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已经午时三刻了,殿下将您送回来后就走了。”竹沥思忱了片刻,才道,“常嬷嬷也被殿下带走了。”
  搅汤的手微顿,目光带上审视:“你同殿下说了什么?”
  竹沥慌忙跪下:“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太子殿下问起,奴婢不敢不说。”
  姜樾之叹了口气继续喝着汤:“我也没怪你,好好的跪下作甚?”
  竹沥不敢起身,咬着唇有些惶恐:“娘子,正院那边听闻此事,大夫人吩咐等您醒了,就去正院一趟。”
  姜樾之眼神微动:“知道了。”又提起,“南星去哪了,早晨起似乎就没见到她。”
  竹沥想起南星的嘱托,胡口编造着:“南星去见家里人了,托奴婢和娘子告假来着,奴婢給忘了。”
  姜樾之闻言并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喝完了汤:“更衣,去正院。”
  踏进正院时,里头静悄悄的,奴婢们见到姜樾之都默不作声。
  “见过母亲。”
  何氏:“听闻你今儿在太子殿下面前晕倒了?”
  以为她是要过问自己的身体,姜樾之随口道:“是女儿失仪了,不过用了些东西,身子已无大碍……”
  “嗯,你做的很好。”何氏打断她的话,“在未来夫君面前,适时表现自己的娇弱,引起对方怜悯之心,此乃后宅争宠常规手段。殿下为你斥责了常嬷嬷,可见他心里是有你的。”
  姜樾之眼眸微睁,原来她以为自己是装的……
  “明日侧妃就会入宫,楚家同殿下一直有情义,等你入主东宫,不可懈怠。定要在姬
  妾前生出长子,才可稳固自己的地位。”
  姜樾之垂着头,脑海中浮现出不久前太子对她说的话。句句厌弃,字字诛心。和这样的人同床共枕,真能生出孩子么?
  何氏一个眼神,春兰将一张纸偷偷塞在她手心里。
  “这是你外祖家传给我的避子药方,现在给你也不算早,你且好好收着。”
  姜樾之手脚冰凉,这避子方定然不会是给她用的,那就只能是给东宫姬妾们用的了。
  她攥紧药方,强颜欢笑道:“樾之谢过母亲。”
  何氏点头:“无事你就先回去吧,殿下说改日会再派个嬷嬷过来。这几日你就先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姜樾之行礼告退,回院子的路上经过府上的水景时,恨不得将手中的药方丢进去。
  想想府上全是耳目,又按捺下来。
  常嬷嬷不在,下午便空闲下来,姜樾之坐在院中做针线。合欢捧着不少帖子走近,都是自从娘子回京后,各家邀请娘子小聚的帖子。
  之前会交于何氏筛选一番,这回门房用了点心思,全数交给梨云院中人,交给大娘子自个决定。
  姜樾之翻了一下,多数是五公主府的,还有孟家和胡家,约定的时间都在年后了。
  仅有一封,来自虞家……却不是由虞府发出的,是由虞箐私人向她发的帖子。
  想到虞箐,姜樾之回想起自己欠她的人情。
  “给虞府回个帖子,就约在三日后吧。”
  ——
  三日后,姜樾之乘车出行,自她回京后还是第一次出门。大街小巷如以往一般热闹,夹杂着年末岁初的喜庆。
  她略看了看,很快便收回心思,安静地坐在车厢中。
  “虞三娘子约在凤仙楼,过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南星道。
  姜樾之闻言忽然看向她:“南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南星心一紧,掩饰脸上的慌乱:“没,没有啊,娘子为何这么问?”
  姜樾之摇摇头,不去深究:“既然没有,许是我多心了。”
  南星心虚地看了一眼竹沥,竹沥朝她摇摇头。她暗自咬唇,娘子聪明,什么事都瞒不过。
  她之前是去见扶风了,柳小郎君遭遇刺杀,还不止一次。南星不敢同姜樾之提,也不知如何才能帮到柳小郎君。
  怀着这份愧疚,马车很快就到了凤仙楼。
  店小二得了令,见到姜樾之下马车立刻将人迎了进去:“虞三娘子已在三楼定了雅座,小的这就带您上去。”
  姜樾之颔首,跟着上楼。
  雅间内的虞箐也刚到不久,听到上楼的脚步声,抬头望去。门被轻推,玉立亭亭,内着蓝白滚珠广罗裙,身披素锦织银披风,美貌横生,晔兮如华,温乎如莹。
  虞箐上前打断了她行平礼的动作:“不整这些虚礼。”
  姜樾之未反应过来,便被她拉着坐下。
  “你怎么回来了?”
  姜樾之苦笑一声,意味不言而喻。
  虞箐回过神来:“对哦,圣旨都下了,你也不得不回来。”
  店小二上了茶水,默默为两位娘子关上门。
  “原本听说你被罚去尼姑庵,还想去靖国公府替你讨个公道呢。后来又听闻是你主动提出,我也多多少少能明白你的用意。”
  姜樾之含笑道谢:“上回多谢虞三娘子仗义出手,欠你的银两不日定加倍奉还。”
  虞箐摆摆手:“叫你出来也不是为了讨钱的,原是有人求到我面前来了。”
  姜樾之正疑惑,就听见屏风后响起的动静。她抬眼望去,只见那梦中人活生生出现在面前。
  姜樾之面不改色,转向虞箐:“虞三娘子这是何意?”
  虞箐:“他只求能见你一面,我瞧你上回认真的模样,不像是萍水相逢。你们二人或许有话要说。”
  姜樾之起身:“我们无话可说,让虞三娘子费心了。”
  郎君大步上前,委屈地瘪瘪嘴:“樾之,你当真无话对我说么,我对你的思念如潮涌。你救我于水火,这份恩情我永世难忘。自知你我再无可能,我只是想同你诉说真心。”
  “大可不必。”姜樾之看着对面之人,是再熟悉不过的脸,却不是她心中的人。
  他的眼中,轻佻大于温柔。
  “我当初救你,而如今你又是如何回报我的。你同九公主的风流逸事人尽皆知,早知如此我当初何苦拉你一把呢?”
  虞箐睁大了眼跟着起身,她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只想到姜樾之或许还对柳时暮念念不忘,却没想到柳时暮早就投入她人怀抱。
  当初花费那么多银两,真真是多此一举!
  这让姜樾之自毁名节,还被家族驱逐的结果显得十分徒劳。
  虞箐感叹道:“天,我都做了什么。”
  钟离楚楚蓄泪:“其中必有误会,樾之该听我解释。”
  姜樾之端立在那,面上毫无情绪波动,声音平静如常:“我听着,你可以说了。”
  一句话,钟离愣在原地,这姜大娘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我……樾之你离开后,我想去找你,可九公主以你性命逼迫,逼我从了她。为了你,我真的……”说着小声哭了起来。
  姜樾之不禁蹙起眉来,原来不是所有男人哭都能引起她的注意。就好比眼前人,用这样一张绝色的脸,装出这幅矫揉造作的模样,真叫人难受。
  “是么?”姜樾之玩味地看向他,“那日在街上,你与九公主那出戏码不是挺精彩的么?至少我在你脸上,可看不出一丝不情愿的模样。”
  钟离眼神骨碌碌转着:“这不是为了讨好九公主,无奈之举。公主若嫌弃我服侍得不好,牵连到樾之该如何是好?”他用帕子点了点眼尾的泪珠。
  姜樾之不想再陪他演这出戏,直言道:“你教我一场,我救你一次,恩怨相抵。我对你无一丝感情,日后你为公主嬖人,我为太子妃。日后莫要来往,免得毁我清誉。”
  说罢转身就要走,身后之人伸出手将她拦下:“你当真……从未爱过我?”
  目光真挚,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只有这一刻,他才有几分柳时暮的影子。
  “从来没有,还请柳魁郎摆正自己的身份。你——卑之。”女郎神情冷肃,檀口微张,说出的话格外伤人。
  姜樾之出了雅间,虞箐见状连忙跟上。
  独留钟离一人,他面无表情地擦了眼泪,转身走向隔壁雅间。
  其中坐着两位金尊玉贵的贵人,九公主奉上一杯茶,心中犹是不解。
  “这就是你让孤来看的好戏?”祁晔微哂,“果真精彩。”
  九公主赔着笑:“眼看大婚渐渐逼近,妹妹也是想替皇兄试探试探,您这位太子妃是否旧情未了。”
  祁晔接过茶,却没喝,斜睨了她一眼:“结果,皇妹可还满意?”
  九公主有些不甘,姜樾之怎么没上套。她若表现出一丝对柳时暮的不舍,她就可以传扬出去。太子妃身心不洁,嫁入皇家,心里还想着旁人。
  可今日姜樾之表现得太过镇定,也太过无情。三言两语将所有路堵死,好似她真的从未对柳时暮动过情一般。
  可九公主分明能感受到她对柳时暮的不一样。
  “好了,今日还得多谢九妹款待。”祁晔举杯,“让孤知晓,孤的太子妃全心全意的只爱着孤,再也装不下旁人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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