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容夫人怎么见到小生就跑,没得下帖子您不理会,当面见到转头就走。江慕两家,还没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吧。”
  容氏悻悻转过脸:“慕公子说的什么话,我这不是没看见到你,却忽然想起家中有事,就想先回家处理要事。”
  “那如今,容夫人可还有事?”慕连好以整暇地看着她,一副请君入瓮的模样,仿佛若是容氏拒绝,他下一刻便要闹到江家大门去。
  “无事无事,今日我做东,请慕郎君好好吃一顿。”
  慕连心满意足地点头,才看见容氏身后的姜樾之。
  此时视线相对,女郎眉目如画,却不似江南风水可养出的娇娇女郎。带着一丝锋利的美感,只一点点,既不失她骨子里的温柔,又为她增添了几分艳色。
  霸道得一瞬间就将他的目之所及,只余她一人。
  “这位是……”
  忽然想起江都传闻,江鸿信寻回了失散多年的女儿。
  今日却在此见到了……
  第131章 谈判“那你嫁给我,如何?”……
  客来轩的名气不如聚广楼,胜在江鸿信有自个的渔船,每日有新鲜供应的河鲜。
  客人前头点的河鲜,后头就打捞起来送进厨房,争的就是这一口鲜味。
  而聚广楼年代悠久,各式菜系俱全,酒楼的面积更是宏伟。区区一个客来轩他们本不放在眼里。
  只是掌管渔业的都水长张大人前些日子致仕,新上任的官员要加收一成的费用。层层剥削下来,他们这些酒楼拿到的水产价格不知高了多少。
  聚广楼东家闹大了此事,与上头结了仇,本来与一家渔商合作了多年,也被迫终止协议。
  偶有冒着风险卖给聚广楼的渔民,价格高不说,品质也没原本的好。
  慕连便是聚广楼东家的次子,为人兢兢业业,为此事头疼了许久。
  因有一回同友人来到这客来轩,尝到了如此新鲜的鱼脍。再三询问之下,才知道这江老七自己组建了船队。不止河鲜,哪怕是珍珠贝壳之类,他都有一手货源。
  慕连知晓此事,便动了脑筋,想在江家这里搭个伙。食材新鲜不说,也定比之前老路子便宜。
  于是三顾客来居,就是想促成这笔生意。
  “慕郎君尝尝这墨鱼羹,将刺剔除,用豆腐木耳熬制而成。鲜甜滋补,最是适合你这般操劳的人。”
  慕连叹口气:“不瞒您说,这江都上上下下都跑了一遍,这个忙只有容夫人能帮我。这河鲜可是江都一大招牌,这几日南来北往的客商都想来尝口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容夫人应该能够体谅。”
  容氏讪笑两声:“都是生意场上的人,我也同你交个底。这渔船我们本不是专注于捕河鲜,更多的是要出海。本就是顺带一手的生意,你聚广楼家大业大,若要供货,恐怕我们也是无能为力。”
  慕连尝了一口羹,味道远不及聚广楼的好,可胜在新鲜。哪怕被切碎成了鱼糜,依旧爽滑有弹性。
  “我慕家愿意出钱造船,捕捞上来的除了河鲜,其余的都归你们。”
  容氏知道他已经在做退让,因为慕家老爷性子刚直,得罪了新都水长。如今要上文书,申请捕捞船,也定会被一层层扣押为难。
  就算到时候文书下来了,保不齐会被其他渔民针对。
  为今之计,最保险的莫过于寻个大山依靠,捡点树枝叶子果果腹,也就够了。
  “此事我做不了主,还得回去问问主事的。”容氏婉言拒绝。
  姜樾之在一旁目睹了一切,并没有出声,不过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之中也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舀了一勺羹汤喂进嘴里,味道还不错。
  饭毕,容氏吩咐姜樾之前去送客。
  她礼仪周到对着慕连微微屈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慕连跟着她下了楼,在门前又停下脚步道:“江娘子不如好好劝劝令尊,聚广楼不会让你们吃亏。只是形势迫在眉睫,在下不得不想出解决方法。”
  姜樾之:“慕郎君说不会让江家吃亏,可我听着此生意,里里外外江家没捞到一点好处。”
  慕连挑眉看她:“愿闻其详。”
  “其一,江家渔船各司其职,各项生意都达到一种和谐的平衡。慕家一插手,便会打破这份平衡。其二,您也说慕家得罪了上头的人,如今没有人敢卖东西给你们慕家,我们何苦趟这趟浑水。”
  “我父亲的品行如何,慕郎君心中应该清楚,否则不会选我们家。您既然能够权衡利弊,为何我们不行,思来想去,这个生意还是江家吃亏。”
  这些慕连如何想不到,只是连容氏都要给他几分薄面不敢当面指出。
  他就仗着聚广楼在江都的地位,才恩威并施。若容氏不应,他可以有百种法子,让客来轩开不下去。
  只是碍于江老七的名头到底不至于将脸撕破,江家不缺这一个酒楼,就只怕江家破罐子破摔。
  到时候慕家可是一点法子都没了。
  见他犹豫的神情,姜樾之也猜出了几分:“原来这些郎君心中有数,是小女僭越多嘴了。还请慕郎君饶恕则个。”
  慕连低头,女郎简洁的发髻就在眼前,两条垂下的丝带增添了几分可爱。一点都没了方才同他列举时的锐气。
  慕连轻咳了一声:“既然如此,今日就把话说开了。若江家愿意,我可答应你们三个合理条件。若江家不应,我也只能另寻他法,只希望你们不会后悔,错过了这个机会。”
  姜樾之欠了欠身子:“那慕郎君慢走,小女就送到这里了。”
  姜樾之不管他的脸色如何,提起裙角便跨过门槛上了楼。
  慕连望着那道倩影,唇角不自觉上扬。
  “江家这个生意,我倒又有了几分兴趣想做。”
  姜樾之上楼,只见容氏倚靠在窗边,彼时刚好余晖落下,脸上慈祥的笑容都多了几分温暖。
  “方才你与慕郎君说的,我都听见了。”
  姜樾之走近:“阿娘不会嫌女儿多管闲事了?”
  “不会,有些话我与你阿爹不便出面,由你开口正好。也让我知了,那慕家也是个黑心肝的,明明知道这是个得罪人的差事,还逼着我们去做。”
  姜樾之坐在她身边,沉默着不说话,好似在思索着什么。
  “怎么,你觉得这个生意可做?”
  姜樾之颔首:“西江各方面到底不如东江,阿爹在西江人脉广,人人都会卖他几分薄面。出了西江,又泯然众人矣。聚广楼在整个江都都是出了名的。他们这个生意,或许还有可以商量的余地。”
  “你有想法?”
  “或许还不够完善,阿娘可愿意给女儿一个机会证明一下自己?”
  容氏拍着她的手背:“去试试,总闷在家里,我瞧着也心疼。”
  “谢谢阿娘。”
  —
  在府中和江家夫妇再次商量过,半月后姜樾之便带着竹沥倾禾出了门。
  竹沥还是懒江都后第一回出门,心情比较放松,时不时拉开车帘看看外头的风土人情。
  看到好奇的,还会忍不住问问一旁的倾禾。
  “这是新修缮的影乐坊,前些日子还大批量的招揽琴师,说是要造一个不一样的青楼。不,琴楼。”
  “还有这种地方。”竹沥抬眼望去,目之所及一片清雅,有隐隐琴声传出,倒是有几分雅静。
  姜樾之没听见她们说话,一门心思的思考之后如何谈判的话术。
  就这般想着,马车就已经到了聚广楼。
  前些日子就下了帖子,姜樾之刚下马车,就有下人认出马车上属于西江江老七家的徽记,连忙迎了上来。
  姜樾之被带上包间,此地能将底下尽收眼底。不愧是江都第一大酒楼,用的器皿讲究也就罢了,连店小二都训练得格外井然有序。
  一楼大堂招待散客,大厅就有流水曲觞,四时鲜花随处摆放。各种书画大家的真迹就挂在壁上,供各文人欣赏描摹。
  曲水流动,汩汩水声自带一种梦境的虚实,让人沉溺其中。更不说那些美味珍馐,摆盘精致加以鲜花做配,有时候吃的可不止菜,更是其中的风雅。
  姜樾之站在凭栏处往下看,深刻的知晓了人家与自家的差距,心中隐隐有了几分考量。
  很快,她们包厢的菜上齐了,许是慕连吩咐过不得怠慢,小二跑堂都紧着她们先上菜。
  “小郎君还在陪贵客,劳娘子先用些吃食,小郎君随后就到。”
  姜樾之颔首,不管他是有意无意总归是要晾她一会:“转告慕郎君先忙,我可以欣赏欣赏字画,不急不急。”
  小二应了声是,将屏风合上。
  姜樾之看见了那道墨鱼羹,大概就能猜出慕连是在给她下马威。
  所以她尝的第一口菜,便是墨鱼羹。
  不愧是聚广楼,有名定是有他的道理,若只靠虚的,菜品口味不行,也不可能矗立江都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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