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时寻落地前,一股隐晦的力量轻轻拖住他身体,将下落的冲撞力全部抵消。
  他没睁眼,单凭感知感应着地下室中的邪神力量。
  并不浓,起码不比旅馆地表浓多少,甚至还淡了些。
  从梯子下来的弗林逊又开了一道门,带着他进入地下室中的密室。
  这里就有光了,暗红的光,从密室四壁透出,只有弗林逊刚开的那道门,暗暗沉沉。
  这儿四处都散发着血腥味,其中混杂了某些毒物发出的恶臭。
  时寻蓦地想起旅馆中不时会飘来的淡淡臭味。
  因旅馆离垃圾堆乞丐群太近,这种生物正常活动制造出来的臭味又和那边的臭味很像,他此前都没想过,臭味还可能从旅馆地下散出。
  这密室多少有空气流动,只是流动的速度太慢,进风口出风口若再在乞丐群那边,就更能掩饰掉臭味来源了。
  弗林逊将时寻放到地上,忽扑通一声跪下。
  他没对时寻做什么,而是膝行向前。
  时寻悄悄睁眼看去。
  只见密室中间是一个池子,池中摆放了一个极美的女子石雕,池中的水堪堪淹没石雕腰部,水浑浊而黏稠。
  弗林逊膝行到池边,探着身子亲吻石雕手背。
  池子不是很大,他又生得高,女子右手还是手背朝上的前伸姿态,弗林逊轻轻松松就亲吻到了。
  他虔诚地低着头。
  “亲爱的,你要的人我已经抓住了。我们真的再杀了他,就可以永远地在一起了吗?”
  “好,那我现在就去!”
  弗林逊再亲了亲石雕手背,起身,走向时寻。
  他很轻松就将时寻扛起,放到旁边一个能躺下一人的桌案上。
  磨刀声响起。
  魔螺焦急地大喊:“老大,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他要杀你了啊,他都在磨刀了啊!”
  暗红的光映照下,刀身没有多铛亮,只布满诡异。
  在魔螺的感应中,刀身甚至有用血描绘出的纹路,在弗林逊磨刀的动作里依旧不曾被磨去。
  终于,弗林逊不磨刀了。
  他提着血纹更清晰的刀,将刀尖指向时寻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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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生命置换4
  锋锐的刀尖落下。
  使劲,再使劲。
  无效!
  弗林逊双手紧握着刀柄,拼命刺下去。
  看着华美轻薄的衣衫韧性大得惊人,竟一直将刀尖抵御在外。
  弗林逊甚至怀疑自己要划破的不是衣服,而是某种东西的皮。
  他剧烈地喘着粗气,用刀尖将衣领一层层挑开,正要再使劲刺下去——
  砰!
  重物落地声陡响。
  再有物体四散声。
  弗林逊吓了一跳,回过头去,就见一旁放置东西的架子倒了下来,还将其上放置的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带得散落一地。
  弗林逊狠狠踢了踢时寻躺着的桌案腿,近乎扔地将尖刀放到桌旁,转去收拾东西。
  他注意不到,石雕同样无法注意到,桌案上的时寻轻飘飘捏了个指诀,空间波纹悄无声息漾开,一个小陶人取代时寻躺在其上,时寻则退到了门边,暗中观察。
  他捏了个隐身诀,脸色更苍白得骇人。
  在他感应中,石雕是密室中的最强,浑身邪神力量敛而不发。石池中浑浊黏稠的水,同样蕴藏大量邪神力量,正源源不断地被石雕吸收。
  他站到了门边,能以更好的角度打量自己刚才躺的地方。
  他刚才就觉得身下的东西凹凸不平,此刻则见桌案上有少许凹槽,蜿蜒着导向石池。
  若刚才弗林逊的尖刀能刺破他胸膛,他流出来的血应该会沿着凹槽一直流到石池中。
  时寻饶有兴致地点着下巴,悄然传音:“小螺,觉不觉得有点像?”
  魔螺啊啊两声,还没反应过来。
  小木头已将剑柄伸出时寻宽袖间,敲了敲它硬壳。
  魔螺触角一缩,再伸出来,无可奈何地看着一本正经的小木头。
  木头人表情少得可怜,偶尔目光流露出些许情感,都只在时寻面前表现,魔螺是没指望分到一点的。
  不过被它这么一敲,魔螺想起来了。
  “是城堡那儿的阵法?”
  城堡用水流;这里用血。
  城堡的阵法笼罩住城堡主体和花园,池子在花园中;这里一切都在小小的密室内。
  “想起来了?”时寻轻笑了声,“这里是光明教会的地盘,就不知道那群家伙有没有发现。怪物想当人,可真有趣。”
  魔螺耷拉着触角不说话。
  弗林逊收拾速度并不快,甚至越收拾越慢。
  他脸上的闷气越来越浓。
  终于东西都收拾妥当了,他重新回到桌案前,提起尖刀。
  衣服仍旧不好划破,不过弗林逊之前就已将胸膛处的衣服挑开。
  时寻用法术将陶人和自己替换后,陶人衣服的敞开和他身上的别无二致。只是时寻来到门边时,已经身上衣服整好,陶人则保持原样。
  尖刀刺下。
  这回容易许多,有血液渗出,但不明显。
  弗林逊拿着刀尖在陶人胸腔上刻着奇异花纹,像什么东西的图腾。
  时寻若有所思。
  他没给魔螺传音,魔螺闲得无事,钻研起了室内阵法。
  它深知自己实力不济,不敢细看,只盯着少部分区域。然而还是有一种难以承受的痛苦渐渐从它脑海深处漫出,似有疯狂呢喃声,同时响起。
  咚!
  声音蓦地变大,如惊雷乍响。
  魔螺陡然惊醒,意识到是小木头又拿剑柄敲它的壳。
  时寻悠然传音问:“有没有发现?”
  魔螺怔了许久,才低声回答:“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很大的很大的地方。”
  充满黑暗。
  可黑暗中有点点星光。
  有些星光要拉着它沉向某个隐秘而危险之地,又有些星光挟带凛然正气,要它万万不能沉沦。
  唯独一颗淡黄星子悬在它正上方,什么都没做。
  这些话,魔螺不知当如何与时寻说。
  它隐隐觉得与时寻有关,又隐隐觉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对自己最好。
  可它听到时寻轻笑的声音,又是那种将它一切心思看破却满不在乎的感觉。
  弗林逊已完成图案的雕刻。
  暗沉的血色在陶人胸膛上如此清晰。
  弗林逊开始将陶人身上一切多余的东西扒下,放到架子上。
  时寻之前故意弄倒架子时就注意到,其上物品极为杂乱,应该来自多个人。而今看来,或许全是被弗林逊害了的人的遗物。
  弗林逊又将陶人的头发一一剃掉,再将指甲都拔掉。
  而后,割破陶人动脉,血液汩汩流出,沿凹槽注入池里。
  弗林逊没急着再对泥人做什么,转去将头发、指甲等都塞进一旁一个大罐子中。
  罐子揭开那刻,更浓的臭气散出。
  时寻起初就闻到的生物生活散发出的臭味正来源于此。
  捂鼻子都不大管用了,时寻封闭嗅觉再走过去。
  罐子中的竟是大量蛊虫,正争抢着食用弗林逊喂进去的东西。
  “奇怪。”弗林逊将脑袋凑得离罐子口更近。
  他的大脑袋挡住时寻大部分视线,不过时寻还能看到罐内一只蛊虫一跃而起,正要咬住弗林逊人中。
  弗林逊已迅速抬头。他的手就没送开过罐子的盖,而今眼疾手快地将盖子盖住,恰好把蛊虫打会罐内。
  缓了缓,弗林逊到旁边打开一个箱子,取出一瓶东西,将里面暗绿色的液体倒进罐内。
  液体不多,蛊虫们贪婪地喝着,喝完后凶气降低许多,相当温顺地趴在罐底。
  弗林逊拿着自己手指,对比着蛊虫大小,眉头越皱越深。
  “不应该啊,居然没长大?难道他真的患有什么病,生命力已经低到连这些虫子都养不了了?”
  时寻在旁暗笑。
  弗林逊现在喂食给蛊虫的,只能算作少许陶土,如何能指望食血肉的蛊虫能从陶土中吸收到成长的养分?
  弗林逊愁眉不展地盖好盖子,回到已经被放干血的陶人旁边。
  说是放干血,那也只是弗林逊看来。实则一切都和时寻法术相关。
  陶人被肢解成小块,逐一投入池中。
  池水略略上涨,石雕表情发生变化。
  先是惊喜、激动,而后是扭曲的愤怒。
  弗林逊已被吓得又一次跪在石雕跟前。
  他还想亲吻石雕手背,然而石雕的手缩了回去。
  “不!”弗林逊哀叫,“亲爱的,怎么了?我,我不是按照你说的做了么?亲爱的,亲爱的!”
  石雕冷冷地、高高在上地看着他。
  哪怕是生气、愤怒状态下,石雕依旧美得不可思议。这种美,直接影响人的思维,令人无论何时何地看到它,都会先生出美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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