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不可!”白栖川脱口而出,“万万不可!”
  他听到“虎杖悠仁死刑”那里,已然紧了手心,听到夏油杰说压切长谷部已经变成剧毒的咒物,只会带来不幸时,眼尾已经红了一片。当夏油杰说最好尽早碎刀时,他彻底绷不住,喊了出来。
  鸣狐沉默地站在白栖川身边,无声地给他安慰和支持。小狐狸围着他两只脚转,怕主公真的伤心到哭出来,急得耳朵都往后背!
  夏油杰还想再劝,却被白栖川打断。
  “很抱歉,但我有决不能碎刀的理由!”
  白栖川挣扎犹豫了很久,决定说出实情。他看向鸣狐,寡言的打刀付丧神仿佛理解了什么,点了点头。
  青年于是不再犹豫,他将手掌放在压切长谷部的刀柄上。
  夏油杰仿佛知道他要做什么,心里哼笑了几声,面上却摆出疑惑神色,没有制止。
  多么惹人怜爱的蠢人啊!能驱使付丧神,却弱小又无能的“主公”啊,你终于要放弃掩饰了吗?
  白栖川闭上眼,想象灵力从四肢百骸中流动,然后输入到手掌心的兵器中——这当然没能做到——他至今无法随心所欲地使用灵力,连控制灵力走向也无法精准做到,那天在咖啡店躲在柜台后面输入灵力的能力仿佛昙花一现,无法复制。
  不再做无用功,他干脆利落地抽刀出鞘,熟悉的抽取感如约而至。只是这次消耗的,远比以往唤醒一振打刀所需灵力多得多,几乎赶得上两振大太刀的量!若不是……灵力还算充裕,估计这一次他要狠狠吃个教训!
  饶是如此,白光暗下去之后,白栖川的身形也晃了晃,被鸣狐早有准备地扶住。
  没有樱吹雪,没有“自我介绍”,甚至没有想象中,或满脸激动、或惭愧抱歉、或深深鞠躬说“请随意吩咐”的身影……
  心沉下了深渊。
  无暇向露出了然神色的夏油杰解释更多,随着视线下移,触到那往日打理的一丝不苟,此时却杂乱散碎的灰发,白栖川眼眶中的泪终于没能含住。
  护甲森然,衣物齐整,鹤丸吓唬他时描绘编造的“暗堕”付丧神会有的骨刺异变通通没有。
  双膝跪在地上的,是乍看一切如常的付丧神。
  只是他垂落的眼睫下方,两道与虎杖悠仁别无二致的痕迹赫然在上……
  第64章
  白栖川撩下衣摆蹲下试图把压切长谷部扶起来,随后他就发现长谷部并不是在土下座请罪,而是以这个姿态昏迷不醒。
  他双目紧闭,表情晦暗,眉头紧皱,双手死死按着膝盖上,骨节僵硬。脖颈弯折发丝垂落,像悲悯的神父,也像请罪的信徒。
  小狐狸在审神者的允许下暴露了开口说话的能力,在不涉及时之政府和本丸的前提下,和夏油杰科普了付丧神的存在。
  白栖川本就决定赠与夏油杰两振灌输过灵力的刀剑,如今只是提前讲明罢了。
  “不用客气, 即使你不开这个口, 我也会主动帮忙的。”夏油杰拍拍白栖川的肩膀。
  跪着的人扶不起来,一直让长谷部垂头跪在原地也不是办法,可是现在长谷部昏迷不醒,鸣狐把人平躺放在地上,好歹是个没那么折磨的姿势。
  “我对付丧神不怎么了解,你刚才用的'灵力' ,咒术界恐怕只有一个人能完全解析。恕我直言,连他都没能将虎杖悠仁和两面宿傩分离,恐怕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做到了。”不,其实还有别的方法。
  特级咒具天逆鉾,对人类受肉没什么作用。五条悟总不能拿它捅自己的学生,而且它能否让诅咒之王的术式无效化还未可知。但是如果用在付丧神这种非人类身上……让咒具大师将天逆鉾和这把打刀重锻,变成一种新的器具,也许能让它获得无效化的能力,将外物成功剥离。毕竟这把刀并没有直接吞噬诅咒之王的手指。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说了。
  “但我有暂时不让两面宿傩清醒的方法。”
  夏油杰向白栖川解释,两面宿傩一旦在外苏醒,高专必定会派人前来回收,压切长谷部的异样就再也保不住,老头子们不讲道理,他们不愿意上交,说不定会被咒术界通缉。
  压切长谷部现在的状态似乎不是单纯的不愿醒来,而是在用尽全力克制诅咒之王的占领。
  两面宿傩本来不会附身在咒具上,但付丧神的灵体实在是得天独厚的受肉原材料,理所当然就被盯上了。
  “这也是刚才看到你拔刀时联想到的。你每隔六小时像刚才那样给他输一次灵力,争取让他像虎杖悠仁一样保持自我意识,或许能短期内防止两面宿傩附身。”
  *
  压切长谷部已经很坚定强大了。
  他本来因伤害了主公而万念俱灰,当意识到自己被外来的邪性诅咒入侵后,更是怀疑自己!
  [——是否是因为他心性软弱能力低微,才让诅咒有了可乘之机? ]
  为了不让自己再被操控伤害主公,他用本体封闭了陌生的诅咒,既不给对方清醒的机会,也断送了自己主动醒来的后路。
  [这样就够了。
  嗯……
  至少他除了那个男人带来的痛苦外,在永远黑暗之前,还在一个温暖的本丸留下了一段美好的回忆。可惜之前一直想着为主分忧成天工作,和主公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可恶!现在一想,为什么寥寥无几的相处时光也总是夹着不该存在的人!鹤丸国永那家伙,天天没羞没臊地缠着主公,逃内番不说,闯了祸之后还跟条泥鳅似的溜滑抓不住!
  回想到主公天守阁的床上,一个碍眼的大白球占了好大一片位置,严重侵占主公睡眠面积!真想把它和那只鹤一起压切! ]
  压切长谷部睡梦中都要咬牙切齿!
  [如果有下次,如果有下次,他一定……]
  ……
  [啊,一定要做什么来着?
  上次想到哪了?
  等等,我还能思考? ]
  压切长谷部记得他在之前的某个时刻已经痛到没有知觉了。
  没有思考能力,没有视觉,回归最初状态,成为人世间最普通的一把凡铁。
  ——这本会是他最引以为耻的事,他锋利而手感一流,是最值得使用或收藏的神兵! ……但在极度懊悔和痛苦中,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自我惩罚方式了。
  可是显然他并没有变成凡铁,他还“活着”。
  他能感受到阴冷稠密的诅咒像沾水的绸布一样裹在他身上,没有嗅觉,却仿佛闻到了人血的腥味和尸体腐烂的臭味。
  [这没什么,忍一忍就好,战场上这并不少见,连药研藤四郎都能习以为常。
  就是,如果要忍这种感觉无数年的话,还是让他尽早消散吧……]
  ……
  [好像清醒了许多?
  还……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 ]
  “主公大人,鸣狐带着几位大人的本体一起回本丸,您真的不一起回去吗?”
  [这个声音……是鸣狐的那只狐狸?
  主公……主公在这里吗? !
  主公在他身边! ]
  “你们先走,长谷部的本体被时空转换器排斥,只能留在现世。我需得不时注入灵力,要一并留在这里。不过放心,我已在信中写明情况,你回去把信件交给时之政府,他们应该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成了主公的拖累了吗?
  主公是因为他才不能回本丸休息吗?
  他果然……]
  “嗨呀你们放心!不时还有我陪着嘛!之前也是只有我,不同样把主公照顾得很好嘛!”
  压切长谷部还没恢复视觉所以看不到,他“心心念念”要手合一场的鹤丸国永把他敬爱的主公搂在怀里,躲在白栖川背后,朝不放心的小狐狸耀武扬威地龇牙咧嘴。
  “呀咧呀咧,鹤丸殿请不要太得意,在下和鸣狐回本丸后会叫上石切丸殿这样的神刀回来看看,说不定很快就能治好长谷部殿!您就不要妄想和主公大人过二人世界了!”
  “咳……快走吧,走吧。”白栖川羞恼地咳了一声打断。
  压切长谷部还待再听,房间里却很快安静下来。
  [看来鸣狐已经走了。
  他安静地感受被诅咒侵蚀的刺痛感,惩罚自己不许去想近在咫尺的主公——思念在啃食他的灵魂,这是自我折磨,也是他应得的! ]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很久之后才隐隐约约传来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动静。
  即使是自我惩罚,若是能控制住不去关注主公,压切长谷部就不是众审神者认识的那个压切长谷部了!
  [如果是主的话,再小的动向也要关注!虽然我可能不配……]
  “不配做什么”这种问题还没来得及自我讨伐完,以忠诚著称的打刀付丧神就被接下来的动静震惊到失神。
  ——他从没有这样痛恨过自己的听力。
  鹤丸国永从恋人唇边离开,放下垫在白栖川后脑与墙壁中间的手,改为拉住他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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