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先去找食物。”裴炤一声令下,蓝霁在湖面化出冰层,一行人踏上去。
路上,蓝霁说:“多了个女生,居住可能会不方便,我和白还是先住到上层。”
裴炤点头:“我也是同样的想法。”
“后续…有什么打算吗?”
“先了结这次的事情再说。”裴炤叹了口气,这样漫无目的的生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
因为小队多了一个人头,今天带回来的粮比前几天多了不少。
“你就在下面两层入住吧,我们在上面两层,如果有人来,我们听见会下来。”裴炤对女孩道,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女孩的名字,裴炤问道,“怎么称呼?”
“妙音。”女孩回答,脸上绽开笑容。
裴炤莫名被她的明媚打动一瞬。
与之前的妩媚不同,绽放真心笑容的女孩,看起来单纯天真。
“小木偶师,别给我骗了,我已经两百多岁了,都能让你祖母了。”察觉到裴照一瞬间的怔愣,妙音挑眉,眼睛里跳动着危险的情绪,道,“别被我骗了。”
“抱歉。”裴炤深吸一口气,收敛情绪,“我上楼去了。”
妙音看着他近乎仓皇逃窜的背影,看向伫在房间另外一处的周于礼,表情无辜:“不去追吗?”
周于礼转身跟上去,“裴炤,等等我。”
白舟和蓝霁不在房间,还留着几盏火光,妙音的神色开始变得平常又温柔:“是叫裴炤呢。真可爱的名字。”
裴炤躲回狭窄的小屋,一天没有人住,铺在地上的干草有些潮湿。
二楼只有淡淡的火光,借着微弱的光,裴炤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抱膝坐下,目光沉沉,漫无目的地落在其中一处。
脑子里只有那个叫妙音的女孩。
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然后寂静下来,裴炤一动未动,直到过了半晌,才闷声开口:“周于礼,过来抱抱我。”
周于礼隐匿在黑暗里。
他感受到,裴炤的心情很不好。而心情不好的源头,不是来自自己,而是来自楼下坐着的那个叫妙音的女孩。
听到裴炤的声音,周于礼条件反射地执行,一步从黑暗中跨出,一步走到裴炤面前。
“抱。”周于礼声音有些沉,似乎带着些难过和委屈,但他还是伸出手,接住了扑过来的裴炤,像往常一样,为他一下一下顺着后背。
他为什么这样难过呢?因着那个女孩吗?是因为…喜欢吗?可他们都是木偶师…不,木偶师们互相恋爱才是正常的…所以才会这么难过吗……
肩膀处传来潮湿的触感,周于礼愣住。
裴炤,哭了?
第110章
裴炤埋头于周于礼肩膀, 本感受到一丝桎梏的阻碍,心里顿时更委屈了。
眼泪不值钱的涌出。裴炤方法发泄似的,把这些天的积攒在内心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
那点阻碍瞬间消散了, 哭得凄凄惨惨的裴炤,只感觉一条有力的胳膊托着他的屁-股将他抱起来, 手臂从大-腿后侧穿过, 将他抱进怀里, 另一只胳膊罩住他的胳膊,将他整个人翻了个面朝上, 靠在了那人的大臂上。
微弱的光映上模糊的眼前,哭花了一片。
裴炤抬手掩住眼睛。
“周于礼…”
“我在。”周于礼替裴炤擦去眼泪,声音温柔地安慰他,“我在的, 裴炤, 别这样痛苦。”
哪怕你想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了,作为木偶,我可以理解的。
就算只能远远看着你, 我依然…
“周于礼,她和我妈妈年轻的照片,一模一样……”
断断续续的话语打乱了周于礼的思绪。
他甚至以为自己没听清,又问了一次:“妈妈?”
但裴照哭得太厉害了, 甚至不知道是否没听清他的问题,安静狭窄的小屋子里,只有裴炤压低声音的啜泣。
不知过了多久, 裴炤终于平复下来,一张写着平静的脸下是随时都有可能泄露的悲伤。
他睁着眼,两行泪从眼尾流下, 渗进两侧的发间,双眼麻木地看着周于礼。
周于礼满心不忍,错开裴炤令人心碎的目光,低头,吻住了裴炤微微张开的唇。
骤然被掠夺的空气,大脑瞬间当即,本能地与之抢夺呼吸的权力。
但收效甚微,柔软的触感在口腔中攻城掠池,几乎是依靠求生欲,裴炤剧烈的挣扎,反抗,在即将分开的时候,转而主动,不管不顾奋力吮吸。
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起来,两个人渐渐翻滚到地上。
嘴里蔓上一丝血腥味。
两人的距离拉开,周于礼抹了一把染红的唇,撑起身体,叫身下人的名字。
“裴炤?”
裴炤一只手抓着他,两腿蜷缩起来,身体剧烈颤抖着。若是平时,周于礼可能会以为那是他动情的讯号,但现在,裴炤双眼紧闭,整个面颊浮现不正常的红晕。
“裴炤,裴炤!”周于礼敏锐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呼喊着他的名字。
裴炤迟迟没有回答,而就在这时,屋外传来白舟的大喊声。
“太阳升起来了!今天是黑色的阳光!”
·
黑阳。
周于礼不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听过关于黑阳的传说。
黑色的太阳,象征着文明的末日,所有的一切将会被归零重来。
黑阳,将终结世界的一切。
一层,妙音坐在地上,手里捧着一个空瓶子,瓶子里面一只粉红色的肉虫正在奋力向外爬行,似乎对外部的环境非常渴求。
“不要出去哦,今天是死亡的日子。”妙音勾着手指逗肉虫。
抬头,看到站在门内站在窗边的白舟,满脸写着欲言又止。
妙音开朗地问:“你们的小主人呢?”
白舟咽下口水,伸手指了指楼上的方向。
“在…还在上面休息吧?”
妙音站起身,走到楼梯拐角的地方,弯腰探头向上看,“小裴炤?”
周于礼震惊地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事件。
裴炤身下的干草,在被裴炤接触的地方,竟然长出了翠绿的新芽。
而在裴照身上,肌肤上,逐渐浮现出一丝丝翠绿的纹理。
周于礼心里一颤。
木纹?又不像。
况且自己对裴炤的感情从来都没有变过,怎么会导致裴炤突然发生偶化?
或者,这不是偶化。
楼下还有一位木偶师,周于礼脑子里浮现一个可怕的想法。
“妙音。”
回过神时,周于礼已经抱着裴炤,站在妙音面前了。
他神色慌张,屈起长腿,以半跪的姿态,露出一些裴炤适合露出的皮肤来。
“请您看看他,他的身体,正在发生奇怪的变化!”
妙音低下头,看到裴炤露出的手臂上,正爬动着一根根,细如蚕丝的,仿佛植物纤维一样的东西。
只看过一眼,妙音心里就了然。
“这是木偶师能量变化的代表,说明,你们的能量可以共享。”
妙音的目光柔和,落在裴炤苍白的脸上,“某些木偶师会打开这种功能权限,用来让木偶给自己供能…但他身上这个,我看着好像开反了啊。”
周于礼仿佛没有听清:“什么功能…开反?”
“嗯哼,就是说,开通这个功能之后呢,如果木偶师受伤,木偶将会消耗自身为木偶师续命,反过来就是,如果木偶受伤,木偶师也会贡献出自己的生命,”
妙音声音很轻柔,但是说出来的内容,却让周于礼心惊胆战。
到底是什么时候?
裴炤竟然开通了这样的功能?
周于礼呼吸急促,怀里裴炤身上浮现的绿色丝线时隐时现,最终隐藏在了正常的皮肤下。
“裴炤,裴炤。”
意识昏昏沉沉之中,裴炤听见有人呼唤他的名字。
“周于礼。”裴炤的意识发出回答。
可是身体很重,好像有无数又细又韧的线将他牢牢捆绑住。
身上很痛。
裴炤睁开眼,眼前是放大的周于礼充满烦忧的目光与惊呼。
“你醒了!”
分不清多少次,他在周于礼的注视下醒来,那人却总是神色淡淡,早已习惯每天早晨得到极尽温柔的早安吻。
可今天太不同。
“周于礼,你怎么哭了。”
裴炤的声音虚弱,令周于礼的心蓦得一痛,他膝盖一软,变成双膝跪地的动作。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故意弄伤自己,我会保护好自己。”
他始终努力追求的裴炤,从来都冷静着分析战局的裴炤,甚至有时候过于冷漠的裴炤。
会在他犯错的时候惩罚他不许回家。
也会义无反顾地将他的生命与自己紧密相连。
周于礼从未有过像现在一样清楚地认识到,眼前脆弱的青年,他的主人,裴炤,竟然这样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