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没人提午饭的事,一直在你来我往的讨论,直到两声很有节奏的叩门声。
  杨敬安没回头,“还在开会,茶点待会儿再……”
  他以为是送茶果的秘书,直到部门经理拼命和他眨眼,他马上止声,笑着扭头,果不其然看到了他们亲爱的陆总。
  陆绝斜靠着门,嘴角噙着笑,杨敬安笑得快哭了,“陆总,您怎么来了?”
  陆绝完全没有生气,眼底也是笑意。“一点了,我在四季食订了位,大家先去吃饭。”
  四季食就在陆氏总部对面,高消费餐厅,大部分人早饥肠辘辘了,现在又有老板请大餐,都齐刷刷笑着说:“谢谢陆总!”
  陆绝眼眸迅速扫过沈叙一眼,收回视线走了,会议室很快走空了,杨敬安招呼沈叙,“小沈总,我们也走吧。”
  沈叙拒绝了,“您去吧,我早上吃过了,现在还撑。”
  杨敬安又劝几句,见沈叙实在不想去,他指了一下会议室左侧的小门,“那里是休息室,小沈总可以先休息一下。”
  沈叙点了头。
  他昨夜没睡好,早上又一直动脑,是有些疲倦,沈叙去了休息间,很简洁的布置,一张一米五的床,一套双人沙发。
  床品很干净,沈叙就去了沙发,沙发是真皮软沙发,棉花一样,他上半身深深陷进靠背,闭上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半睡半醒间,忽而听见一声巨响。
  沈叙掀开了眼帘。
  他还不太清醒,起身到门后,手才碰到门把,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说完滚。”
  他第一次听到陆绝这般冰冷的声音。
  “哥,上次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搞那种傻事了,你别不理我……”
  “10秒。”
  外面会议室,管宁试着递了纸袋,陆绝完全没有接的意思,他只好小心放到了桌面,“这是我妈她们新研发的一款止疼膏,效果特别好,最近极端天气多,你身上的刀口……”
  “结束。”陆绝冷声,“你可以滚了。”
  “我不!”管宁眼睛瞬间红了,“我是为你好,你怎么老不领情啊!”
  陆绝掏出手机要叫保安,管宁不敢夺手机,委屈地咬着舌尖,抓紧时间说:“早晚抹一次,下雨天你的刀口就不会疼太厉害了。”
  他又很气愤,“那个杀人犯去年得重病死在监狱了,便宜他了!他差点杀死你。”
  沈叙找到睡眠耳塞正要塞,听到“他差点杀死你”,他停住了。
  管宁越说越上头,“我给你送男人是为你好啊!你为俞汀被捅一刀不够,潜水差点淹死无数次不够,你难道要为他守身如玉,一辈子做孤家寡夫吗……”
  啪。
  清脆一声,陆绝声音更冷了。“滚。”
  管宁咬破了舌尖,口腔里全是铁锈味,他抹了一把眼睛,咆哮吼,“滚就滚!”
  又丢下一句,“你记得擦药!”
  脚步声跑远了。
  外面安静了,沈叙捏着睡眠耳塞,也一样安静了。
  原来陆绝心脏前后的那两道疤,还是因为俞汀。
  他正想着,休息间的门推开了。
  四目相对,陆绝脸上第一次出现慌张,他解释,“他是我弟……”
  沈叙长睫动了动,“哦。”
  他放下睡眠耳塞,从陆绝身边走过,“我出去了,您休息……”
  下一秒,他被拉住了。
  陆绝带着薄荷味的气息喷到他耳垂,“早上的问题,你还没回我。”
  “没必要回。”沈叙缓慢又坚定地拿开手臂那只手。
  一根接一根拿开,直至全部拿开。
  短暂的手温消失,皮肤恢复了冰凉。
  “陆总。”沈叙轻轻扯了一下唇角,“别再诱惑一个有对象的人出轨,那是不道德的行为。”
  沈叙走了,再待下去,他会窒息。
  直到杨敬安打来电话,沈叙才重回会议室。
  他投入工作,早上的插曲暂时被他遗忘了,晚饭是秘书送来的外卖。
  是外卖,也是非常丰富的炒菜,主食和甜品,有海肠捞饭,海肠水饺,咖啡……
  解决了晚饭,又加班到快十点,整整五十页细节终于全敲定了。
  杨敬安又要请宵夜,大家有的同意,有的先下班回家了,沈叙也选了回家。
  走出陆氏总部,沈叙才知道下雨了。
  雨不大,细丝一样,陆氏前台跑来给了他一把伞,“您需要帮忙叫车吗?”
  前台姑娘不知道沈叙具体职务,以为他也是cnahly的普通员工。
  沈叙回以微笑。“不用,谢谢。”
  沈叙撑开伞,走进了细雨里。
  陆氏总部位于繁华的商圈,一路走到都是闪烁的霓虹,只是下着雨,又是深夜,路上几乎不见车。
  又走了一段路,沈叙转进一条小路。
  和主路的繁华不一样,连路灯都要暗淡几分,这是一条老街,两侧都是不超过六层的建筑物,还有代表着京市特色的各种小胡同,很有年代感。
  一辆车从沈叙身侧驶过,又猛地在路面划出刺耳一声,停住了。
  车上跑下一个人,沈叙没在意,沿着人行道缓慢前行,忽然有颤抖的喊声。
  “俞、俞汀!”
  最近太多次听到这个名字,沈叙也不意外了,他没有丝毫的停顿。
  他也听出了这个声音。
  中午会议室,和陆绝说话的男人。
  沈叙望着徒然变大的雨,继续往前。
  脚步声追赶着他。
  不一会儿,湿漉漉的手用力抓在沈叙的手臂。
  管宁恐惧又欣喜地喊——
  “俞汀你没死!”
  第77章
  沈叙取开管宁的手,“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
  管宁紧盯着沈叙,他其实不肯定,但他太希望现在眼前的人就是俞汀!
  十年来,他每晚做噩梦,没有一天睡超过三小时。
  假如那天他没有故意打电话,俞汀也不会上那趟死亡专车……
  他不想的!
  他是讨厌俞汀,讨厌死了俞汀,但他没想过、期待过俞汀去死。
  俞汀出事后,陆绝成了一个会呼吸的躯壳,更多次差点死了,他就更后悔了,也很愧疚。
  但他不敢告诉陆绝真相,他害怕,陆绝要知道是他害死俞汀,绝对会杀了他!
  这件事一直藏在他心底,他谁都不敢告诉,成了一个要烂不烂,一直捆绑着他的秘密。
  雨越下越大,管宁被淋得够呛,他干脆钻进沈叙伞下,点着鼻尖说:“你是俞汀!你再看看我的脸,我是管宁啊!没长变样,十年前我们见过,我欺负过你,你全不记得了吗?”
  沈叙还是那句话,“你认错了。”
  他又要走,管宁展开双臂拦着,他有太多话想说,他快憋出病了。
  管宁张嘴就哭了,“你是还生我气,所以不愿意承认吗?我不是故意害你,真的!那天我打电话是要气你,我不知道绝哥会出柜,不知道你会坐车,更不知道你会出车祸——”
  “再、说、一、遍。”
  毫无起伏的声音自他们旁边响起。
  沈叙心脏猛然一颤,管宁更是吓傻了,两人同时扭头,距离他们两米左右的距离,陆绝从阴暗的胡同里走出。
  胡同口有一根路灯,昏暗的橘光照出满天风雨,细细密密地飘到陆绝发梢、眼睫、鼻梁、唇上……
  披着雨水走到沈叙和管宁面前,那双幽深不见底的黑眸,前所未有着专注盯着管宁,凉薄的唇沾着雨水,又吐出四个字。
  “再说一遍。”
  管宁想跑,两条腿抖得厉害,更软得厉害,完全动不了,他求救地去拽沈叙,指甲毫无意识地掐进了沈叙的皮肤,“俞汀、俞汀哥……救救我……”
  沈叙也发现陆绝的状态不对劲,他正要拉开陆绝,陆绝左手就狠狠掐住管宁脖子,迅猛将管宁摔到了地面。
  管宁后脑直接磕到地面,身体仰躺在人行道,他脑子迷糊好几秒,眼前闪着层层叠叠的光影。
  没时间了,沈叙来不及收伞,往旁一仍就上前去拉陆绝,陆绝纹丝不动,五根手指往里一收,管宁喉咙管快被捏断一般,他马上又疼清醒了。
  管宁的眼泪是痛也是害怕,从眼球四面八方汩汩往外涌。
  他不敢再逃避,磕磕巴巴哭,“咳咳、我……俞哥汀出事是我害的……咳咳咳,那天陆伯伯为你办宴会,我……咳咳咳……”
  雨水不停落进管宁嘴里,他哭得厉害,“我打俞汀哥电话,呜呜呜我……挖苦……后来你出柜,我挂了电话……呜呜,我不知道他会死……呜呜呜呜呜呜,哥对不起……”
  陆绝一拳挥管宁嘴上,管宁嘴里顿时有雨水味,咸味,以及浓浓的血腥味,各种复杂疼痛的味道,管宁彻底发不出声了,大口大口喘息着,血混着雨水不断从他口中溢出。
  “够了,会出事……”沈叙使出全力要拉开陆绝,陆绝还是没反应,又抬手要继续,沈叙急声喊,“陆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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