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她灵机一动,想到个绝妙的主意,于是扭头问吴清泽:“对了,少庄主,我听无双说,你少时文武双全,那想必写字也很好看了对不对?”
  在吴清泽疑惑的目光中,池镜花继续道:“其实是因为我写字太丑,所以想请你教我写字。”
  吴清泽轻轻一笑,“当然可以,池姑娘若有时间的话我可以教你。”
  池镜花立即放下筷子,故意做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
  “现在
  就有时间,我们立刻开始吧!”
  吴清泽愣了下,旋即把她带至书房。
  书房空空荡荡,悬于四处的书法字画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淡淡墨香。
  池镜花左右张望,以为奚逢秋会跟先前一样让白鹤充当他的眼睛注视她,但始终不见白鹤身影,倒是浑身一激灵,打了个冷颤。
  他就在附近。
  池镜花对这种感觉最为熟悉,虽然看不见他具体位置,但她确定奚逢秋一定在这周围的某一处。
  或许由于无法确定他的具体位置,反而更叫池镜花莫名地心跳加速,因为只有意外才叫惊喜。
  池镜花按下狂乱的心跳,让吴清泽先给她打个样,毕竟她写的字实在难以见人。
  当然,所谓让吴清泽教她写字并非心血来潮,而是利用奚逢秋所擅长之事,可她却偏偏去找别人,这才是重中之重。
  几字落笔,吴清泽缓慢抬头,见她神情恍惚,目光不由透着几分疑惑。
  “池姑娘,这也是为了引出幕后凶手吗?”
  池镜花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吴清泽眉头微蹙,左手习惯性地抚摸拐杖,仔细回想他们从昨日见面以来所发生的一切。
  “因为相较于昨日,你今日对我的态度不太一样,你故意与我亲近,是为了引出幕后真凶吗?”
  “额……是的。”
  池镜花尴尬挠脸,心虚到不敢与他对视,总不能说她在利用他让男配吃醋……
  此时,她又想起无双的絮絮念,只觉得良心受到莫大的拷问,但既已决定利用吴清泽,就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他抓住残害他亲人的凶手。
  不知是不是她一直在想奚逢秋这件事让对方敏锐察觉到,下一秒,吴清泽的话题也往他身上拐。
  “那池姑娘,你与奚公子关系很亲密吗?”
  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池镜花足足反应了好大一会儿。
  窗外泄进的冬日暖阳洒在少女的睫羽,她眼睫一颤,日光如金粉飞进她的眼底,她垂下眼眸,故意说着违心的话。
  “不算亲密,只是因为恰好我们的目的地都是京城,所以只能算同行者。”
  说话时,她有意加重“同行者”三个字,甚至连“朋友”都不愿说。
  说实在的,她压根就不愿跟他做什么朋友,再说了,哪有隔三差五就亲吻的朋友!
  而且,她得确保这话让躲在暗处的奚逢秋听见。
  他会有何想法呢?
  池镜花猜不到,但肯定不会无动于衷。
  她很好奇。
  直到夜色降临,池镜花累了一天,她活动着酸疼的手腕,用手肘推开房间的门,发现屋内已点上蜡烛,微弱朦胧火光盈满整间屋子。
  池镜花继续往前走,在窗棂前看见奚逢秋。
  他沐浴着月光,就静静地坐在那,低着头,唯有在听见她的脚步声接近,才仰起头,明明灭灭的烛火映在他的脸庞,他露出个温和的笑。
  “抱歉,我私自闯进了你的房间。”
  这个时候,居然还挺有礼貌。
  池镜花正想说算了没事,却发现不太对劲。
  空气中飘来极淡的墨香,混合着浓重的血腥。
  桌上铺满纸张,字迹虽然模糊,却能看清一撇一捺地构成却并非墨水而是鲜血,正是来自于奚逢秋指尖流淌的血迹。
  池镜花头皮发麻,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当缀在指尖鲜艳血珠啪嗒砸向地板,奚逢秋已向她走去,离月光越来越远的同时离他心中的欲念愈近。
  同行者……
  为什么池镜花会认为他们是同行者?
  他不明白。
  可唯有一件事他很清楚——池镜花对待吴清泽的态度已超过好说话的范畴。
  在来落雪山庄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一直都待在一起,他们有很多时间去做这件事,那她为什么还要找别人呢?
  池镜花分明夸奖过他写字好看,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不可以,为什么不是他来教她写字,为什么是吴清泽?
  这是什么情绪呢?
  他不知道。
  为什么自己可以一直在注视着她,却完全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他对此束手无策,可冲破内心桎梏的束缚有一个声音在呐喊,音量越来越高,几乎在池镜花说出“同行者”时将他吞噬。
  ——不可以!
  ——不可以!
  ——不可以!
  不可以是吴清泽。
  她的身边应该只有他才对。
  她的呼吸、心跳、目光……所有一切应全部属于他。
  正如他因她而存在一般。
  少年慢腾腾地摊开右手,可见其掌心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偏偏因失血过多的苍白面颊上温柔到极致的笑容。
  “我们还没有做过呢……”
  第90章 为什么我不可以。
  皎白的月光洒落在他的脚下,冷风卷动他的衣角,偶尔沾染一缕月华,当风息后,奚逢秋整个人便完全立于阴暗中,神色晦暗,眼底浮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池镜花明白他的意思,却故作懵懂地眨眼。
  “什么意思?”
  少年掌心深浅不一的伤口还在渗着血,鲜血顺着指尖和掌心纹路往下滴落,溅出一朵朵瑰丽的花朵。
  窗外不知何时起了夜雾,飘进屋内混着血气,血色的淡雾氤氲在他四周。
  少年眼眸低垂,半湿的睫羽如受惊的蝴蝶微微颤抖着。
  不知想到什么,下一秒,他抬眸向前一步,地板上的黑影完全叠盖住他的。
  奚逢秋极其不解地歪着脑袋,表情极为认真地询问:“我不可以吗?”
  他的声音很低,只说给他们两个人听的,宛如一片白羽轻轻撩动她的心脏。
  池镜花极力克制心跳,忙摆手婉拒。
  “不用不用,少庄主教我就好,你受伤了,还是先回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说话时,池镜花轻咬唇瓣,手指攥紧衣裙,故意扭头瞥开视线,怕自己心软忍不住靠近他,因为喜欢一个人就会如此。
  虽然池镜花总开玩笑说他黏人,但她其实也想跟奚逢秋待在一起。
  少年继续向前一步。
  眼看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池镜花正要后退,奚逢秋却先一步用手抵住她的后脑。
  指尖毫无阻碍地探进她的发丝,不管缠绕还是触碰,仿佛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在轻轻撩拨她的神经,像要把她拖拽进一个织好的蛛网中。
  池镜花正要推开他,可比她的动作更快落下的是少年略微颤抖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可以……”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从来到落雪山庄,一切就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同行者……
  为什么是同行者?
  她不是说过在乎他吗?想跟他处好关系吗?
  所以,对她来说,只需要“同行者”这种程度就够了吗?
  不对啊。
  不对啊。
  不对啊。
  他们应该是为更亲密的关系才对……
  是因为他做错什么事情,让池镜花生气了吗?
  她为什么不告诉他?
  她为什么不教教他?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是什么呢?
  他不知道。
  当无数信息在他脑海中爆炸式增长,奚逢秋无法理解,却因内心深处滋生的欲望无法得到满足,因此唯有采取原始的方式去讨好她。
  他另一只手握住她的五指,引导她抚上自己的脸颊,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不要拒绝我,我会比吴清泽更有用更听话的。”
  他的一字一句似乎在说,只要他足够乖巧听话,就能与她在一起。
  池镜花蓦然想起,他小时候在王府也是这般——好像只要他听话,就能获取母亲和旁人的一点怜爱。
  久而久之,这便成为他下意识也会做出的行为。
  可她要的不是这个,她不需要他听话,也不需要他故意讨好。
  她只想让他做自己,并且明白他内心对她最真实的情感。
  池镜花指尖一颤,指尖从他手里抽出,默默推开他,往后倒退一步,低着头,试图抹去他在自己手上留下的血迹。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她说话的语调又淡又轻,就算细听也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奚逢秋没动,他在注视她,并试图揣摩了解她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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