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沈钦无奈道:“老伯还记得别的什么吗?”
  老人眉头紧皱,过了好一会儿才猛地一拍大腿,道:“哦!我想起来了,他们那群人无论男女,眉心都有个红色的月亮图案!”
  沈钦:“谢谢老伯。”
  沈钦又打听了方老四家的住址,一边悠悠晃过去,一边同贺星河闲聊:“师弟,你对古月门了解多少?”
  眉心的红色弯月,武器是鞭子,这是古月门最显著的两个标志,古月门不比三宫,修改版《星河传》里对这个门派的描述较少,沈钦只记得门主谢红衣是个刻薄美人,她有个女儿,叫谢梦雨,骄纵残暴,方才那老伯口中因别人夸她漂亮就一鞭子将人抽个半死的女子,多半便是她。
  贺星河摇了摇头,道:“不多。”
  三宫之间还算热络,但它们对六门就有种居高临下的矜持了,六门对三宫的态度又各不相同,有些门派谄媚三宫,有些门派的姿态亦很高傲,比如古月门,去贺星河的继位大典也只派了个小弟子,礼物更是敷衍,就差明说:你们紫霄宫再强大也跟我无关,指望我巴结你们,下辈子吧!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方老四家门口,好些村民围在他家外面,对着里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沈钦逮着一人,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了?”
  那人回道:“这不是方家小子回来了么,方老四不让他进门,说他们家只有女儿,就是阿秀,没有他这个儿子,方老四还怨他家那小子害死了阿秀,拿棍子抽他让他滚,那小子也是个硬骨头,无论怎么打都不吭一声。”
  沈钦叹了口气,道:“那方圆……方家小子现在人在哪儿?”
  那人说:“好像去了阿秀坟前。”
  沈钦远远地往方老四家看了一眼,只见一个面容憔悴的老汉号啕大哭,涕泪满面,边上有好几个人劝他,说他身体不好,悲恸过度易伤身,令人唏嘘。
  阿秀的坟是新坟,坟前竟供了两样瓜果,这年头,活人都要挨饿,这两样瓜果也就犹为难得。
  天灰蒙蒙的,方圆跪在墓碑前不哭不闹,他眼神空洞,似乎看着不知名的远方,又似乎什么也没看。
  “大师兄,你说我现在这样难受到底是因为爱她,还是因为对她有愧?突然之间,我觉得修真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是爱是愧,方圆自己尚且说不清楚,旁人又如何知晓?
  沈钦想要安慰方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阿秀那般惨死,她死前该有多么恐惧痛苦,他只是想想就觉得不忍,他们这些外人没有资格说“若她在天有灵会原谅你的”。
  方圆突然冲着沈钦磕头:“大师兄,听闻独孤无奇是你的师父,他手中有梦魂珠对吗,求大师兄帮我借梦魂珠一用!”
  沈钦叹息道:“你这又是何必。”
  逝者已矣,方圆再自我折磨也换不回佳人性命,然而,方圆长跪不起,他终究应下了。
  从大王村到寒月竹海不过两柱香的路程,沈钦很快带回了梦魂珠,得知方圆要掘坟,方老四要和他拼命,方圆一声不吭,背都让他抽烂了,到底趁夜开了棺。
  薄木棺材里的女子已开始腐烂,尸体发出微酸难闻的气味,方圆握着梦魂珠,自言自语道:“至少,我要看到是谁杀了阿秀。”
  然而,女子最深的梦境里,并无刀光剑影,也无欲望丑陋的男人,只有少年时的方圆摘了朵桃花别在阿秀鬓角,挺胸说:“阿秀,你是大王村最美的姑娘,我以后也会是大王村最有出息的汉子,我们天生一对。”
  第45章
  方圆不进家门,端端正正地在方老四家门外磕了几个响头,他一夕之间变得沉默许多,原本清澈的眼里沉淀了许多深沉的情绪,竟也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方圆扬声道:“我会为阿秀讨回公道!”
  方圆想要独自一人找上古月门,被沈钦阻止了,沈钦说:“按照古月门先前的做派,她们八成不会买你的账。”
  方圆倔强地说:“那我也要去找他们,阿秀那般惨死,不能就这么算了。”
  沈钦和贺星河对视一眼,贺星河点了点头,沈钦便说:“没有让你就这么算了,而是我们陪你一起去古月门,要个说法。”
  古月门像个单独的人间小城镇,它甚至有高高厚厚的城墙,底下开了个拱形门洞,两边书“千年古月光耀乾坤”,横联“擅入者死”,沈钦指着那空荡荡的门洞问贺星河:“师兄,你说我若是就这么走过去,真的会死吗?”
  贺星河无奈道:“莫要调皮。”
  沈钦:“……”
  噫,他这么个大男人被人说调皮,鸡皮疙瘩掉一地。
  东菱蠢蠢欲动:“我试试。”
  语闭,她便向那拱形门洞中扔了个小石块,只见门洞中间骤然浮起一层光膜,将那小石块绞得粉碎。
  东菱拍了拍胸口,一阵后怕:“还好我们没有擅闯,这古月门当真有几分本事。”
  不多时,便有一男子高高站在城墙上,对沈钦他们喊道:“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不然伤了性命就别怪我们手下不容情。”
  沈钦:“???”
  他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嚣张的人啊,难道他们看上去就那么像泛泛之辈吗?
  方圆上前一步,道:“烦请通报,紫霄宫宫主亲自拜会,问你们门主见是不见。”
  那男子迅速回道:“我们门主说了,谁都不见。”
  言下之意就是贺星河亲自登门拜访,她也不见。
  方圆不甘道:“我们宫主有事相问,谢门主确定要将我们拒之门外吗?这就是你们古月门的待客之道吗?”
  那男子沉默不语,这沉默便等同于拒绝。
  方圆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紧,胸口剧烈起伏,但他勉强按捺下内心的暴躁冲动,小声问贺星河:“宫主,现在该怎么办?”
  贺星河闭目展臂,缓缓升至半空,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站在他对面城墙上的男子就像是被谁扼住了咽喉般,恐怖的修为如浪潮般铺天盖地拍打下来,那男子甚至无法保持直立,控制不住地跪了下来,跪下之后,他想要站起来,但他肩上似有千钧之担,莫说站起来,就连抬头都费劲。
  贺星河眼神幽深,居高临下地看着那跪下的弟子,缓缓道:“我紫霄宫中弟子的未婚妻疑为贵派弟子杀害,你们杀害别人,我管不了,欺到紫霄宫头上,我寻思着还是核实一下为好,不然……”贺星河笑了笑,“我怕你们会后悔。”
  贺星河散去威压,那男子如蒙大赦,大口大口地喘气,他想要站起来,竟发现两腿如同软烂的面条一般,根本使不上劲,他极度畏惧,竟连抬头看贺星河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过了好半晌,那男子才爬起来,消失在城墙上。
  沈钦拍手:“师弟威武!”
  贺星河心不在焉地道:“你喜欢就好。”
  沈钦:“……”
  有话好好说,不要gay里gay气的。
  好在贺星河很快自己转移了话题,他皱着眉头道:“若古月门这个门派由来便是骄傲自大,肆意妄为,倒是难以判断他们是本性如此,还是被影鬼寄生了。”
  方圆紧攥着双拳,隐忍地道:“无论是否被影鬼寄生,他们杀了阿秀,总要付出代价!”
  沈钦在心中叹了口气,倘若阿秀真是古月门弟子神志清醒时杀害的,倒还好说,找到凶手血债血偿就是,若是被影鬼寄生时杀害的,那仇恨该算在人头上还是算在影鬼头上,影鬼无形无质,捉摸不着,看得见摸得着的只有人,若要报仇,只能找人,可杀人亦非那人的本意,那人的师门如何肯依,可若不报仇,方圆的血债又该何人来偿?
  此事只怕难以善了。
  大约过去了一柱香的时间,一个娇蛮明艳的女子猛地闯入了他们的视野,她眼睛乌黑,嘴唇鲜红,发上挂着叮叮咚咚的饰品,像一团烈烈燃烧的火。
  女子将手中鞭子用力一振,便有锐利真气破空而来,竟隔着一道门打上了东菱的脸——其余人皆躲开了,东菱修为低微,没来得及闪躲。
  那娇嫩皮肤顷刻间皮开肉绽,东菱惨呼出声,下一刻便捂住了自己的脸,强忍愤怒和泪意,喊道:“你是谁,为什么打人,简直欺人太甚!”
  那女子单手叉腰,眉梢一扬,便骂道:“你姑奶奶我想打便打了,你能怎样?当我是刚才那样的怂包么,自称紫霄宫宫主的是哪个,站出来让姑奶奶领教领教。”
  贺星河上前一步,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那女子如法炮制,又用方才的手段对付贺星河,但贺星河的修为何其深厚,那女子的真气便如泥牛入水,顷刻不见了踪影,她不信邪,又是一鞭子越门而出,便连贺星河的衣角都没碰着。
  贺星河淡淡道:“该我了,你擅长用鞭子,是吗?”
  不等那女子回答,她手中的鞭子就不受控制地飞到了贺星河手中,贺星河神威尽释,待那女子察觉不对劲,她已动都不能动,她正要破口大骂:“那是你姑奶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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