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系统:?
  “恕我未能跟上您的思路, 京城里的大雪,下了已有两三日了吧。”
  “今天是不一样的。”虞煜没回头, 专注地欣赏着变幻莫测的雪花在空中飘摇,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今天是成亲以后的第一天!”
  “特殊的纪念日, 不应该好好庆祝一番吗?”
  他伸出手, 试图去触碰从檐下飘落过来的白色小精灵,然而指尖与雪花总隔着一段距离,于是虞煜一直努力地向外探。
  大半个身子都探出去, 专注到连轻薄的白衣从肩头滑落都未曾在意——
  在他的努力之下, 指尖与雪花依旧错身而过, 却触碰到了另一片雪白衣角。
  !
  虞煜抬起头, 吓了一跳, 反射性缩回屋里去,结果躲得太急,没站稳,摔了一跤。
  屋里传来一阵乒乒乓乓声。
  冻得通红的鼻尖与透出绯红的白皙肩头,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谢愁飞捏了捏鼻梁,黑着脸拔腿往里头走。
  面对虞煜时,他好像总无法自如地控制住情绪。
  “你刚刚在做什么?”
  谢愁飞俯身纡尊降贵地拉起地上难得露出生无可恋神色的一长条,把人揪到床边坐着——
  室内就近的桌椅板凳刚好被虞煜踢了个翻,床铺是最好的选择。
  顺手把人衣襟拉好,他眉头紧皱,逼问虞煜:“谁教你用这些手段来勾引人?”
  “?”
  自觉丢脸摔倒弄坏一看就与有钱标签挂钩的许多家具,虞煜蔫蔫静等训斥,结果竟等来这句!
  他一脸迷惑,思索着,马上get到了“正确”的关注点!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
  “你懂个屁!”
  谢愁飞硬生生被他一脸恍然大悟的反应弄出了心理阴影,直接打断虞煜的话。
  现在的谢愁飞,不再像那个全京城的高岭之花。
  冷清的君子因盛怒染上烟火,落入了人间。
  愠怒的谢愁飞拂袖离去,只留下虞煜一个人在原地嘀嘀咕咕。
  “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啊?被我说中了就心虚,还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他故作深沉地摇摇头,叹口气,“真不让人省心,以后怎么和别人交朋友?”
  说完,虞煜又想起什么,重新跳下床。
  他刚想打开门,门外站着两排手中拿着不同器物的下人、
  谢愁飞怒气冲冲离开前,还不忘替虞煜唤来替他梳洗,束发,穿衣的下人。
  “谢谢!”鱼鱼很有礼貌地向他们致谢。
  接过盛有清水的铜盆,他谢绝了下人要服侍他的念头。
  关上门之前,虞煜又从门里头冒出小半个身子。
  鬼鬼祟祟左顾右盼一圈,见谢愁飞不在附近,他才小声问:“你们能不能替我取些纸墨和笔来?不许告诉夫君。”
  下人连声应是。
  几分钟后。
  虞煜提出索要纸笔的消息就摆上了书房案头。
  这家伙又想做什么?
  谢愁飞扔下笔。
  苍劲有力的笔迹,断在最后一撇。
  这不是谢愁飞的风格。
  他要做就力求完美,必须要有始有终,方才能纾解郁结胸口的一股气。
  然而,似乎只要和虞煜对上,他的思绪总被这个看似天真纯粹的青年牵着走。
  原本打定主意要冷处理,虞煜总能搞点新花样出来,扰乱他的心神。
  在书房里又静坐了好一会儿,谢愁飞起身走到门口。
  步伐停滞片刻。
  他重重关上门,复又回转,在案后木椅落座,提笔开始临摹书法。
  这一次,他终于平心静气,不再去想晨日所见的那一幕。
  满地散落纸张。
  虞煜伏在暖玉地上,持狼毫墨笔在上好宣纸勾勒出一笔又一笔,浓淡相宜,用笔稳重而不失细腻,用最少的笔墨渲染出一瞬间捕捉到的意韵。
  分明是静止的画面,却拥有着强烈的动态与张力,流动的气势从定格里迎面扑来。
  空白纸张越来越少,叠起的宣纸逐渐堆高。
  “宿主,你到底想干什么?”
  系统看着虞煜终于放下笔,躺在画作边痛快地哈哈大笑,笑完一骨碌爬起身,捻住一角,开始一张一张翻动宛如连环画册一类的画本,忍不住发出和谢愁飞相差无几的灵魂呐喊。
  自从虞煜失忆以来,它就没跟上过宿主天马行空的思路。
  “我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虞煜说,“虽然不知道脑子里那些画面是从哪来,但总觉得应该趁那些转瞬即逝的灵感消失前……记下来。”
  ……
  接连几日,卧房里的大门都紧闭着,下人会定时把洗漱用品或吃食摆在门口。
  大部分时间听到敲门声,虞煜会很快打开门,从里头接过东西,并对下人道谢。
  来送东西的人不免受宠若惊,心想一点也看不出传得满城风雨的哑巴与傻子之名,不过是话少了些,态度却比寻常贵人要宽容温和得多。
  只可惜王爷似乎不太喜欢这个很是“特别”的王妃,连日来宿在书房,包括大喜之日那天,半分同床的意思也无。
  今日已经过了午时饭点,负责送饭的侍女去敲了好几次门,里头都无人接应。
  惶恐不安的她赶紧想去报告王爷,跑到半道,与匆匆赶来的谢愁飞撞了个照面。
  “知道了,下去吧。”
  吩咐侍卫封锁附近,不要靠近后,谢愁飞独自来到自从大婚第一日后就未曾踏足的婚房。
  他先是敲了敲门,耳朵注意倾听——
  里面有人,有极其细微的浅浅呼吸声,离门离得很近,但没有打算起身的动静。
  “虞余,我派人查过你的资料了……早在我向陛下请求赐婚以前,我曾在河畔见过你一面。”谢愁飞垂下手,附加几分内力,他确信自己的声音能够传到屋内。
  “那时你在画画,画的人,每一张都是我。”
  “但我们没有见过面,所以,一定是谁给了你我的画像,又特意教你这种吸引人注意的法子,果然随后引起了我的关注。”
  “京城里那些空穴来风的谣言,我不信。你那些胡言乱语的喜欢,我也不信。”
  回忆起曾翻阅过的那些文字资料,他的眸中闪过一丝暗沉,声音放软了:“你的病,从还不知事开始就是如此模样。这段时间,是谁利用了你?他还教你要说些什么,是不是还对你下达了什么任务,告诉我好吗?”
  里面还是没有打算开门的动静。
  ……也许是在害怕?
  “你放心,不会让其他人威胁你的。”谢愁飞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我也不会再把你赶回虞家……以后你就安心的住在王府里,不会再有别的人伤害你了。”
  似乎传来翻身的声音。
  ——翻身??
  谢愁飞没说完的话,瞬间顿住。
  摘下腰间玉佩,指尖运起几分力,随意抛去!
  哗啦!
  门应声碎裂,木屑纷扬落下,从破开大洞里露出里面的景象——
  满地画作之上,枕着一个青丝散落、衣衫凌乱的墨发美人,头对着门,单腿支起,白色的衣服上到处都是斑斑点点的飞溅墨痕,像极了一位风流洒脱的醉酒狂客。
  少了美酒作伴,却像是醉倒在了墨画里。
  即便睡着了,骨节分明的玉白纤指还牢牢夹着一只细长毛笔,冻得朱红的嘴唇在蠕动,似乎在梦呓。
  虞煜似乎这些天累得狠了,即使是砸门的巨响,也只让从熟睡中被猝然吵醒的他勉强睁开朦胧的睡眼。
  逆着光,他倒着瞥见来人的身形,与一剪熟悉的凶凶廓影。
  “夫君。”他露出一个朦胧笑容,笑容里流露出的完全信任,令谢愁飞紧绷神经,下意识后退一步。
  虞煜打了个哈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继续补眠。
  下一秒,他就被人捏住了脸。
  有点疼。
  “呜呜……凶老虎!”被吵醒有强烈起床气的虞煜一下子没能控制住情绪,强光刺激之下,酸涩泪花倏地涌出,迅速红了眼。
  带着抑制不住的沙哑哭腔,他反手扣住擦过脸颊的强健手腕,一个用力就把人拉下来,掷倒在地!
  气流吹开,纸张如同漫天飞雪,恰似屋外纷纷。
  “你——”
  谢愁飞挣脱开虞煜的手,情急之下反射性用上了内力。
  意识到自己没控制住力道,他抬头,又想去看虞煜的情况。
  ……没人?
  当脑海里出现这个两个字的同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翻过来压在他身上,以浑身重量带动大腿肌肉,钳制住他的腰际。
  脊背拱起,从后颈到尾椎骨绷直弯成一个漂亮的月弧形,充满了蓄势待发的攻击性。
  “夫君,你的腰好细啊。”
  虞煜坐在谢愁飞身上,眼神湿漉漉的,像极了一只无辜的小鹿,然而他的手却如两柄钢钳,死死把住谢愁飞拼命挣扎的张开手臂,摁在地,不容许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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