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长宁,你不是最是冷静的吗??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长宁一把将他推开:“你懂什么!!???”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当她看到霍离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一刻,脑中就什么都不剩了,她眼前浮现的只有父王母后惨死在自己面前的模样,只有大凉子民浑身鲜血的模样,为人子女若是连替父母报仇都做不到,替百姓报仇都做不到,那还有什么脸面活得下去???
长宁眼底是遮挡不住的痛意。
祁淮看了她半晌,忽然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朕懂,长宁,朕懂你。”
这一刻,长宁忍了一整天的泪水不知为何忽然忍不住了,一滴一滴砸在祁淮的肩膀上。
他怎么会懂?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她身上背负的所有东西。
——明明是这样的,可是为什么他的语气,就好像真的知道什么一样。
就好像,他知道她的委屈,知道她的伤痛,知道她的无可奈何与血海深仇。
不可能的。
长宁在他怀里摇头,缓慢地将他推开。
瞧着她这副样子,祁淮心痛难忍。
“宁宁,把你的伤痛、你的委屈、你的仇恨都分给我吧,让我替你痛,替你分担。”
这一刻,他不是大庆的帝王,只是一个男人,一个喜欢她的男人,满心满意都只有她的男人,他愿意和她一起扛下所有一切。
长宁看着窗外的无边夜色,嗓音透露着空寂。
“谁都帮不了我。”
“你知道么?”长宁嗓音很淡,她说:“我曾经死过一次。”
“死亡有什么可怕的呢?被留下来的人才最可怕——因为她要被迫地承受所有的一切,承担起所有人的希望,从我被救起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明白,我不是为我自己而活,而是为了那些所有替我去死,或者说被我害死的人而活。”
长宁看着祁淮的眼睛,一字一句说的很慢,像是生怕他听不清一般,“容泽,你知道吗?像我这样的人,是没有真情的。”
“你还不懂么?我进宫,我接近你,都是有目的的。”
在父王被害惨死,在母后为了救下从城楼上一跃而下的她而丢掉性命的时候,闻珂就已经死了。
嘉阳长公主确实是死了,死在了三年前,那个寒冷寂静的冬夜,城墙下的尸骨便是她最后的痕迹。
被母后用心头骨血救活的,只是长宁——背负着血海深仇的长宁。
她无波无澜的眼眸对上男人深邃的眼眸。
长宁伸手,冰凉的指尖在他面上一一滑过,从眉骨到鼻梁最后到薄唇。
似乎要将他的容貌刻入心底一般,最后她阖上眼,不再看他。
“容泽,回宫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她嗓音淡的似乎风吹片刻便会消散。
“我,也不是你该爱的人。”
“回去吧,回你该回的地方,过你应该过的生活。”
第42章 送回“我要回大凉了。”
第四十二章
闻韶来大庆的消息,长宁是第二天知晓的。
她没想到闻韶居然如此大胆,竟敢就这么来了大庆。
“闻韶,你如今真是长了本事了!若是中途出了什么问题,你要我怎么办?”
“皇姐……”
只要一想到闻韶可能会遇到不测,长宁哪里还有半分理智?
“你别喊我!”她厉声道:“我不是你皇姐!你眼里又何曾有我这个皇姐?我说的话你一句都没有放在心里。”
“如果你有半分惦念我,就应该知道,如今大凉的一切都寄托在你身上,你若出事,大凉怎么办?大凉子民怎么办?”
“你预备让父王和母后枉死么!!!??”
说到最后,长宁几乎是字字泣血。
父王母后的面容浮现在她面前,从昨天知道真相到如今,那些压抑着的情绪几乎压着她喘不过气来,她消化不了,更加无法排解。
这一刻,这些情绪好像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全部朝着闻韶宣泄而出。
“可是——”
闻韶伸手,轻轻拭去她眼底的潮湿:“我不仅是父王的儿子,不仅是大凉的王上,我更是你的弟弟。”
“在遂之心里,没人比皇姐更重要。如果皇姐出了什么事,纵使大凉能一统天下,又怎样?对遂之一点意义都没有。”
长宁心中一怔,抬头看向闻韶。
闻韶面色平静:“遂之知道,皇姐心系大凉,想替父王母后报仇,这些自有遂之来做。皇姐,遂之如今已经长大了,已经不需要你再事事将我护在身后了。往后,遂之护着你,你想要的,遂之都会替你挣来。”
长宁听出他的话外之音:“你做了什么?”
闻韶看向窗外,淡声说:“此刻,大凉的军队
已经到了齐国边境了。”
这几年,他一直暗中谋划,父王母后的仇他一刻也未曾忘却。
长宁脑中闪过什么:“所以你早就知道当初破我都城的是齐国而不是大庆??”
闻韶抿了抿唇:“是。”
“那为何你不告诉我?”
长宁不能理解,若是她早知道——
“早知道你去的就会是齐国!”闻韶眼眶通红:“难道你要我看着你只身入齐国,委身于霍离那个畜生吗???”
长宁僵在原地。
“况且,当初若我知道,怎会让你离开大凉?”
不管是大凉还是齐国,他压根不会让她涉险!
闻韶扣住长宁的肩膀,“长姐,遂之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担负起大凉的责任了。你跟我回去,我保证,但凡当初沾染了我大凉血液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最多半载,我就可以解决这件事。长姐,信我一次好吗?”
屋内沉默良久,不知过了多久,长宁说:“我没有不信你。”
只是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将闻韶挡在身后,可看着面前这个身形修长的少年,她才恍然,不知什么时候,闻韶站在她面前,已经高大到连她都需要仰望了。
闻韶听闻,眸光绽放光亮:“长姐,那你和我回大凉好吗?马上就要战乱,你在他国我不放心。”
长宁好一会儿没应声。
闻韶眯了眯眼眸,长姐这是在惦记谁?
闻韶倒了杯茶递给长宁,长宁默不作声抿了口茶,才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五日后。”
五日……
长宁放下杯子,“我跟你回去。”
*
丞相府。
长宁还未踏进门,便被扑了个满怀。
“主子,你去哪儿了?吓死新露了!”新露哭的眼眶通红。
长宁无奈,“哭什么,我不过出去散散心,还能走丢了?”
“主子,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长宁抬眸,便看见贺裕庭在府邸门前,不知站了多久。
新露擦了擦眼角,看了眼贺裕庭,小声道:“相爷找了你一整夜,连眼都未曾闭一下。”
长宁心下复杂。
贺裕庭看了长宁一眼,开口,只说了一句:“回来了?”
长宁微顿,嗯了一声。
竹园。
贺裕庭挥手让人都退出去,才问:“见过闻韶了?”
长宁点头。
贺裕庭有很多想问的,但瞧见她眼底遮盖不住的疲色,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罢了。
“先好好休息一下——”
长宁:“我要回大凉了。”
贺裕庭瞳孔一缩,猛地侧过头看向她:“回大凉??”
“是啊,”长宁自嘲道:“如今我呆在大庆还有什么意思?可笑知道今日我才知道我一直恨错了人,连报仇都没找对人。”
贺裕庭胸口很堵,他迫切的想说些什么挽留她,却又知道她是大凉的长公主,如今与大庆没有丝毫关系,她要回大凉,天经地义。
“以后还是有机会再见吧?如今误会解除,大庆与大凉并没有到兵戎相见的地步,往后你还是可以过来看看——”
“不回来了。”长宁淡笑道:“从前种种,便是错误,如今我也该回去,做我该做的事。”
贺裕庭喉头像是堵住了,良久,他才哑着嗓子说:“长宁,这大庆,就没有任何值得你留恋的东西吗?”
窗外不知从哪儿飘来一片树叶,长宁看着那片树叶缓缓落地,陷入泥潭,才淡声开口。
“没有。”她说。
*
夜色浓重,猫儿在长宁怀里睡得正熟,长宁靠在软榻上,伸手捏着猫崽的肉垫,不知在想些什么。
新露正在收拾衣物。
“天渐渐暖和了,这些厚衣服暂时都用不到了。”新露嘀咕道:“还是陛下待主子好,瞧瞧这些披风,哪一件不是顶顶好的料子?”
长宁撸猫的动作顿住了。
新露没察觉,继续说着:“昨儿万寿节,陛下收到主子的礼物应当是很高兴吧?对了,上回苏公公让人送了写猫崽儿吃的粮食,还说若是吃完就知会一声,他再吩咐人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