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
房间内陷入死寂,不再有回响。
他目光静静的。
在这接连的质问下。
有一瞬间,某个很早以前就存在的执念,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他跟她明明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受法律限制,却偏偏要被这世俗伦理所禁止?
为什么他的喜欢是错的,为什么他的喜欢不被允许?
这无形的枷锁,究竟要跟着他多久?
是不是从戴上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永远被禁锢在哥哥的身份之下了?
他错了。
可他究竟错在哪里?
错在他是她的哥哥?
错在他无论做什么都只能、也只应该以哥哥的名义?
错在不该有除了哥哥以外的情感?
……
他也想要质问。
他的问题,又有谁能给他答案?
可最后。
他垂下眼,在母亲的防患于未然面前,作出承诺,“我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阮黎以为他还没明白,不得不把话说得更重,也更残忍,“你亲近她,就可能带来伤害。”
他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没有这些目光,也是错的?”
“当然是错的,”阮黎在意识到这个问题可能的深意后,脊背近乎发凉,不由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语气急切惶恐,“陆行,你不会——”
那种恐惧的神色。
仿佛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像看怪物,又像看魔鬼。
他的视线略微有些失焦,穿过她,望向窗外寂静的夜色,漆黑而无光,仿佛他的眼底也黯然下去。
“没有,”他轻声说,“随口问问。”
阮黎脱力地朝后退了一步,很明显松了一口气。
至于那回答有多漏洞百出,两人都仿佛没察觉。
“别开这种玩笑。”
阮黎没追问,几乎是立刻就顺着他的话接下来,说:“小灵就你一个哥哥,你要做好表率,她现在还小,还不懂这些,但你要明白,有的事情现在已经不适合了。”
“嗯。”
他说。
短暂沉默后。
阮黎像想起什么,又说:“开学就高三了,专业和大学这些,你有想法吗?”
他抬了下眼,似乎已经明白了言外之意,直接问道:“想我考什么大学?”
“不是想你考什么大学,”阮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嗔怪道:“你这孩子,大人关心你一下,说得像是强迫你似的,妈妈和爸爸是觉得,你要是没想好考什么学校,可以把延和公大当做其中一个选择,当然还是看你自己对什么感兴趣,我们就是问问。”
“行。”
他答应得干脆,“就公大。”
“……”
阮黎却沉默了下来。
隔了几秒,她说:“不是非要你考公大,我们只是觉得公大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知道。”
阮黎欲言又止,最后却也只能说:“你自己好好考虑,别随便做决定,选你喜欢的。”
听闻最后一句话。
不知怎么。
他眼睫垂落下来,唇边却扬起一丝讽刺的弧度,“选了就能得到?”
“试试嘛。”
阮黎说。
他自嘲地扯了下唇角,“算了。”
阮黎还要说什么。
他却打断了她,“我如果有想选的,不论是你们,还是任何一个人,都改变不了我的选择。”
言外之意是,他没
有想选的学校。
既然他们帮他选了,他也不介意。
“……”
阮黎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了。
房间门关上,四周重新回归寂静。
他站起身,打开阳台门,室外的风声迅速灌入耳朵里。
衣摆被风鼓动着,吹起一阵窸窣的声响。
他站在栏杆边上,抬眸望着寂寥的长夜。
许久。
他仿佛有些失神,呢喃地念着,反复地念着,“外界的目光……”
所谓的世俗、名声、外界的目光……构成一座铁铸的牢笼,要将他这个怪物关进去。
可怪物哪有敬畏之心呢?
只是——
她呢。
她怎么面对外界的目光。
第34章 “不准舔。”
周一的早上。
谢灵刚到教室,甚至还没来得及坐下,书薇就抱着书从教室前门进来,对她说:“你来一下。”
她放下书包,跟着书薇从教室出来,才问了句,“怎么了?”
“徐溪舟。”
书薇意简言赅地说明情况。
上周五徐溪舟被裴陆行打了的事情,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对方周一一早就伙同一群人来到年级主任的办公室告老师了,好像人越多就越占理一样。
从他们的视角来看,无辜的徐溪舟只不过是想要提醒一下同学校服规范的事情,却惨遭横祸,被打得有些……不太能见人。
这动静不算小,哪怕办公室关上了,来来往往交作业的、问问题的学生都已经闻到了风声,消息也迅速传到了各个班级里。
谢灵推门进去,办公室内,两个年级主任、三个班的班主任、徐溪舟、裴陆行都已经在了。
除此以外,她目光微微一移,落在神色自然的南宜身上。
见她看过去,南宜甚至朝她弯着唇角笑了笑,一个很友善的……看好戏的表情。
谢灵对她并不在意,漠不关心地移开,没注意到南宜扬起的唇角瞬间跨下去。
裴陆行站在人群里,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从她进来开始,他的视线就始终锁定着她。
对视的瞬间,他竟在众目睽睽下朝她招了一下手,仿佛是要她来到他身边。
“……?”
谢灵有点震惊。
觉得她哥是有点太不稳重了。
这可是办公室,这么多人,还是这么正经的时刻。
她十分不理解……地朝他走了过去。
裴陆行垂着眼,唇角几不可闻地勾了一下,在她走来时自然而然地揽过她的肩膀,将人圈禁在自己的保护范围内。
姿势是有些亲近了,但因为是兄妹,大家也并不感到意外。
“现在人也齐了,你们说说,是怎么回事?”
高一年级的主任先开了口。
说的是“你们”,但却是看向谢灵的。
“老师,”谢灵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我们学校什么时候开始对女生穿哪一套校服有隐形要求了吗?”
她仰着头,却仿佛是居高临下一般,“如果要求女生穿校服只可以穿其中一套的话,那么其他几款校服还有存在的必要吗?这多出来的一笔费用,学校好像并没有给出合理的解释。”
年级主任先是一怔,而后下意识说道:“学校什么时候有的隐性要求?”
他求证似的看向另外一个年级主任,高二年级的主任也立刻接了话,“这春秋两款和夏季两款,一共四套校服,只要学生有一套就可以了,哪有隐性要求?费用也是公开透明的,都是先统计再收费。”
这种交代的口吻,几乎有些详细过头了。
谢灵却仿佛习以为常,而后说道:“是这样吗?那我不明白为什么作为学生会的成员,历经几次轮班巡检,对学生着装要求十分熟悉的徐溪舟同学,却接二连三指出我的着装有问题,老师,如果你们都说校规没有变过,那为什么徐溪舟同学会说我这套裙款校服不适合上学穿?”
有瞬间的安静。
——这是刚才徐溪舟没有提到的部分。
几个老师都看向了徐溪舟。
徐溪舟站得笔直,他身旁是陪同他一起来的同学——南宜他们,不知怎么,在谢灵说完这段话过后,南宜竟也看向了徐溪舟,眼眸微微眯了一下,似是在思考什么。
徐溪舟似乎是有点惊讶的样子,而后说:“谢灵同学,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上周五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周一我不规范的检查,会长已经单独跟我们谈过话了,我只是碰巧看到你在,想跟你道歉。”
他看了谢灵身旁的裴陆行一眼,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动手,也许是谢灵之前跟她哥哥说了什么,有误会吧,但是我上周五真的只是想跟谢灵道歉。”
“也许是谢灵之前跟她哥哥说了什么”,这句话里的猜测带着隐秘的恶意。
谢灵倒不意外徐溪舟会说这种话。
从他的做事风格就能看出,他不是什么好……
忽然,她感觉到肩膀上的手臂微微收紧。
她回过头,裴陆行眼睫垂着,神色平淡地看向徐溪舟。
漆色眸底如点墨般深谙,戾气几乎不加掩饰。
像是又处于隐隐的暴戾状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