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是那孩子对她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的惩罚吧。不要给她一个痛快,让她备受折磨地离开这个世界。
  所以丧尸才会离开。
  头脑阵阵发昏,呼吸逐渐变得沉重,眼皮亦是,死神的镰刀已经架在迟诗悦的脖子上。
  “迟阿姨。”
  清冷的声音如一道清澈的山泉,洗涤迟诗悦身上凝重得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死亡阴霾,她撑开眼皮,艰难地抬起头,一眼看到了站在稻田小路上的宋清舟,也看到了在她身后的苏秋月。
  神色一怔,视线聚焦在苏秋月的身上,粗略一看,她长大的模样和小时候的模样没有特别相似,婴儿肥没有了,那张照片上孩童肉肉的脸颊如今变成了美丽的线条,可再仔细去打量她的眉眼,还是蛮相似的。
  灼热的目光盯得苏秋月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往宋清舟身后躲了躲,宋清舟护着她,用自己的身形完全把她挡在身后。
  “迟阿姨,你自己上来。”
  迟诗悦愣了愣,忽然开始收拾自己一身的狼狈,手指扫过刘海,拍打衣裳的脏污,可是她忘记了自己的手也没有干净到哪里去,越是收拾,越是脏乱,毫无改善。
  发现做的都是无用功,迟诗悦双臂垂落在大腿两侧,把目光投向宋清舟,干裂的唇瓣挤出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放过她?为什么没有杀掉她?
  宋清舟睨着她,语气冰冷,“这样就让你死了,太便宜你了。”至少也要弄清楚苏秋月的身世,虽然她嘴上说自己不在意,可眼里的动摇实在太过明显。
  苏秋月也的确很在意,这是她第一次得知关乎自己来处的消息。
  没有让迟诗悦和苏秋月同行,宋清舟先把她送回安全屋里,安置到自己的房间,再收拾了原本给苏秋月的房间,才下楼带迟诗悦进入安全屋,与其说是带,不如说是押进来的。
  搜刮了身上所有的可疑物品,不留一点尖锐的东西,才准许她进入。
  路过通往二楼的楼梯时,宋清舟还望了一眼二楼,毫不犹豫地押着迟诗悦走过,将她带进原本属于苏秋月的房间,脚铐和手铐重新被赋予了使命,牢牢牵制住迟诗悦。
  被枪。口抵着的时候,迟诗悦都不再感到害怕,冰凉的铁制品紧贴着皮肤时,恐惧反而和寒意一起攀升。
  “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迟诗悦低头看了眼手铐脚铐,抬头望了眼明显有生活痕迹的床铺,心中隐隐生出一个念头,眸中浮现一丝怀疑,“小宋,这个房间你该不会是给那孩子准备的吧?”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宋清舟点头,很平静地说,“嗯。”没什么好隐瞒的。
  “你对那孩子到底是真心的好,还是只是利用而已?”迟诗悦追问道,对她真的好,为什么会准备这种东西……
  宋清舟觉得好笑,也真的扬起嘴角,瞧着迟诗悦蹙紧的眉头,看着她眼眸深切的担忧,声音里是压不住的笑意,“迟阿姨,你的戏会不会太过了,我觉得好好笑哦,还是说,你就是在演喜剧啊?”
  迟诗悦张口要反驳,在对上宋清舟淬了寒冰的眼神时,心头一颤,喉咙发紧,下意识噤声。
  “收起你这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太令人作呕了。”宋清舟毫不客气。
  丢下这一句,转身离开,拿了一把新锁将房间锁住,打开铁门的小窗口,透过窗口看呆立着的人,语气带着明显的嫌弃,“把你自己洗干净,才能上床。”
  迟诗悦张了张口,刚要回复,小窗口下一秒就合上,没有给她开口的余地。
  宋清舟在走廊里冷静了一会,才调整好心情,走进自己的房间,去见苏秋月。
  推开门,床上的一个鼓包便映入眼帘,鼓包听见开门声音立刻开始耸动,片刻从被子里探出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挂着满面笑容,语气带着掩藏不住的兴奋,“宋清舟,你的床好舒服啊。”
  “晚上我睡这边。”苏秋月拍了拍自己身下的位置,又拍拍身旁空着的位置,“你睡这边。”
  期待地看向宋清舟,眼里似有星光闪烁,“好不好?”
  拒绝哽在喉咙处,宋清舟一时无言,她计划是让苏秋月到二楼保险起见预留出来的房间住的,没有想过要同居……
  接收到她的犹豫,苏秋月眉眼瞬间耷拉下去,默默地收回手,“不好吗……”垂着脑袋坐起来,下床,笨拙地收拾被她弄乱的被子,小声呢喃,“对不起,我知道了,我现在收拾回原样……”
  她低着头,宋清舟瞧不见她的眼睛,却能想象到那双好看的眼眸现下铺满了怎样多的委屈,眉头纠结地皱起。
  “算了。”宋清舟忽地道了一声,浓浓的无奈。
  苏秋月唇边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想按捺,又实在按捺不住,丢掉手里的被子,转身走向宋清舟,小心地问,“什么算了?舟舟,你要说清楚呀。”
  宋清舟窥见了她眼眸来不及收起的笑意,心里愈发无奈,原来是装出来的委屈。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还是没办法对着苏秋月说出什么令她失望的话,点了点头,无奈中带着深深的宠溺,“好。”
  苏秋月眉尾一挑,眼睛瞬即弯起,歪着头看她,明知故问,“什么好呀?”
  在关于迟诗悦的事情上时黯淡的一双眼睛此刻熠熠生辉,宋清舟舍不得光辉熄灭,于是又妥协退让一步,“你睡左边,我睡右边。”
  “好!”苏秋月心满意足了,张开手臂就要拥抱,哪料宋清舟后退一步,她抱了个空,这下是真委屈了,眼里流露出不解。
  宋清舟赶紧解释,“我流了好多汗,身上不好闻,让我先去洗个澡,好吗?”
  不是其实还对她心有忌惮,苏秋月一扫不高兴,重新张开怀抱,“怎么会不好闻,你身上的味道都好闻。”
  宋清舟还是不给她抱,上次被骗到后,她洗澡时嗅了一下脱下来的衣服的味道,简直快把自己熏死。
  至今想不明白为什么苏秋月能够忍受,难道她的嗅觉其实有问题?可平日里她描述饭菜的香味时也不见怪异啊。
  找了衣服进去洗澡,进浴室之前叮嘱苏秋月,“你就在房间里,不管是睡觉也好还是干嘛也好,总之在我出来之前不要出门,尤其是不要去隔壁见迟诗悦,知道了吗?”
  苏秋月蹦回床上,抱着有宋清舟味道的枕头,点了好几下头,乖巧应,“我知道了,我等你出来。”
  “嗯,乖了。”宋清舟才放心进浴室。
  苏秋月抱着枕头吸了好一会儿,起身去拿宋清舟随手放在桌上的白色小方块,展开纸张,紧着眉头,从第一行逐字看下去。
  嗯……还是看不懂。
  苏秋月放弃,捏着纸张走到床边,把自己抛到床上,床发出一声抗议,顿时浴室的水声停了,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宋清舟语气中难掩紧张,“苏秋月,你人在吗?什么声音?”
  苏秋月没想到她那么警惕,坐起来答,“我在呢,刚才在床上蹦了一下……”
  宋清舟松了口气,不是自己偷摸出去见迟诗悦就好,回到淋浴头下面,继续冲刷头发上的泡沫。
  苏秋月听见水声正常响起,才轻轻地躺回床上,晃了晃手上薄薄的纸张,若有所思,捌……在被关着的时候,她很少有清醒的时间,就算醒了也大部分会强制自己尽快睡过去,睡过去了就不至于那样疼,不会觉得时间过得太慢。
  后面,末日爆发,她和那些研究员的接触,他们总是会穿戴着完整的防护衣,厚重的面具,交流似乎是通过其他方式,就从没在她面前对话过。
  所以她其实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这个‘捌’。
  纠结了片刻,在某个节点忽然觉得其实无所谓。
  是又如何呢,不是又如何呢,这二者之间能*有什么区别吗?没有。
  她不需要亲人,只要宋清舟在身边,只要能和宋清舟在一起,其他什么都无所谓。
  想通之后,苏秋月也听见滴答的水声停止,连忙把手里展开的纸条叠回去,明明有折痕,明明宋清舟在她面前折过,可是薄薄的纸张在她手中就是变成了难以驯服的小兽。
  叠这边不对,叠那边不对,最后变成了四不像。
  开门声传入耳畔,苏秋月赶紧把烫手的玩意丢回桌上,拉起被子,把头埋进去。
  宋清舟擦着头发出来时,一眼看到了桌上竖着,像一个帆船的纸张,瞧了眼隆起的被窝,忍不住弯了弯眼睛,心口也填充了少许的酸涩,看吧,苏秋月还是在乎的,也是,谁能不在乎呢,那可是自己的来处。
  装作没发觉,径直走去梳妆台,吹头发。
  被窝里心虚的苏秋月冒出头来,下床走过去拿过吹风机,在宋清舟疑惑询问的目光下,轻笑说,“宋清舟,我帮你吹头发好不好?”
  以前一直都是她帮她吹,现在她也想帮宋清舟吹。
  宋清舟莞尔,“你会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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