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照亮伦敦夜晚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他垂眸,睫毛微微颤动着,投下的阴影遮住他漠然而嘲讽的目光,也为那双素来明亮的碧蓝色双眼笼上一层阴影,
他动了动手指,肉眼无法捕捉的黑色光芒顺着他的风衣一路往下,融入被灯光拉长的影子后游蛇般在地面穿行,悄无声息地钻进那个女人和棕发男子的影子。
他不会明着对他们怎么样,可不意味着他真的什么都不会做。
他自然要去会会这位在伦敦小心翼翼地藏了三年多却一夕之间突然让自己名声大噪而且还在自己身边放了个九头蛇的卡迪亚教授,可这不意味着他会容许九头蛇一直试探他的底线、用卑劣的手段一次一次试探他对九头蛇的忠诚程度。
上次用他刚交的朋友们的安危威胁他,这次特意派个整容成赛琳娜模样的特工来跟他打温情牌,下次呢?是不是就要让他直接在战场上和托尼他们交手?
他并不指望斯特拉克的行为能有所收敛,他也不在意斯特拉克和皮尔斯到底在策划着什么——复活红骷髅也好,通过洗脑控制全世界也好——他都不在乎。
在他真正踏上所谓“命运”指定的道路之前,他不会让这个隐患一直埋于地底不为人知。
如果一切潜藏的危机都隐于海底,那就掀起浪来吧。
当无可躲避的风暴来临之时,一切阴谋诡计都将无所遁形。
——而卡迪亚之死将会成为这场风暴的开端。
维吉尔嗤笑一声,将手中的名片扔进垃圾桶后转身离去。
第51章 an impossible miracl……
忽视了身后的人声嘈杂和推搡声, 维吉尔面色不改地向前走,与匆匆赶到的救护车擦肩而过。
红蓝交替闪烁的灯光从他面上掠过,却无法照亮他深井无波的眼底。
将印好的照片交给驻守伦敦圣殿的法师, 维吉尔在路边书亭里买了份地图,大致确定221b的位置后拿出手机看了看新收到的消息。
是斯特兰奇发来的, 大致意思是他把语音转发给了夏洛克, 但是让维吉尔在伦敦好好玩, 别接这家伙的电话,也别管他的短信。
紧接着蹦出了一大串的疑惑, 速度快的像语音输入。
类似于“这张照片究竟是什么意思”的问题反复刷屏,维吉尔没有回答他,他按下关机键,抬起头遥遥地眺望着211b的方向。
和灯光璀璨的主街道不同, 那个方向人并不多, 路灯也并不明亮,甚至可以说有些昏暗,大家都匆匆地低头走路, 并没有抬起头来观察两侧的意思,自然也看不见微微转动的监控摄像头。
维吉尔抬脚,余光中几个监控摄像头一并转了过来对着他,他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面色如常地继续向前。
也难怪夏洛克先生表面上总对这位麦考夫先生如此不满。
大概现在这位麦考夫先生大概是受夏洛克之托替他照顾华生先生吧,不过这种“照顾”方式也真是独树一帜,至少正常人都不会用摄像头紧紧盯着被照顾的人和他住的这条街上来往的所有行人吧。
放在兜里的手机突然响铃, 不出意料是夏洛克的电话,多半是知道他到了伦敦来兴师问罪的。
看着来电界面明晃晃闪烁着的“侦探”,维吉尔迟疑了片刻, 还是接通了电话。
“你在伦敦?哪里?贝克街?”
果然一上来就是兴师问罪。
维吉尔默默把电话拿远了点,以免自己被接连轰炸。
“是的,我已经到伦敦一会儿了。在贝克街,或许是缘分,圣殿就在这里。”
时值深夜,speedy咖啡店里只稀稀落落地坐了两三个人,圆形灯泡散发出的明亮而温暖的光照亮这个并不宽阔的空间。
“即使您那样说,如果我不亲自来看一眼给您答复的话,您肯定不会满意的吧,反正无论怎样您都会挑刺,还不如顺从我自己的心意……”
维吉尔应付着对面那个难缠的侦探,走到点单的柜台前。
身着深紫色连衣裙的金色短卷发的女士坐在一旁,目光温和地注视着站在维吉尔身侧的男人,在接触到维吉尔的目光时微笑了一下,看上去十分和蔼。
“double espresso.thanks.”
“ristretto,thank you.”
维吉尔的声音和身侧那位男性的声音同时响起,电话里夏洛克的声音也骤然低了下去。
“……你在哪里?”
夏洛克有些别扭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维吉尔看向站在旁边的金发男人。
他个子不算高,看上去比现在正在发育期的维吉尔还要矮上几厘米,面容温和而敦厚,是很能博取他人信任的长相,只是因为蓄着胡子显得有些过分成熟。
“ah……”维吉尔看着他,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打量,“dr.watson?”
电话那侧夏洛克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忙音,维吉尔无奈地看了眼手机,发现果然是对面挂断了电话。
“sorry,我的朋友个性比较古怪,”维吉尔忽视了夏洛克轰炸他的短信,把手机收起来看向对面的约翰·华生,“我看过您的博客,算是您的半个粉丝。”
华生愣了愣,握住他伸出来的手。
“约翰·h·华生,很高兴认识你,你是这半年来为数不多愿意前来221b的博客粉丝,如果你是想了解……关于夏洛克·福尔摩斯的事情——当然,我是说你选择相信他的清白的话,请这边坐吧。”
他的目光有些黯然,声音也有些滞涩,但似乎又顾及着他对面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孩子,强撑出一个友善的微笑,向他指了指金发女士对面的座位。
“虽然你可能已经知道了,但还是介绍一下吧,这是哈德森太太,221b的房东。”
介绍到她时,这位年过半百但仍然优雅端庄的哈德森太太也向他微笑了一下。
“很久没有人来拜访我们了,很高兴见到你,年轻的小伙子。”
维吉尔接过侍应员递来的咖啡,浓黑色的咖啡散发着苦香,这让两人都多看了他一眼——很少有青少年会喝这么苦的咖啡,还不加方糖。
“维吉尔·莱曼,来自美国,我是福尔摩斯先生的粉丝,当然也是华生先生的粉丝,”维吉尔点了点头,也微笑了一下,“没想到偶然来访居然能遇见二位,这是我的荣幸。”
华生往咖啡里加了两块方糖,洁白的立方体在深棕色的液体中缓慢下沉,银色的勺子搅拌时带起浅色的泡沫。
舒缓悲伤的钢琴曲从老旧的留声机里倾泻而出,在干净狭小的空间中流淌着,正如悄然奏响的离别之声,再次在几人心中回荡。
在场的三人都或多或少经历过失去,也正因此,在这样带着点忧郁蓝调的场景中都有所感触。
这给了维吉尔一个错觉:他仿佛并不是按照夏洛克先生别扭的像猜谜的嘱托来这里看望他的旧友,而是来这里怀念那些早已褪色的过往,在那些消逝的碎片中寻找指向未来的蛛丝马迹。
“正如你所见,我们是夏洛克的朋友,你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吗?”
华生的面色很平静,却在平静中又夹杂着点不易察觉的悲伤。
维吉尔抿了一口咖啡,摇了摇头。
“我只是来见您一眼,”他放下咖啡杯,垂眸看去,深褐色的液体中映不出他的面容,只有因他的动作荡起的圈圈波纹,“因为我们是相似的——我们都在等待一个不可能的奇迹。”
we are waiting for an impossible miracle.
维吉尔知道他们都在等些什么——约翰·华生在等待友人的死而复生,而他在等一个颠覆一切的机会,或者说,一个没有任何遗憾的未来——他们都不知道该在何处寻找那渺茫得接近于无的希望。
华生看向他,那双蓝色的眼里骤然被无法掩藏的悲伤填满。
“没有任何事是不可能的。”
像是自我安慰的话,却又是他真实的内心想法。
即使亲眼见证了那如同蝴蝶坠落的场景,在他的墓前那样哀切地恳求一个不可能的奇迹,在约翰·华生的内心深处,始终相信着——他的友人、无所不能的大英第一咨询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总有一天,会以与以往一般无二的姿势敲响221b的门,在他那间堆满各种乱七八糟的杂志和书籍的客厅里像个躁郁症患者一样无聊而烦闷地踱步,在那间根本称不上厨房的厨房里捣鼓各种稀奇古怪的化学实验……
无论怎样都好,无论以什么方式都好,名为夏洛克的侦探曾经创造了那么多奇迹,为什么不能为了他再多一个奇迹?
他只奢求这一个。
华生没有再说话,就连哈德森太太也只是悲伤地注视着他,令人心悸的沉默蔓延开来,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