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怀了孕之后,闻珂好似格外怕热,才初夏,就需用冰了。
闻韶从不短了她这里的分例,只是怕她贪凉,于自己身子无益。
闻珂正在跟绣娘学着缝制一双虎头鞋,她针线不好,学了好几日绣出来的花样仍旧不伦不类,闻韶笑道:“皇姐,你这双手合该用来拿笔拿剑,这绣花活还是交给绣娘罢!”
闻珂道:“左右无事,绣来打发时间。拿笔拿剑自有你去,我操哪门子心。”
闻珂睨他一眼:“怎么?这么大了还需皇姐替你拿主意?”
闻韶:“遂之不管,皇姐可要管遂之一辈子。”
“尽说瞎话。”闻珂叹道:“我哪能管你一辈子?你也该娶亲了,上回白将军的女儿,我觉得不错,你没看上眼?”
闻韶一怔,耳后浮起一片薄红。
闻珂打趣道:“知晓害羞了?”
“皇姐你都没嫁人倒是打趣我来了。”
话音落地,闻韶暗道不好。
闻珂却好像没感应般笑了笑:“我嫁什么人,等孩儿出生,我守着他过一辈子也挺好。”
孩子已经有六个月了,倒是乖巧得很,没让她费什么神。
闻韶沉默。
闻珂却已经转移了话题,转而说起别的。
闻韶走后,闻珂也没了绣鞋的心情,她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让绣娘也退了下去。
有侍卫进来:“殿下,您的信件。”
闻珂打开,是盛月曦给她写的信。
盛月曦说自己孩儿平安出生了,是个女孩,很是乖巧。又说自己和秦宏在一起了,秦宏虽然看不上吴淞,但是对她对女儿都极好。
盛月曦:【活了小半辈子,才发觉自己从前到底有多心盲,错把鱼目当珍珠。但珂珂,谁能保证自己不做错事呢?难道要用剩下的一辈子去惩罚那踏错的那几年吗?秦宏抱着我,我抱着女儿,我从未感觉到如此幸福过。这一刻我忽然想,大概从前所有的磨难都是为了这一刻吧。我尚有从头再来的勇气,难道当年倾绝天下的嘉阳长公主没有?
这几个月大庆发生了很多事。
太后被圈禁在行宫,柳知意被发配去守皇陵,祁旻自请辞去了官职——他来找过我一次,问你之前的事。珂珂,我没你那么大度,那些事我都告诉他了,他悔恨不已,整日在梁王府闭门不出。但那又怎么样呢?自己做错的事终究要还的。
珂珂,这些事我不说,你也知道是谁做的、是为谁做的。
我不是为谁说清,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是世界上所有男人都似吴淞、祁旻那样。一时失眼又如何?闻珂,你值得陛下这样对待,你配得上这样的爱。
】
闻珂凝视着这几行字,心里似有浪花翻涌。
那是他母后,是他侄子,是他敬爱兄长的义女。
是他血肉至亲。
为了她这样一个心里只有自己仇恨的女人,当真值得吗?
手里的信纸飘洒落地。
山泉闯了进来。
“殿下,大庆传来消息,大庆陛下旧伤复发,时日无多!”
闻珂猛地抬眸,眼眸里的水珠还未散干净。
“你说什么?”
第51章 归处我们成婚,好不好?(……
怎么可能。
她明明给他用了凝华。
为什么还会旧伤复发。
“可打听清楚了?”
山泉道:“属下不敢隐瞒,如今这件事已经传开了,大庆国乱成一团,听说那位留了旨意,让贺相监国。”
除了凝华,她走之前明明给他留了药,难道那些药也丝毫不起作用?
闻珂直觉这件事有些不对劲,但心里的担心却怎么也止不住。
万一是真的呢?
她怎么能拿这种事去赌?
“王上何在?”
*
等闻韶收到消息时,闻珂已经收拾好行装了。
闻韶不敢置信:“皇姐,你如此聪慧,怎会看不出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那祁淮做的一个局,就是为了诱你入局,你怎么还自投罗网!??”
闻珂垂眸,吩咐山泉把药草带上。
“就算是局,我也得亲自瞧过了才能安心。”
闻韶:“如果孤不许你去呢?”
这一去,闻韶不信祁淮还能放闻珂回来。
闻珂顿了顿,喊了他一声:“遂之。”
“其实我在王宫,对你并无益处。”
那三年,闻韶还年轻,她为了巩固满目疮痍的大凉,才替他把控朝政。
但现在闻韶羽翼渐丰,那些旧部依旧以她的意愿为先,长此以往,消磨掉的只会是他们姐弟的感情。
那是闻珂最不愿意见到的。
闻韶:“皇姐,你说哪儿去了!遂之从来没想过这些。”
“你不想,不代表支持你的朝臣不想。”
“你才是大凉王上,后宫不得干政,我在王宫一天,
那些人就放不下心。遂之,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但父王不在了,你就要担起这个责任,你要继承父王的遗志,要做大凉臣民的希望。”
闻珂顿了顿,看向闻韶:“我知道这不容易,况且高座之上,内心的荒凉与孤独只能你独自承受。遂之,说到底是皇姐对不住你。”
“……别这么说。”
闻珂擦掉滚落的泪珠:“我本来也想着等孩子出世便出宫去住,父王赐我的府邸也该修了,母后之前带我们在那里种的桃花树还记得吗?我很喜欢那里,以后可以指给孩子看,那是外祖母亲手种下的。”
闻韶知道自己改变不了闻珂的决定,他拉住闻珂的衣袖,像小时候那样。
“你的府邸孤会下旨修。但是皇姐,王宫永远是你的家,只要你想,宫门永远为你打开。”
这天,闻韶亲自送闻珂出城门,给她派了好几个有经验的产婆和御医。
“皇姐,你月份大了,本就不该长途跋涉,你想去,遂之不拦,但这些人带着好么,就算让遂之安心。”
闻珂点了点头,摸了摸闻韶的鬓发:“遂之长大了,知道心疼姐姐了。”
马车渐渐驶离,闻韶看着踏起的灰尘渐渐扬起又落下,忽然觉得王宫很是空旷。
*
这一路并不顺利。
大概是因为奔波疲累,孕期一直没什么反应的闻珂一路上孕反严重,几乎不能长时间坐马车。
他们走走停停。
花了两个月才从大凉走到大庆京都。
一路上闻珂给盛月曦写了很多封信,但因为一直在赶路,信件传递不易,盛月曦的回信她一封都没收到。
闻珂心下焦急。
到达京都后,吩咐山泉他们先去将军府落脚,自己往宫内去了。
守宫门的侍卫很是陌生,但好在闻珂身上还有之前祁淮给自己的腰牌。
前往祁淮的寝宫,闻珂一路畅通无阻。
瞧见不远处熟悉的宫殿,闻珂脚步顿了顿,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一步一步,闻珂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近乡情怯的心绪,走进了祁淮的寝宫。
在对上苏列惊喜的双眸,闻珂喊道:“苏公公。”
“诶!长宁姑娘!您终于回来了!”
想了不对,又唤到:“奴婢给嘉阳长公主请安!”
闻珂默了默:“不必如此,公公还是唤我长宁罢。”
苏列连忙领着她往内殿走。
“陛下日日思念您,可算把您盼回来了!”
闻珂在内殿门前站定,视线扫过,问:“陛下身体怎么样?”
苏列身子一僵,眼神不敢看她:“……您自个儿进去看吧。”
闻珂看了他一会儿,没说什么,慢慢踏进内殿。
苏列一颗心七上八下,一会担心这场闹剧该怎么收场,一会又想长宁姑娘委实是瘦了,衬的肚子都——
肚子。
苏列整个人僵在原地。
青天大老爷!!!!!!!
长宁姑娘怀孕了!!!!!
*
殿中很安静,仿佛没有人一般。
闻珂打了帘子看向床榻,挂心已久的男人躺在那儿,仿佛没了生息。
明明心里已经有了章程,他生病这件事应该是故意骗她的,但是看到祁淮这样躺在那儿,双目紧闭,闻珂还是不由自主的感到慌乱。
旧伤会不会真的复发了?
闻珂迈步上前,握着男人的手就要替他诊脉。
刚触碰到男人温热的手臂,自己的手就被紧紧抓住。
闻珂抬眼,对上了男人漆黑的眼眸。
“珂珂,抓到你了。”
提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闻珂问:“你没病?”
祁淮攫住她的双眸,低声说:“病了。”
“你不来我的病不会好。”
闻珂默了几秒,道:“我说的是你的旧伤。”
“复发了一次,服用了你留下的药,一月之前就已经好了。”
余下的他没有多说,闻珂怎会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