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对。”春归推了她一下,“不说,陛下才会更信任驸马,你知不知道,陛下昨日做的那些,是想驸马成为一个孤臣,他又担心,驸马还没成为孤臣,就因送上父亲犯罪证据的事,被人给攻击下去,所以才让殿下给她澄清的。”
“殿下澄清之余,还改善了驸马的名声,这让陛下觉得太过了,他是想保驸马,没想让驸马成为一个圣人,这不,又让驸马去对付学子们,一个不好,驸马就会引起学子们的怒骂,学子们如果失望驸马不是他们想象的那种忠君爱国的贤臣,就会更加的痛恨驸马。”
夏去不由得担心道:“那驸马岂不是完了,要是那些学子发怒,把驸马打一顿怎么办。”
春归无语,“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驸马可以是纯臣,但不能是孤臣。”
“何意。”
“殿下自有打算,你多看少说。”春归懒得搭理她了。
夏去连忙撒娇,“春归姐姐,姐姐~你跟我说嘛。”
“呵,夏去将军,你这脑子,日后要是派你上战场,主帅都怕你听不懂命令,看不到战旗。”
夏去的梦想是上战场,听到春归这样说,她气呼呼的,“就你聪明。”
春归见她生气,立刻哄道:“好了,等回府我再跟你解释。”
“这还差不多。”
听着两人闹腾,虞九舟弯起了唇,还好大家都活着,这一世,她定会保护好所有人。
就是不知道迟晚,能不能处理好学子的事情。
半晌,虞九舟还是对一旁的春归道:“叫人看着驸马。”
夏去眼睛一亮,“要不我去吧,我肯定不会让驸马受伤的。”
虞九舟:“……”
春归替她解释道:“殿下就是这个意思,但殿下不好意思说,不过你不能亲自去,你给禁军里咱们的人传句话就行。”
“明白。”
虞九舟沉默好一会儿,有的时候,她的身边也不需要有这两位,把她们发配了算了。
夏去嘿嘿一笑,立马去办事了。
刚到城门口的迟晚越想越不对,虞九舟为什么在此刻进宫。
皇帝说,他把帮自己洗白的事情交给虞九舟了,那酒肆学子说的迟家内幕,她不是迟铭武的孩子,是迟铭雯的孩子,她本来以为,酒肆学子可能是从别处听来的。
既是从别处听来的,怎么这么快就到达了下一个地点,继续传播这些话。
还有那个张学子,她以为这位是不知内幕者,现在看来,是托更可信。
这俩学子,一个帮她解释,一个挑起众人情绪,配合得相当默契,如果这两人是一起的,那他们说的话就值得深思了。
不管他们是不是配合着做事的,迟晚就当他们是一起的好了。
按照她的猜测,这二人是虞九舟的人,那他们的目的不只是为自己洗白,还是为了让学子变得激愤起来,激着这些学子前往皇宫,逼迫皇帝彻查兼并民田案。
难道虞九舟不担心,皇帝愤怒之下,把这些学子们全杀了?她不觉得,圣元帝是一个好皇帝,他发起疯来,真不会杀了这些学子吗?
为了自己的目的,不顾学子们的死活,迟晚有些不认同虞九舟的做法。
可虞九舟既然做了,她既然来了,就只能尽量保住这些学子,让虞九舟的计划顺利,尽管她不能确定对方最后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虞九舟的目的要是彻查全天下兼并民恐怕很难,能做成这件事的,除非是摄政权臣,整个朝堂都是她的一言堂,或是能完全掌控朝堂的皇帝。
显然,圣元帝不是这样的皇帝,虞九舟也不是这样的权臣。
虞九舟的目标太大,未必能达成。
迟晚的心里有点儿憋闷,明知道这些都是虞九舟的计划,她深吸一口气,还是打算配合。
都已经决定跟对方合作了,虽然虞九舟没有把计划告诉自己,她还是要配合。
迟晚走出宫门,看着外面跪着的数百学子,还有很多学子正在陆陆续续地过来。
这时,内阁次辅袁一清站在这些学子面前,学子们跪着,他站在他们的正前方,显得高高在上。
“你们这些学子,不好好准备今年秋闱,来此作甚,是要逼宫吗?”
“袁阁老何故给我们扣如此大的罪名,我等跪在宫门外,乞求陛下,阁老上来就说我们要逼宫,我等是手持武器,还是强闯宫门了!”
袁一清为高官多年,现在又是内阁成员,除皇帝外,什么时候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放肆,谁叫你这么跟本官说话的。”
“学生说的事实,袁阁老若是不喜,大可将学生杖毙在这宫门外。”
“算学生一个,我愿以血唤醒君王,袁一清,名为次辅,实乃奸臣。”
“奸臣,昨夜百姓的血还未凉,今日我等学子,愿以热血洒宫墙。”
袁一清高高在上久矣,早就忘记了初心,习惯用官场思维揣测别人,面对一群素衣学子,他根本不会好好说话。
学子们对他怒目而视,表情愤怒激昂,若手中有剑,脾气暴躁的学子,怕是已经持剑而上了。
皇帝可以说他们不懂国事,在胡闹,他们却不能允许被人扣上逼宫谋反的帽子,他们一人死就罢了,逼宫谋反是要诛九族的。
袁一清脸色大变,他本想吓唬学子们退去,哪知反而激起了学子们的血性,他以为自己面对这种情况时会退却,学子们也会。
可在场的这些学子,正是热血时期。
袁一清愤怒问道:“你们谁是领头的,出来说话。”
“我等都是领头的,袁阁老要对我们做什么!”
眼看袁一清要杀鸡儆猴,迟晚的老熟人,在酒肆遇到的那位张学子走到前面,张学子上前一步,那些学子同样起身上前一步。
近千人一同上前的威势,吓得袁一清后退一步。
见张学子如此,迟晚更加笃定内心的猜测。
只是高正把事情交给袁一清处理,到底是选错了人,不知道是让他出来安抚学子,遣散众人,还是激发学子们的怒气,让学子们做出更激烈的事情。
迟晚等了一会儿,高正还是没出来,她正要上前。
禁军右卫指挥使顾城走到她的旁边,“驸马,殿下让人传话,做个纯臣,不要做孤臣。”
虞九舟的意思是,不想让她得罪学子们,也不想让她得罪皇帝,哦,最好是让朝堂众臣,看不惯她,又找不到攻击她的点。
那确实挺纯的。
孤臣跟纯臣本质上差不了太多,孤臣是只听皇帝,纯臣也是只听皇帝的。
只不过孤臣是皇帝手里的刀,利器伤人也自伤,纯臣是皇帝手里的笔,能杀人亦能活人,能戳破丑恶,诛心伐念,还能激扬壮志。
为刀的孤臣结局向来不好,皇帝杀之是明君,官员弹劾是不惧奸臣。
为笔的纯臣,皇帝想杀就要考虑天下口笔,官员弹劾则是污蔑,两者有很大的不同。
迟晚笑了笑,“殿下还真是看得起我。”
非要说的话,那她岂不是要向海瑞看齐?骂皇帝,骂奸臣,皇帝讨厌他不能杀他,臣子讨厌他,又不敢攻击他。
那是清官与道德的典范。
迟晚明白了,她要做一个直言正谏的忠臣,皇帝要维护自身形象,不能杀她,她自身要保证清正廉洁,刚正不阿,朝堂上的官员谁攻击她,就是道德有亏。
她做的一切,都是站在百姓的角度做的,谁与她为敌,就是与天下百姓为敌,还真是做喷子好人设。
她是不是能理解,虞九舟对外的传言,是在给她塑造成一个,不畏强权,坚决反对贪污腐败,与民争利的好官,把她打造成清官的代名词。
迟晚确定了虞九舟要给自己立人设后,立即把皇帝要她做孤臣的事情抛掷脑后。
皇帝让她得罪人,她又不是没有得罪,只是得罪的不是学子,是官员罢了。
陛下不想查全大周的兼并民田案,不代表不能查部分人。
迟晚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虞九舟不是会想借此攻击谁吧?其实她并没有那么大的目标,至少暂时没有。
等等看,虞九舟安插在学子里的托怎么说,她顺着说就行了。
不就是得罪人嘛,得罪官员也是得罪,只要她能安抚住学子,把学子们遣散,就是完成任务了。
迟晚冲顾城笑了一下,知道她是虞九舟的人,然后迈步学子在的方向走去。
袁一清正在跟学子们对峙,“简直是反了你们了,说本官是奸臣,那你们就跪,跪死在这里,看陛下愿不愿意搭理你们。”
在这种气势汹汹的逼迫中,袁一清当然担心自己的名声臭了,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堂堂内阁次辅,皇帝都要称一声阁老的人,他要是认输了,以后脸都丢没了。
日后他袁一清还怎么施行政令,内阁之中还有他说话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