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副将拧着眉,将自己的疑虑说出:“各宫门把守侍卫不足以往二一,攻破得太过轻易,殿下……”
  “噤声!”祁衡将带血的剑插回剑鞘,摸了摸腰间的兵符,“本王还有五万大军备在城外,不可能会输。”
  副将低下了头,他深知自己劝不动他。
  祁衡抬步而上,战靴走的每一步都发出极为刺耳的咯吱声,那是未干的血将凝未凝。
  祁衡立在宫门前,脸上满是势在必得:“父皇,我才是大昌下一任明君,天下是我的了。”
  他一掌推开了大门,那张严肃冷静的脸就高坐龙椅之上,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
  是人天生对父权的畏惧,祁衡在那一瞬间,竟有几分心虚。
  “逆子,你血染皇宫,是想弑君谋逆么!”孝渊帝中气十足,看起来完全不像个病入膏肓的老者。
  祁衡眼神微动,走入大殿,殿中空无一人,他的声音就这样回荡在其中,叫人心生畏惧。
  “父皇,您老了,该退了。我才是您最优秀的儿子,这皇位,应该传给我才是。”
  孝渊帝重重拍在镀金扶手上,大喝:“朕才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残害忠良,对上不孝,对下无义。性情暴戾,德行有亏,皇宫之中皆是死在你手下的冤魂。你这种人,如何担得起皇宫之主。”
  祁衡无谓一笑:“成事的路上总会布满荆棘尸体,他们应当感到荣幸。为了他们的君主,献出自己微不足道的性命,是他们应得的。”
  “冥顽不灵。”
  祁衡剑指龙椅:“父皇才是冥顽不灵!
  “他面容狰狞,“梁王被你亲手所杀,你自幼培养的太子,对其赋予厚望。他竟会被一个女人所骗,丢了性命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您不立我,难不成立那个被楚贵妃宠坏了的文弱七子?”
  “谁说孤死了?”
  大殿之后,缓缓走出一道人影,长身玉立,英姿勃发。玄金蟒服着在他身上,无形就给人压迫感。他眉眼之间全是坚毅,那种从容不迫的姿态,那种居高临下的帝王之气,连对手都不禁生出几分敬畏。
  “你!你没死?”祁衡目眦欲裂,底下人分明说太子服了毒药,吐血身亡了。
  那如今好端端站在这里的人,又是谁!
  “六弟未免也太小瞧人了,你的三嫂怎会轻易受你挑拨,做对孤不利之事。”
  —
  苍葭闯入含云殿,见到的却是祁晔满身是血的场面,而始作俑者竟淡然地坐在对面。神色木然,只有眼尾的一滴泪,才让她显得有几分人味。
  “你,你竟敢伤害太子殿下!”如今敌军攻城,太子殿下在这个关键时刻,绝不能出事。
  “我杀了你!”苍葭大步上前,抽出佩刀冲着她去。
  最后一刹那,祁晔竟用全力扑在她身上,想要以身挡刀。
  好在苍葭及时收回剑,才没酿成大祸。
  祁晔紧紧抱着她:“孤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是有人诓骗你,骗你那只是迷药。你只是想离开孤,并不是真的想害孤,对不对?”
  五脏六腑似有烈火在燃烧,他却抱得更紧,仿佛这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姜樾之眨了眨眼:“原来你知道。”
  苍葭:“含云殿被日夜看守,那不知死活的太监以为自己做的隐秘,实则一直在我们的看管之下。”
  “那迷药,你们为何不阻止他给我。”
  苍葭嘲讽笑着:“因为殿下相信你,早知当初,我就不该纵容殿下。早早将你杀了,以绝后患。”
  祁晔:“住口。”
  “殿下,事到如今,你还维护她。”
  祁晔看着她:“孤死了,你就自由了,这是孤给你最后的机会离开孤。你,如愿了。”
  姜樾之苦笑一声:“是啊,这是我最后的机会,可我还是没把握住。”
  祁晔愣神,先前那灼烧感渐渐消退,取而代之是一股悠远绵长的清凉之感。
  “你是陛下看重的,大昌的未来不该交给祁衡那样的人。”姜樾之轻轻推开他,“走吧,拿回属于你的东西,不辜负陛下,做一个好皇帝。”
  祁晔擦去嘴边的血:“你……”
  “听下人说,你最近心火旺盛,积劳已深,把心口淤血吐出来就好了。”
  祁晔难掩喜悦,伸手将她抱紧:“孤说了,这是给你最后的机会,以后孤再也不会放你离开了。”
  姜樾之沉默着,并没有给予回应。
  见到太子无恙,苍葭也松了一口气,出声提醒:“殿下,没有时间了。”
  祁晔起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等着孤,孤一定许你皇后之位。”
  —
  祁衡知道自己被骗,怒不可遏:“你没死正好,你就该死在我的剑下。”
  话音刚落,宣政殿各处传来兵刃相击的声音,一群侍卫手持兵器冲了出来。
  “末将九曜卫指挥使孙邵救驾来迟,请陛下太子殿下恕罪。”
  祁晔颔首:“来得正好,将逆贼拿下!”
  祁衡带来的人也在此时冲进了殿内,两方相争,打得不可开交。
  可九曜卫乃是守护帝王的精锐,三两下便处于上风。
  祁衡不敌,举刀对峙:“尔等岂敢,盛京城外我的兵马已入城,若不想血流成河,立刻收手。否则我定要让全城百姓,给我陪葬。”
  祁晔踱了半步:“还做你的春秋大梦,虞家拥兵自重,与外国勾结。使皇子蒙冤受死,每一件都是灭九族的大罪。你以为,还会有人效忠于你么?”
  “什,什么?”
  孝渊帝站了起来,拿出铁证:“此乃虞家与狄戎来往书信,其中清清楚楚写明,江安关兵力调离之事。让其有机可乘,大昌才会接连失去城池。梁王才会有苦难言。”
  “你们竟然还能找得到这些,呵,看来早就有备而来。只等我自己往下跳了。”
  祁晔:“你若不是心怀鬼胎,何故会沦落至此。”
  “成王败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祁晔:“还在垂死挣扎,你若还想拖延时间等你的母妃舅父,孤劝你死了这条心。”
  “报!”侍卫上前,“回太子殿下,敌军入城,陆将军携赤以军镇压。敌军有我们的人接应,里应外合已将反贼虞氏拿下。”
  “好!”
  此消息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祁衡几乎要立不住脚,心知他大势已去。
  剑刃翻转时,他好似嗅到了熟悉的沉香。是他自小待在父皇身边所闻到的香气,彼时的他不过是想多得到几分父皇的看重。
  可逐渐,这单纯的心思变了。
  剑身錾刻的虎纹一寸寸没入咽喉。温热的血溅在蟠龙柱下的狻猊香炉上,青烟升起时,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人。
  “罪臣……该死,母,母妃无辜,求父,父皇……饶,饶她……”
  话未说完,便倒在大殿中央,双眼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孝渊帝见状,也好似耗费全部力气,猛地吐出一口血后,倒在龙椅之上。
  “父皇!”祁晔连忙前去查看。
  孝渊帝拉着他的手,一字一句艰难道:“朕承天命,夙夜兢业,已至天命。今有皇太子晔,文武兼修,礼贤下士。理政以来,明慎刑赏,协和百官,允符朕心。今退位于东宫,望太子勤政爱民,勿负朕心。”
  主谋已死,胜负已定,叛军不再挣扎,跪伏在地,朝拜新主。
  孝渊帝将传国玉玺放在他手心:“晔儿,大昌就……交给你了。”
  玉玺分量之重,仿若千斤。
  祁晔高举,恭敬俯首:“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孝渊帝缓缓闭上了眼,他本就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为的就是让天下人知道,太子无弑君之心。
  此事已了,他再无执念。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山更替,祁晔正式入主宣政殿。
  平复好皇宫上下,祁晔穿上龙袍的第一件事,便是拟旨封后。
  苍葭拿着圣旨去往含云殿,只见东南角火光冲天,烧红了晚霞,也灼伤了他的眼睛。
  “殿……陛下,您所望终究还是落空了。”苍葭捏紧手中圣旨,对身后所有侍卫道,“救火,救人,皇后娘娘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
  祁衡攻入宣政殿前,皇宫大乱,柳时暮带着姜樾之一路受人接应,来到皇宫最后一道门。
  祁衡控制了所有出入口,可这里早已被陆檀安排妥当,只需跨出这道门,一切都结束了。
  陆檀身着铠甲,显然已是等候多时:“枝枝,你们终于来了。”
  “表兄,外头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你怎么还在这?”
  陆檀拿出一块令牌交给她:“此乃陛下亲赐,拿着这块令牌无人会阻拦你们。出了宫门一路往南,我的人会护送你们出城到安全的地方。切记从此再无姜樾之,日后好好活着。”
  “表兄……”姜樾之知道日后祁晔登基,必定不会放过他。他这是拿定国公全府的性命,去成全她的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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