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张司正将团扇递给她:“今夜太子殿下或许会晚些回来,还请娘娘坐着恭候。”
  头上的凤冠几乎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身上繁重的婚服也只能等太子回来才可褪下。
  “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待客,本宫初入东宫,切不可落人话柄,觉得我们东宫,招待不周。”
  “是。”张司正和方司闺都依言退下。
  过了半晌,姜樾之才出声唤人:“南星可在?”
  推门的声音传来,南星整理好心情小跑而来:“娘子……娘娘唤奴婢有何事?”
  姜樾之一把丢开了团扇,拉过她眼神坚定:“扶风同你说了什么?”
  南星怔愣了片刻,被她压在心底的酸楚再次涌现上来。
  “娘娘还是莫要问了,总归尘归尘土归土。您如今贵为太子妃,前尘已了,那些事不该是您过问的。”
  姜樾之一言不发,只这样看着她。
  南星心坠坠的疼,半晌才听到她开口道:“没想到,连你也不愿意同我说实话了。”
  南星眼泪夺眶而出,吸吸鼻子,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柳小郎君连夜离开盛京的路上遇到刺客截杀,无奈下躲避进青芜坊。但是那伙刺客,武艺超绝,训练有素。青芜坊众人难以抵抗,柳小郎君命丧刀下。”
  南星边说边观察她的神色,除了眼睛有些出神外,其余表现太过镇定,让人有些害怕。
  不由得有些后悔,将实话说出来是不是有些残忍,尤其还是今日。
  可转念一想,娘子既然这么问,必然已经是知道了什么,再瞒下去也没有这个必要。
  “娘娘,事已至此,还请节哀。柳小郎君给您留下短暂的回忆,便够了。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
  姜樾之早有准备,手无力地抬了抬:“你出去吧,此事烂在肚子里,谁也别告诉。”
  “是。”南星擦了擦眼泪躬身退了出去。
  在半路时,又听到姜樾之道:“南星,若你和竹沥有朝一日心有所属,一定,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尽全力,让你们得偿所愿。
  “永失所爱的感觉,太痛苦了,我希望你们,谁都不要尝到。”
  南星哽咽着,没有回头,只说了一句:“我们一辈子陪着娘子。”后便匆匆离开。
  婚房内陷入安静,远处的丝竹声若隐若现的传到耳边。外面的热闹与屋内的冷清形成鲜明对比。
  就好像她的人生一般。
  夜幕降临,月棠宫外的太监打着盹,今日忙活了一日,浑身酸疼,太子还没回来。恐怕他们这些下人要继续站一夜。
  “公公辛苦了,这是小厨房备下的酒水,您也沾沾喜气。”
  月棠宫的总管太监蒋公公打了个哈欠:“算他们还有良心。”
  蒋文发原本是承德堂中二等太监,在太子面前混个脸熟,觉着他还算可靠。便派来月棠宫成为总管太监,一朝得势多少人上来巴结,如今更是尾巴翘到天上去。
  来人笑了笑,将食盒递了过去:“还有些下酒菜,还请公公笑纳。”
  蒋公公接过,抬眼打量着他:“生面孔呢,以前也在东宫当差?”
  “回公公,奴才名唤林木,此前跟在汪掌正身边当差。这不东宫大喜,人手不够,便差奴才过来顶替。”
  蒋公公心领神会,汪公公送人过来不就是想在东宫也安插些自个人。这些个老东西,心机可都深得很。
  “原来是汪公公的人,难怪瞧着这般机灵呢。”
  “公公谬赞,还得同您多学学。”林木将荷包塞入他怀中,“公公也累了,这后半夜的差由奴才顶着吧,您下去喝酒吃肉,好好歇歇。这段日子忙坏了吧。”
  蒋公公嗤笑着,这小子歪心思这般明显,可惜了。这露脸的机会已经没了,接下来只有守着月棠宫一晚上的苦差事。
  “好,那我也去好好歇歇,接下来你可仔细守着,站好你自个的位置。千万别乱出头,知道么?”
  “奴才晓得了。”林木高声应和着,语气难掩欢快。
  戌时初,太子才乘坐轿撵回到东宫。消息传来,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快快快,准备醒酒汤,殿下喝了不少。”
  “还有,喜果喜帕也一并拿来,要讨个早生贵子的好兆头。”
  太子身着婚服,脚下步伐有些不稳,落轿时多亏苍葭在一旁扶了扶。
  林木站在月棠宫东侧,见到太子落轿,眼底神色明明灭灭。腰间的疼痛袭来,他死死咬着唇硬生生忍下了。
  冷风一吹,酒气散了两分,祁晔没由来的心头一紧。轻咳了两声:“取些茶水来。”
  茶水很快送到,他漱了漱口朝苍葭道:“孤身上的酒味还重么?”
  苍葭忍俊不禁:“还成,殿下快进去沐浴更衣,春宵一刻值千金,殿下在外头吹冷风,娘娘
  可是会心疼的。”
  “诶好。”祁晔忽然站直了身子,目视前方,心却没有丝毫的放松,反而越发紧张起来。
  “瞧瞧孤的仪容可有碍,都怪六弟,非缠着孤拼酒。”
  苍葭:“就是,还得是陛下体恤您新婚之夜,早早放您回来,否则按照六殿下那架势,怕是要与您喝上一夜。”
  祁晔理了理衣袖,呼了口气:“孤进去了。”
  苍葭调侃道:“上战场也没见殿下这般紧张。”
  祁晔推门而入,婚房内喜烛烧得正旺,一人影坐在床边。团扇遮住了她的面容,欲说还羞,只让人恨不得一探究竟。
  方司闺揶揄一笑:“殿下怎么和个愣头青似的,还不快些进来,念一首却扇诗。”
  祁晔跨步入内,面上难得有了几分温和的笑意。他居高临下看去,还能见到她额前细小的绒发,以及微颤的眼睫。
  一股热意升腾而起,她盛装的模样浮现,是今生初见的绝色。让人无法自控的沉沦,哪怕心中对她再厌恶,也会为她的美色臣服。
  祁晔吞了口唾沫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屋内宫女们纷纷笑出声,有序退了出去。
  祁晔紧张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坐在她身边,轻咳一声:“今日你也辛苦了。”
  “臣妾不辛苦,还是殿下劳累了。”
  祁晔听着软话,伸手去接她的团扇,美人面渐渐浮现。凝脂般的脸颊在昏黄的灯光下越发诱人,她微微的呼吸声传来,只叫人心痒难耐。
  祁晔无法自拔地低头靠近,望着那红唇想要一亲芳泽。
  姜樾之微不可察地偏了偏头,冷漠开口:“原来殿下爱演夫妻恩爱的戏码啊?”
  一句话便打破了所有旖旎,祁晔的理智回笼,眼神也冷了下去:“你什么意思?”
  姜樾之:“我的意思是如今此处无人了,殿下大可不必继续演戏。您厌恶我到了极点,怎会心甘情愿地入洞房?”
  “你——”
  “我姜樾之傲骨铮铮绝不做任何人的替身,殿下做任何事之前,都要想想,我是谁。”
  祁晔被激怒,单手掐住她的脖子:“你如今是孤的人,孤想对你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你以为你三言两语就能改变什么么?”
  姜樾之脸涨得微红,眼神却中满是戏谑。
  “你总说是孤厌恶你,你才是最厌恶孤的那个。你不想孤碰你,但孤今夜要定你了。”
  单手将她摁在床上,头上的珠钗杂乱交错,流苏缠作一团,勾住她的发丝,显得狼狈极了。
  祁晔空出另一只手撕扯她的衣襟:“姜樾之,你究竟有什么好得意的,今夜孤定要将你自尊踩在脚底。”
  “呵呵呵——”姜樾之忽然大笑,趁他掌心松力的瞬间,双手环上他的脖颈,“好啊,那殿下来啊。”
  她的脸近在咫尺,可手中的动作却奇异般停下:“你——”
  “臣妾让殿下十分耻辱吧,我是个不贞的女人,我睡过青楼魁郎,那可是寄浮生最出色的小倌。殿下还不知道吧,小倌们的花样真多,臣妾完全招架不住。”
  “你——”她的话无疑是在他心口捅刀,掐住她脖颈的手越发用力,“你找死!”
  姜樾之双手握住他的手腕,男子好似一头发了狂的猛兽,双目猩红,带着嗜血的杀意。
  你杀了他,也杀了我吧。
  看着她丝毫不畏惧生死的模样,祁晔眉头狠狠拧起,手松开她。
  得到片刻喘息,姜樾之大口呼吸着。
  “孤偏不遂你的愿。”他捏起她的下巴,“姜樾之,孤不在乎你之前如何,总之你日后是孤一人的,足矣。”
  姜樾之嘲讽地笑了起来:“好啊,殿下若愿意让臣妾体会体会,您与魁郎的功夫谁更好,不如就试试吧。”
  她拉开自己的腰带,宽大的婚服落下,眼神清明,不带一丝蛊惑。反倒是……和谁较劲。
  祁晔死死咬着后槽牙,猛地起身:“姜樾之!”
  姜樾之抬眼,满眼不屑:“怎么,殿下究竟想要臣妾如何?”
  祁晔最后一点心思都消散了,只留下一句:“好好做你的太子妃。”便摔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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