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姜樾之拦在院前:“不了吧,寒舍简陋,怕污了楚娘子价值不菲的衣裙。”
楚千瓷唇角淡笑,绕过了她径直进了院子。绣着锦鲤的绣鞋踩遍院子每个角落,似乎是要将这位昔日敌人如今的惨状尽收眼底。
“啧啧啧,当真是……今非昔比。”楚千瓷一边感慨着,一边坐在姜樾之原本的位置上,自顾自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我还记得,此生最狼狈之时,衣不蔽体流落街头。姜大娘子一袭红裙,宛若瑶池女仙,素手一挥便拯救了苍生。而我,就是那个苦雨凄风的苍生。”
姜樾之端庄站立,在面对楚千瓷时,她不会有一丝礼仪上的懈怠。
从小就有人拿她们二人作比较,谁的诗书更出众,谁的礼仪更端庄。谁更八面圆通,左右逢源,一桩桩一件件都要在她们二人之中,分个高下。
对面宿敌时,身体上的记忆比大脑更快反应过来,随时做好迎战准备。
可后知后觉,姜樾之又觉得这般十分无趣,她们二人之间原本就没有你死我活的仇怨。她这般较真,究竟是为了给谁看。
好像对往事释然,姜樾之朝她走去:“粗茶,恐污了楚娘子的口。”
楚千瓷抬手,将那茶当着她的面全数倒下:“浮光锦,琉璃金簪,这不是最衬你的装束么?你明媚张扬大气,是最该穿这一身华服的女子,姜樾之!可你看看,你究竟对自己都做了什么?”
杯子被重重放下,姜樾之面上却无半点波澜:“你是来劝我回去的,这般歇斯底里,你同样对我最敬佩的对手,都做了什么?”
楚千瓷一愣,不自觉大口呼吸着,放下她所有的矜持和高傲。她此生,居然只有在姜樾之面前,才能显露出自己的本性。
楚千瓷垂下头,她今日极尽奢华,不是为了炫耀自己过得多好,而是为了唤起姜樾之沉睡的野心。
“姜樾之,和我回去,皇宫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
第77章 雪吻“是枝枝说……不够的。”……
姜樾之略抬了抬眼,屏息凝神道:“没有谁生来就应该待在何处,你身陷囹圄为了活着太子是你唯一的出路。你肩负着全族的命运,你比我能选择的余地少得多。”
楚千瓷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当年你我二人何等风光,你难道都忘了。你不想重现往日荣光了么,你就甘愿在这个破落院子里苟活一辈子?”
她不会一辈子待在这个院子里,但她现在前路未知,她的打算暂时不会告诉任何人。
姜樾之挣扎开手:“我不想,人各有志,就像我若是劝你离开太子殿下,你亦是
不会听,这是同一个道理。”
楚千瓷只专注地看着她,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在面对她时塌陷。
她楚千瓷自诩骄傲,现如今也要向权势低头。她自以为觅得良人,哪怕知道太子日后会三宫六院,总觉得在太子心中她是唯一的。
可一次次深夜欢好时,他口中喊的都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祁晔啊祁晔,你当真把我的骄傲自尊踩碎个彻底。
姜樾之还是头回见她如此狼狈的表情,于是问道:“你是怎么了,为何会好端端同我说这些话?”
楚千瓷倔强抬起头:“姜樾之,我虽不想承认,但殿下心里有你。”
姜樾之表情凝重,那日在姜府见太子那副神情,她便隐隐有些不安。太子能后悔的事,无外乎轻易放她离开。
她自幼便被看作是太子的所有物,而自己麾下的乖鸟雀,有一日竟啄了主人的眼和别的鸟飞了。寻常人都无法接受,莫说一国储君了。
太子对她有情她不敢苟同,反倒是她触了太子的逆鳞,太子心中才是满满的不甘心。
姜樾之偏开了眼,反驳道:“你错了,殿下一直以来心悦的,不都是你么。”
“栖临殿里,夜中陪伴殿下的人,不是我。”楚千瓷神色有些怔愣,她一生坦坦荡荡,只在这一件事情上无颜面对楚家列祖的清风高节。
她明知太子认错了人,却还是无耻的认下。她不敢去想太子对她的感情里,这件事包含了多少,剩下的还有多少。她只能用一个又一个谎言去掩盖,掩盖到她自己都要信了。
姜樾之却好似早就知道这件事一般:“那幼时短短几日的相处,早就该随着时光流逝烟消云散。而你陪伴太子的逐年岁月,却是真真切切不可抵赖的。”
楚千瓷惊讶地看向她:“你一直都知道?”
知道自己冒领了她的功劳,这么多年被太子针对,却仍不言语。
姜樾之敛了神色:“没甚好说的,太子厌恶的是我姜家人的身份。无论那个人是不是我,他都会讨厌我。既然如此,不如让那个小丫头在他心中留下一点念想,平白让两个人都在他心中留了怨。”
楚千瓷心口堵堵的,遂起身背过身去,只余一道背影:“你那好情郎已经日日流连女人身下,为了他让自己声名尽毁,当真是不值得。”
姜樾之唇边扯起一抹苦笑:“各人选择而已,怨不得谁。”
楚千瓷离开了,只留下一句:“我在盛京等你。”
姜樾之望着那道华贵身影渐渐消失,心中越发坚定:“我不会回去的。”
——
寅时三刻,山中的风好似带着冰凌,密雪霏霏,轻冰披披。
睡梦中的姜樾之忽觉喉中干渴难耐,下意识唤了几声婢女,才想到如今已经不在姜家。于是自己起身披了一件披风,摸着黑往案几的方向倒了一杯茶。
屋中燃着炭火,那门窗便没有合严实,一阵冷风拂过,吹开了窗户,更是吹进几粒冰雪,消消而融。
姜樾之喝了一口茶水,冰冷的顺着喉管而下,缓解了那干渴。她鼻尖一动,有股幽香钻入她的鼻尖。
不由得揉揉脑袋:“瞧我,竟出现了幻觉,这寒冬腊月的,怎么会有梨花香气?”
她转身想去关上窗,却不由得被眼前景色惊愣原地。
“这……”
窗下,是一颗极茂盛的梨花树,花团锦簇一枝压过一枝。雪渐停,月光朦胧地照射下来,每朵花上都缀了一层莹莹光辉。
花瓣随风而落,比雪更多了几分幽香,比花又多了几分轻盈。
姜樾之此刻睡意全无,揉了揉眼睛才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又套了件大氅,一推开门,地上的花瓣被卷起,一浪又一浪。
姜樾之不禁蹙眉,拾起地上的花瓣:“这不是花。”
“这当然不是花。”远处,一道身影倚靠在树下,手里似乎拿着一支箫,玩味似的在手中转着。
脉脉含情的凤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你……”姜樾之恍惚间以为还是梦,脚步微顿复又退回。
那人含笑朝她走来,玉质金相清韵绝,端可拟,月中仙。
姜樾之日思夜想的脸就这样由远及近朝自己走来,鼻尖泛起一阵酸涩,正打算迈步,又听他道:
“枝枝莫动,我朝你走来便可。”
姜樾之闻言又收回了脚步,只见那人已张开双臂,怀抱里夹杂着一丝寒气。他用大氅将她牢牢拥住:“失策了,没想到枝枝醒得这般早。”
姜樾之伸出手怀抱住他的腰,耳朵轻轻贴在他的胸口处,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因为她变得杂乱无章。
“消失了几天,就为了这个?”
下一刻,姜樾之只觉得下颌被人轻挑,温热的唇落下,舌尖飞快顶开她的唇齿。后脑处不知何时攀上一只手,将她的脑袋定住,退无可退。
双唇分离一寸,唯有二人呼吸略显急促的交缠,目光柔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攫取:“念你念得紧,让我好好亲亲。”
富有侵略性地在她口中掠夺,如何挣扎都显得那般无济于事。姜樾之闭上眼,双手勾住他的脖颈,予以回应。
得到恩许的柳时暮,唇边扬起一抹坏笑,单手勾住她的腰,一个转身将她轻而易举地抵在树干上。
姜樾之越发无处躲避,鼻中,口中全是梨花的幽香。眼前人吻得忘我,掌心一下又一下揉捏她腰间的软肉。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才气喘吁吁的分开。柳时暮却仍不舍得松开她,二人紧紧相拥。
“总被你躲过,好容易没让你再逃走。”柳时暮轻嗅着她的发丝,抗议着。
姜樾之在他怀中呢喃着:“分明就是你,每次都只会亲亲额头,点点下巴。分明是个魁郎,怎的这么没用?”
此话一出,二人皆是一愣。姜樾之猛地闭上嘴,懊悔自己定是睡到一半脑子还未清醒,这种话究竟是如何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柳时暮却是一声嗤笑:“原来是枝枝怪我太过古板,我亦是没想到枝枝竟也是个……”
姜樾之仰头将他那些揶揄的话语尽数吞入口中,缠绵的声响引人遐想。
“别说。”姜樾之红了脸,用手捂住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