了底,露出被雨水所掩盖的几片竹叶。
池镜花一进屋放下东西,就给他们二人分别倒了两杯茶。
冷是冷了,但解渴。
由于花费不少精力,池镜花直接端起茶杯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转眼却望见奚逢秋左手撑脸,右手只握着杯盏,却不喝。
池镜花凑近盯着他受伤而覆着白绫的双目打量半晌,只能看见他微微上扬的唇角,心情很好的样子,却不知原因。
“怎么了?”
少年慢慢往前移动半分,在即将碰到她时精准确停下,热衷于与她抢夺稀薄的空气,薄唇一张一合,语气比情人还要温柔。
“你不问我吗?”
池镜花不明所以地眨了两下眼睛,沾着晶莹茶水而红润的唇张张合合。
“问你什么?”
“不好奇吗?”
不知回想起什么,他忽而轻声笑了笑,醒目的耳铛在池镜花漆黑的瞳孔里震颤一下。
“为何父亲这次回来却不打算再回京师了。”
很好,他果然听见了!
池镜花老实点头,“好奇啊。”
傍晚的天空之下起了风,垂挂在屋外的风铃在风中摇摆,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奚逢秋微不可察地叹口气,抬指摸到少女耳后的一缕发丝。
“既然好奇,那为何不主动问我呢?”
什么跟什么啊?
她不问是担心问这些事情会勾起他的不愉快回忆,怎么反而说得好像她做错了事情一般?
什么奇怪的脑回路?
池镜花拍了下他不安分的手指,理了理头发,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望着他。
“好,那我现在问你,晋王,也就是你的父亲,为何决定留在府中不回京城了?”
没再继续触碰她的奚逢秋缓慢地垂下手指,“父亲不是不想回京师,而是被母亲关起来了。”
囚禁?
不是,玩这么变态的吗?
池镜花诧异地微微张开口,但一想到几次看见苗献仪时她那不正常的表现,极有可能做出这种事。
池镜花大胆猜测,很有可能是因为苗献仪占有欲过强,奚淮景忍受不了才找借口上京师躲着不见,但两人之间并非无爱,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平和相处。
女版强制爱。
……倒是新奇。
话又说回来,虽然奚逢秋与苗献仪在很多方面大有不同,但在占有欲这块完完整整地遗传了他的母亲。
可就因为这样的遗传,哪怕奚逢秋什么也没做,却连他的呼吸和生存都是错的。
池镜花心脏一颤,仰头抬手轻轻覆上他眼前的白绫,试图安抚他的心情。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的,以及他心中所流露出的情绪波动,抬手握住她的手指。
“没有关系的。”
——他本就无用。
毕竟他的存在只为留住父亲,若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一向厌恶他的母亲自然不会再留着他。
或者说,除了父亲,母亲不在意任何人,所以,不管他做什么都一样。
若非父亲有段时间觉得他字写得不错,母亲大喜,遂为他请了位教书先生,否则,他甚至不知该如何表现,才能让自己像个“人”。
听他这般说,池镜花却不大高兴,因为他总是这样,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包括他的性命,也可随意抛弃,看似温柔,却裹藏着危险和疯狂。
若在以前,池镜花只会认为他病得不轻,可在通过幻境了解他的过往以后,不管他产生多么偏执的想法,她虽不认同,却也能够理解。
毕竟,没有谁在那样的生存环境长大,还能保持“正常”。
一想到他身上发生的这些,不知怎地,心脏猛地被什么给攥紧,疼痛伴随呼吸进入心脏。
池镜花突然很想亲一亲他。
就像是他说的那样,给予他一点欢愉,让他高兴一点。
池镜花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她分明说过不会再亲他的,而且,现在也没理由亲他啊……
又不会涨好感度。
她用力摇了摇头,将这不该有的想法甩出脑袋。
不知从何时起,哪怕她的一个呼吸一次心跳,奚逢秋都格外在意,哪怕她故意隐瞒自己的来历,可此时此刻,他想要了解她的全部。
少年轻轻张了张口,喊了她一声。
“池镜花。”
许久没听他喊自己全名的池镜花明显愣了一下,回过神,神情呆滞地点了点头。
“嗯,我在。”
即使奚逢秋可以感受她的情绪,看不见她的五官,所以非常好奇她以怎样的表情面对他,不由像动物般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方才在想什么?”
池镜花面不改色地道:“没想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