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但他现在好像阻止不了谢安景的举动,也没力气阻止,甚至连开口说话都困难。
  轮椅推到医院后,谢安景记得牧霖放证件的位置,低声跟他说了下,没等回应就拿走身份证,想也不想地挂了特需号。
  等特需号时有护士过来抽血,牧霖昏昏沉沉地被对方抽血,大概是半个小时后抽血结果出来,谢安景带着抽血结果推他进诊室。
  他想问这样是不是很耽误对方工作,想说不用来医院他回家自己吃药扛着就行,但此时说话对于他来说都已经是奢侈的事情。
  进诊室后医生看过验血报告,说是典型的细菌感染,之后又问牧霖现在的身体状况。
  谢安景代为回答:“高烧,刚才护士量过是三十九度五,应该还有头疼等症状。”
  他站在电梯门口时看到牧霖痛苦地抱着头,眉头紧皱,应该是头疼。
  医生听后又问既往病史。
  这个谢安景不知道没办法回答,低头看了看牧霖,觉得对方可能难受得回答不出来,刚想问医生既往病史可不可以不说时,就听到牧霖强撑着回答:“卵圆孔没闭合,情况比较严重,容易偏头痛发作,体质不好,一换季就发烧感冒。”
  他难受得厉害,说话很艰难,原本不打算说什么,但听到医生问既往病史后还是努力说,怕不说出来医生不知道情况乱开药。
  其实他那已经不是偏头痛,是整个头都在痛。
  谢安景顿时僵住,他从不知道牧霖居然有这样的身体状况。
  医生一听就知道牧霖的情况是怎么回事,也有针对性地开药治疗,同时还问:“平时头疼时服用什么止疼药?”
  “曲-坦类。”牧霖说着又头疼得干呕下,“不过效果不大。”
  “服用过阿-片类么?”
  “没。”牧霖可能是又头疼,说话的气息不稳,“不,不想吃。”
  医生没有勉强,偏头疼不是什么大病,通常忍一忍就能忍过去,何况患者年轻估计恢复得更快,很多阿-片类的止疼药说是弱亲和,但不是完全没有依赖性,能不吃还是不吃的好。
  他叮嘱:“最近是不是累到没有好好休息或者在外面吹风,导致头疼发作?你这种身体要注意休息,不然就是很容易头疼脑热。”
  说着医生打算开药,开药前还问牧霖:“之前发烧经常输液么?”
  “没有。”牧霖勉强回答,“都是吃药扛着,一般能好。”
  “那这次也别输。”医生告诉他,“你这种经常头疼脑热的人不要年纪轻轻就一直输液。抗生素都有耐药性,你现在输液等你年纪大了再感染,抗生素对你不管用就很麻烦,既然从前很少输这次也先吃药。”
  “我给你开三天的头孢你先回去吃,如果三天后病没好,或者这期间体温又上来,立刻来医院挂急诊。”
  牧霖觉得没什么问题,刚想答应,谢安景却先他一步说话。
  谢安景不放心,问医生:“他虽然不输液,但烧这么高是不是住院比较保险?”
  医院里毕竟有专业的医护守着,他怕牧霖回去后有什么状况他不会处理耽误病情。
  医生表示:“普通部现在没位置,要住只能住特需病房,单间一天一千五。”
  牧霖听到价格,拼命想撑起精神拒绝,但谢安景却先他一步答应:“好。”
  被迫住一天一千五病房的牧霖:“……”
  头疼没人权,连拒绝都没办法拒绝。
  医生麻溜给开了药和住院单,让他们去交费。
  走出诊室后牧霖试图拒绝,强撑着继续说:“谢神,我,我觉得不用住院,回去吃点药就行。”
  谢安景原本在后面推着他的轮椅,闻言往前走几步站在他身边,没有选择居高临下看着他,而是半蹲跟他视线齐平,凝视着他用一种很温和的语气问:“住院养病,好不好?”
  虽然语气温和,但牧霖却本能地感觉到对方的话不容反驳,而且他积攒的力气都耗在刚才的诊室里,现在完全说不过谢安景,甚至都没有力气再说话,大约是半死不活地歪坐在轮椅上。
  谢安景帮他办住院,他想自己交钱的,结果拿出手机一看屏幕差点难受到吐,他缓的时间谢安景已经在自助机前交完费用,把他推到住院部,一边推着他一边说:“你先养病,其他的等病好了再说。”
  这样说着很快就有护士过来,跟谢安景一起把牧霖扶到病床上,护士拿来抗生素和水让他吃药,叮嘱他多休息。
  牧霖躺在病床上,迷迷糊糊觉得他今天好像麻烦谢安景很多很多,应该跟对方说什么,但他头疼得无法思考,甚至躺在床上都觉得天旋地转,差点看到幻觉。
  他缓了缓,勉强才挤出力气跟谢安景说:“谢神,谢谢你送我来医院,这里都是医护我一个人住下养病就可以,你公司肯定还有事要忙,先回公司吧。”
  谢安景刚才在用手机发消息,发完消息后收起手机跟牧霖说:“我心里有数,你先安心休息。”
  牧霖也说不出太多话,难受地闭上眼睛,整个人在床上蜷缩着。
  谢安景刚刚是嘱咐他的秘书把办公用的笔电送过来,他今天既然跟着来医院,就没打算再回公司。
  人病成这样,烧得那么高,他又怎么能放心离开。
  他见牧霖闭上眼睛,尽量轻地坐在病床边,凝视着对方惨白的脸色,紧皱的眉头,苦笑着。
  以高昂的薪酬换取超长的工作时间是业内常有的事情,没有哪位资本家会做慈善。
  甚至有的资本家没有付高薪也要压迫员工加班,打的就是员工不敢辞职,辞职不好找下家的念头。
  z9项目不是谢安景一个人说了算,光年投入接近十亿的资金,对项目进度有严格的规划,看中今年十一上线的时间段,要求他们十一之前做完。
  目前z9项目已经在走版号流程,快批下来,上线时间紧迫,但他还想再开几个副本地图,扩充世界观,这时候必定要压缩工期,所以他当初付双倍的人天,让牧霖同意在工期内交付。
  之前这么做的时候没觉得什么,一方付出薪酬一方付出劳动力,这本就是常见的劳务合同,合法合理。
  至于付出劳动力时会不会加班熬夜累坏身体,这些就不在甲方的考虑范围内,职场不是一个能够讲人情的地方。
  甲方要产出,乙方签下合同就代表认可这个价格,值得为此付出,这中间没有任何敲诈勒索,就是花钱买劳动。
  成年人要为自己签下的合同负责,要有契约精神。
  但他现在却真实地有了后悔的情绪。
  听到牧霖说起既往病史时,他像是被人迎面扇了一耳光,痛得久久无法回神。
  当初白霜序一句“他不喜欢加班,通常不怎么接赶项目进度的活,要求工期会长”,他听后没有太多感觉,那时并不认识牧霖,也没兴趣了解对方的事情,以为只是觉得价格不够懒得赶工,这是业内常见的事情,钱没给到位时就拒绝加班。
  所以他开出翻倍的人天来换取每日超长的工作时长。
  他从来不知道牧霖的身体很差,为了翻倍的人天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但对方还是答应了,甚至在他主动说可以把工期推迟时都没有顺着他的话推迟,而是继续熬身体赶工。
  他后悔曾经的傲慢和高高在上,他后悔利用对方缺钱的现状。
  但作为项目制作人兼开发总监他不应该后悔的,多得是员工为了在研项目赶工将身体弄出小问题,他自己也有过因为项目赶工过后发烧生病的事情,之前并没有后悔的情绪。
  这是他私人的感情,跟工作无关。
  上下级的关系原本应该被定义在职场里,不应该超出公事,因为这样很容易公私不分,十分麻烦。
  但他没有控制住。
  这是出格,他知道。
  清楚地知道为什么出格。
  他不是傻子,不是感情白痴,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绪他一清二楚。
  明明一直在公事和私事中间划下一道清晰的界限,明明一直提醒自己不要过界,却完全控制不住感情。
  他挣扎过,却怎么也挣不脱。
  这算不算是清醒地看着自己一步步沉沦。
  无法阻止,也不愿阻止。
  第21章 得失
  谢安景不是慈善家, 也并不打算做,虽然在z9项目组里因为在研项目压力很大,要保持轻松的组内气氛, 会跟手底下的员工和和气气打闹成一片, 不计较上下级之间的威严和距离,但私事上通常会保留距离,不会交浅言深。
  听到哪个员工有生活上的困难,更多的是会建议对方想办法解决或者找hr, 他这边最多给几天假,不会帮到这个地步。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帮助一个人,不是因为同事的关系,也不是看对方可怜。
  原来他的性格终究更像父亲一些, 始终会被有才华的灵魂所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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