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谢灵的叛逆心一下就起来了。
她刚想说她就要早恋。
但她连一个早恋对象都没有,她对恋爱不感兴趣,也不是什么因为寂寞或者兴趣就随便跟人在一起的人。
于是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我本来就没打算谈恋爱。”
她下巴微抬,很傲慢的口吻,“而且你不知道学校里追我的人有很多吗?”
他漆眸很轻地眯了一下,仿佛猎食者锁定目标的征兆。
但紧接着,她又说:“不过全都被我拒绝了。”
他重新靠进椅背里,没搭腔。
谢灵对他这个反应非常不满,她皱着眉,又说了一遍,“你知不知道你妹妹在学校有多受欢迎?”
“知道,”他眼睫慢慢抬起,顶上的光落了进去,在他眼底形成一片熠熠光辉,而这片光始终望向她,“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谢灵怔愣了一瞬。
随即想到,他大约是说初中的时候,学校就有人给她写情书这件事。
可不知为何,他的目光似乎有温度,有重量,落在她身上,莫名地难以招架。
她低下头,没事找事地捣鼓起他的手机。
而后,她才注意到他给自己的备注居然是xl。
别人都是有名有姓,只有她,连个名字都没有,还是拼音首字母缩写来替代。
简直有够敷衍。
“你就给我备注这个?”
谢灵难以置信,“xl?”
“怎么?”
裴陆行眉梢微微抬起,一本正经问:“改成xs?”
一开始谢灵还没反应过来。
隔了两秒,才听出来。
“……”
谢灵说:“裴陆行,你真的有毛病。”
“嗯,”他点头承认,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然后说,“你哥确实有病。”
谢灵跟这种厚颜无耻之人实在无话可说。
她不理他了,低头改他给自己的备注。
先删掉xl。
略作思考。
然后一鼓作气打下一行:全世界最漂亮最聪明最懂事的……
的什么?
最贴切的词是妹妹。
奇怪的是,今晚,她突然想换一个词。
谢灵想了一会儿。
脑海里不知怎么,想起了江听遇在她和书薇面前,曾理直气壮地反问:“我难道不是你们的宝贝吗?”
……宝贝。
谢灵一阵恶俗。
感觉自己的脑子可能是被她那句“沈如烟”给污染了。
她不再想了,干脆空着,就这样点了保存,然后把手机还给裴陆行。
“全世界最漂亮最聪明最懂事的——”
裴陆行对着手机,语调慢慢悠悠地念了出来。
没有任何羞耻心。
谢灵第一反应是四处张望了一下,才想起两人所在位置临窗,这一层有消费需求,而且分了三档,他们在最高档,这里除他们外没别人。
她松了口气以后才看向裴陆行,说:“下次丢人之前可以发个预警吗?”
裴陆行挑了一下眉,“原来这就丢人了。”
“这种事实你知我知就可以了,拜托下次别念出来行吗?”
“哦——”
他拖长了腔调,慢条斯理地说:“下次挑有人的时候念。”
谢灵:“……”
她还能说什么。
“后面的名词呢?”
他放下手机,看着她,“怎么不打完?”
“……”谢灵安静了一秒,指节微微收紧,若无其事道:“‘妹妹’不是默认词吗?还需要我打出来吗?”
闻言,他“嗯”了一声,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
她收紧的指节慢慢松开。
而后,听见他问:“既然是默认词,不应该很习惯地打出来了么?”
空气似乎变得安静了。
谢灵眼睫轻轻动了动,没说话。
“谢灵。”
他忽然喊她的名字。
然后盯着她的眼睛,身体慢慢前倾,语调轻缓低沉,“你是不是也——”
他说得很慢,每一个字的音节仿佛变得无限漫长。
一秒被切割成了一千份,然后拉长。
心跳在某一刻开始加速。
与此同时。
一种没来由的恐慌开始扩张,迅速挤满胸腔。
在每一个千分之一,都成倍数剧增。
化作一个不断充气的气球。
随之而来的是危险的警告。
而后。
在这句话成形之前,出于某种生物本能,她打断了他,“回去吧。”
她说:“太晚了。”
裴陆行没有说话,平静地望着她。
她抿了一
下唇,视线生硬地偏过,不去看他。
也许他没打算说什么。
可不知为何。
直觉令她不安,甚至恐惧。
就仿佛……如果让他继续说下去,也许会有什么被打破,使得一切都失序。
但,失序以后会是什么呢?
沉默回荡在这片角落。
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
裴陆行慢慢退回原点,轻声说:“行。”
他再也没提。
回家的路上,延和一如既往繁华热闹,这座纸醉金迷的不夜城,四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让人变得渺小。
而她和裴陆行之间,只剩下心照不宣的缄默。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躺在床上,却没有闭眼。
她侧躺着,望着床边亮着的小夜灯。
却想到了之前在客房睡觉的时候,他第二天晚上就拿了一盏小夜灯来。
明明她没有命令他去做这件事。
她翻过身,将被子盖过头顶,整个人缩进被窝里。
四周变得黑暗。
身体开始本能地心跳加速,某种微弱的应激反应开始表现。
可她却忍耐着。
回想着。
所以,他当时想说什么呢?
你是不是也——
后面是什么?
还有,为什么是“也”?
一个又一个问题,牵连起之前裴陆行的种种异常,这一切就像一个被猫玩乱了的毛线球,每条线都充满了疑点。
她却不知道,她是那只猫,还是解毛线的人。
又或者,都是。
寂夜温柔,有风吹过,窗帘跟着轻轻晃动着,影子也晃。
谢灵的思绪也慢慢模糊。
渐渐地,也不再记得,自己在为什么而烦恼。
熹微的光从地平线升起,迅速点亮了整座城市,唤醒沉睡的人。
周末的最后一天。
谢灵打着哈欠,感觉昨晚没太睡好。
中午吃过饭以后,裴淮川和阮黎问道:“我们下午打算去博物馆逛逛,你们要不要一起?”
“不去。”
裴陆行没一秒犹豫地拒绝。
谢灵的日常就是攻击哥哥,哪怕他说去,也会收获一句“看吧,装文化人”,她看向阮姨和裴叔,说:“看吧,没有文化的人。”
裴陆行瞥她一眼,问:“那这位有文化的小姐,请问你去吗?”
“不去。”
谢灵说。
他轻笑一声,不言而喻。
“我本来也没说我要去。”
谢灵一脸“那又怎么样”的理直气壮。
“走了,打球去了。”
裴陆行懒得理她,撂下一句,就转身上楼换衣服了。
谢灵也跟阮姨和裴叔说:“我也回房间了。”
说是这样说。
可回了房间,没有作业要写,也不出门,谢灵有点没事做。
她在自己房间待了会儿,想起裴陆行房间有不少漫画书,打算过去找来看看打发时间。
裴陆行的房间一如既往地一片黑。
她至今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喜欢把窗帘拉着,而且明明记得小时候他没有这个习惯。
她按亮了灯,在书架上挑了几本书,转身找座位的时候发现椅子被他挪到另一边去了,干脆走到更近的床边,坐着看了一会儿。
坐着坐着,身体惯性就变成了半靠着枕头。
不知道是姿势变了的缘故还是本来就没有睡好,谢灵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
首先感觉到的是腰腹处的酸胀疼痛,紧接着,她生出了一种十分不妙的预感。
她撑着床,慢吞吞地爬了下来,先看了一眼床单。
看见上面沾染上的一点猩红,她有点崩溃地回忆了一下日期。
好像差不多就是这几天了。
只是提前了三天。
她望着上面的血迹,感受着身体上的不适,想到接下来要处理的一系列事情。
不知怎么。
明明什么都还没做。
但一想到要做的事情有那么多,身体又那么不舒服,一阵焦虑就缠绕上来。
情绪突然就压垮了她。
她低头给裴陆行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