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走到东院门前,便隐隐听到长刀破空的呼啸之声。在战场几年,对这种声音并不陌生,因此他产生了些许好奇。
  跨入东院,健壮的小郎君打着赤膊,一人高的金背大砍刀被他舞得呼呼作响,气势恢宏。
  祁晔面露赞许:“好!”
  姜维舟闻言未停,一套刀法
  炉火纯青,收尾时“铮”一声,地都似乎震了一震。
  姜九昭唇角带笑,先行朝太子走去:“参见太子殿下。”
  祁晔睨他一眼,姜九昭此人圆滑,功利心太重。因此面对他的讨好,祁晔向来都是表面应付。
  姜维舟一身肌肉饱满扎实,收起刀后穿好了衣服:“让殿下见笑了。”
  “能有这般毅力练功,实在难得。”
  得到太子的赞赏,姜维舟受宠若惊,如此想来他所求之事也有几分把握了。
  “是啊,我从小的愿望就是建功立业,上阵杀敌。每日练功一日都不敢懈怠。”
  祁晔点头:“好。”
  “说起来还有件事要求求殿下。”
  祁晔被二人迎入屋中,姜九昭闻言望了他一眼。
  姜维舟并没有接收到来自兄长的警告,扬着那张还带着晶莹汗珠的脸道:“我想进军营。”
  祁晔一怔,如今的世家子弟哪里受得了军营里的苦。定国公也是因为膝下只有陆檀一个独子,才狠心将他送入军营,免得沾染世家奢靡之气。
  姜九昭:“维舟!”
  姜维舟被兄长一吼,瑟缩了一下:“我听得见,阿兄不用这么大声。”
  祁晔挑眉看他:“你想去军营?那里可不是玩闹的地方,军规严厉训练刻苦,你确定这不是玩笑话?”
  姜维舟拍拍胸脯保证:“自然不是玩笑话,我钦佩陆小将军已久,殿下若能在祖母母亲面前说几句好话,获得首肯。我今夜就打包行李,去赤以军报道。”
  姜九昭一拱手:“臣弟少年心性,让殿下见笑了,他的话不必理会。”
  祁晔抬手:“诶,维舟有这个想法是好事,你这个做兄长的怎么还阻拦起来了。”
  姜九昭语塞,姜维舟离不离开家与他而言都无什么影响:“这……还是要问过家中长辈的意思。”
  祁晔:“今日席中,我便向老太君提一提。”
  姜维舟欣喜万分:“好,那就谢过殿下了。”
  祁晔好不容易将那些情情爱爱抛之脑后,同姜维舟说起战场上的事情来。还有大昌诸位将军的事迹,姜维舟求知心切,有问有答,便显得一旁的姜九昭有些多余了。
  姜九昭苦笑,这就是傻人有傻福么,他费尽心机讨好的太子,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他笼络了去。也不知这样的莽夫真上了战场,又是何种光景。
  很快午膳时分到,下人前来提醒三位郎君用膳,姜维舟依旧有些意犹未尽,哪怕在路上也喋喋不休。
  直到走到正堂,姜樾之出现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方停了下来。
  满桌佳肴看得出来主人家的精心准备,官员不得打听太子的喜好,但有心的多少能知道些。
  祁晔看着这些菜肴,多半是合自己口味,其中夹杂着几道欲盖弥彰的小菜。
  不由得端详了眼姜樾之,一看便知道出自她手。她幼时在皇宫,能打听到这些实在是她的本事。
  姜樾之不经意抬眼,波湛横眸,霞分腻脸。目光相撞,奇了怪的祁晔先心虚地偏过头去。
  席间,姜献月缠着庄氏,二人耳语些什么。
  “你呀你呀,人不就在这么,自己去问问。”
  姜献月羞赧地看了眼祁晔,然飞速移开,娇笑着:“母亲,我……如何开得了口。”
  “大大方方的,都是自家亲戚有何不敢的。”
  “母亲……”姜献月埋在她手臂处撒娇,二人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这点动静还是惊扰了其他人。
  姜鹤道:“你们母女二人说些什么呢,瞧献儿都窘迫成什么样了。”
  姜献月佯装愠怒地瞪了他一眼:“阿父……”
  章老太君放下饭箸,轻咳一声:“怎么回事?”
  庄氏笑了笑:“都是献儿这丫头,为皇后娘娘的寿诞费心费力备了礼物,又担心送的不合娘娘心意……”她看了眼太子,“便想问问殿下的意见,女郎么,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
  说着掩唇笑了笑,姜献月便越发害羞起来。
  祁晔:“送什么都是小辈的心意,母后都是欢喜的。”
  何氏暗地里对母女二人翻了个白眼,清清嗓子道:“献儿准备了什么礼物,说起来从年初开始樾儿就为娘娘寿辰准备起来。听闻娘娘喜欢前朝画师庄甘的牡丹图,寻访天南四海找到了真迹。”
  姜樾之被点到名,抬眼笑了笑:“只要娘娘喜欢,樾之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祁晔看着那笑容,觉得刺眼得很。
  “我准备了一副翡翠屏风,亲自绣了牡丹图,虽不及庄甘大师的牡丹,但……”
  姜献月话说一半,被太子打断:“犹记得,庄甘大师的牡丹图母后那已经收藏了三副,已经不新鲜了。”
  姜樾之同他对视,眼底含着不解。
  姜献月闻言立刻噤了声,这下是真的羞得抬不起头了,太子压根没听她说了什么。
  姜樾之:“殿下的意思是?”
  “每年总送些书画没甚心意,母后格外关照你,难道不该更用点心么?”
  姜樾之咬牙,在长辈面前又不好发作,勉强扯出一个笑来:“殿下有何高见,说于臣女听听。”
  祁晔见她这幅吃瘪的模样,方才那点郁闷散了大半,果然只有在姜家人面前,她才会收起她锋利的爪牙。
  “岁初最近为了哄母后开心,寻了许多伶人入宫献舞。母后瞧着挺欢喜,不如表妹就为母后学一支舞。”
  席上一时间静谧无声,堂堂贵女,当众献舞?
  就连觉得丢脸的姜献月一时间也忘了她的窘迫,偷偷抬眼打量着长姊的脸色。
  姜维舟率先打破寂静:“这不妥,长姊自幼学习书画,何曾跳过舞。跳得不好,怕惹了娘娘不悦。”
  这话虽然贬低了姜樾之,却实实在在是帮她说话。
  “用心者无事不能,既然表妹觉得此计不成,那便当孤没说吧。”
  祁晔此话将姜樾之放在火上炙烤,进退两难。
  何氏打着哈哈道:“我觉得可行,樾儿聪颖,自小学什么都学得快。离娘娘寿诞还有两月光景,樾儿加紧练习应当不成问题。”
  姜樾之眼含失望的低下头去,当众献舞算不得什么,只是这一家人为了讨好太子,将她推出去。除了维舟,竟无一人帮她说话。
  “听母亲的便是。”姜樾之语气平淡,好似认命般。
  听在姜维舟耳中,只觉得心疼。
  午膳后,祁晔也同章老太君道别离开。
  章老太君察觉出孙女儿兴致缺缺,恐怕还在为方才的事难过,于是道:“樾儿去送送殿下。”
  自以为是的撮合,姜樾之不得不起身送贵客。
  一路上二人没说什么话,气氛有些凝重,祁晔偷偷打量着姜樾之的脸色。她不会当真因为一支舞就生气了罢。
  祁晔轻咳一声:“你不是事事要争第一么,怎么一支舞就把你难住了。”
  姜樾之不予理会。
  “孤也是为你着想,你那妹妹分明有备而来,你一副书画必定被她盖过风头。你不是最爱出风头了,被你那堂妹抢了去,你甘心?”
  姜樾之闻言抬头瞪他。
  祁晔心虚地偏头:“孤说的难道不对,你这眼神似要杀人一般。”
  “殿下担心担心自个吧,别谁家的家务事都日日挂心上。我与堂妹关系好的很,祖母管教森严,不符合身份的寿礼必然不会出现在娘娘面前。”
  祁晔噎住:“你……”
  “殿下这出难道不是为了楚千瓷出气么?”
  祁晔微怔,还未反应过来又听她道:“你觉得楚千瓷被送往满庭芳学舞是臣女的错,便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区区一支舞而已,殿下当真觉得我怕了不成?”
  “我……”祁晔话堵在喉中。
  “大门在那,臣女就不远送了。”姜樾之随意福了福身子,不等他答话转身离开,独留祁晔在原地。
  苍葭上前,问:“殿下当真是这么想的么?”
  祁晔思索片刻:“倒真不是,席上只是见她吃瘪的模样好笑,想捉弄捉弄她,没想到还真生气了。”
  苍葭心领神会:“属下倒觉得大娘子气的不是殿下。”是姜府人。
  祁晔按捺住心中异样,摆摆手道:“走吧。”
  回到梨云院,姜樾之在摇椅上坐了许久,几位侍女都不敢上前打扰。
  姜维舟此时找上门来:“长姊……”
  姜樾之只睨了他一眼,没有起身的动作。
  “母亲选了几位老师,让长姊你选选。”
  “放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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