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沈钦:“……”
  他只打算冷落疏远他,后面全是贺星河自己的脑补,况且,他只是这么打算,还没来得及实施,贺星河是怎么知道的?
  贺星河一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沈钦,压迫感十足,他的声音和眼神都很压抑,偏偏嘴角勾了起来,轻声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知道的,我亲耳听到的,可我是个懦夫,我听到以后只觉得害怕,我怕面对一个冷漠的师兄,怕得我都逃走了。”
  沈钦直觉贺星河要说的不止这些,这是普通人都会有的想法,但贺星河身为一个有黑化潜质的大boss,绝不会真正像个普通人那般温和无害。
  果然——
  “为此,我躲了两天,反反复复想你所说的那些话,想得我都快走火入魔了,后来,我想通了,我不该把全部期待都放在你身上,师兄喜欢退缩,而我不喜欢师兄退缩,师兄又不懂得心疼我,我若软弱矜持,只会像前两天一样,伤心至死。”
  贺星河话说得柔软,眼神却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沈钦分明从他眼神里看到了极度压抑的疯狂,就像坚冰之下的烈焰,一旦坚冰融化,那烈焰会把他们都焚烧殆尽。
  沈钦胆战心惊地道:“师弟,你想多了,我没有打算冷落你,如果你是说上次那个石榴的话,我……”
  贺星河打断沈钦,沈钦恰好退无可退,后背撞上了墙壁,贺星河微微低头,手指凌空摸了摸他的脸颊,微微一笑:“从今往后,我想要什么都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师兄。”
  “师兄,你可要对你师弟好一些。”
  沈钦的小心肝颤了颤。
  第51章
  古月门外,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长身而立,他面容清俊,气度不凡,即便是个凡人,也叫人不敢轻视。
  那个名叫秋月的弟子隔着门冲他叫道:“三王爷请回吧,我们门主不会见你的。”
  昭月国皇族姓曹,曹绍和乃是昭月国皇帝曹奇的三弟,被封为安平王,是几位王爷中最为闲云野鹤的一个。
  曹绍和不疾不徐地道:“不知秋月姑娘可听过,穷寇莫追,哀兵必胜,我们昭月国若是退无可退,必将绝地反击,谢门主真要和我们昭月国为敌吗?”
  秋月张了张口要说什么,曹绍和打断了她,道:“我若是谢门主,必定三思而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断然拒绝,因为这一次来的是我一个人,而下一次,就是我们昭月国饱受欺凌的十万士兵。”
  秋月犹豫片刻,终于道:“我再去禀告门主。”
  古月门内,秋月甚至都没能靠近谢红衣,红色鞭影便从她身旁闪过,带来凌厉风声,地砖四分五裂,秋月从没见她发过这样大的火,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哆哆嗦嗦地道:“师、师父恕罪!徒儿再不敢违抗命令了!”
  谢红衣胸口剧烈起伏,右手紧紧握着鞭子,指骨发白,她咬牙道:“我都说了不见不见,你是听不懂,还是故意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秋月连忙磕头,双肩发抖:“徒儿不敢!徒儿不敢!”
  秋月本以为自己定会被重重责罚,谁料只等来了长久的静默,两边随侍的侍女静若寒蝉,都怕自己会被迁怒,没想到谢红衣并没有发怒,方才那一鞭子好似已经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愣怔良久,心灰意冷地道:“他说什么?”
  秋月将曹绍和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述给谢红衣。
  *
  谢红衣终于出现在古月门门口,曹绍和并不意外,他咳嗽两声,缓缓道:“你终于来了。”
  谢红衣冷笑:“是啊,一别多年,没想到你还有脸来找我。”
  曹绍和叹了口气,道:“我对你不起,就算你让我站在这里不动让你打死,我也绝无二话,但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情,与旁人无关,更与阿萝无关,你没必要派你的弟子去羞辱她,且不说她是我昭月国的公主,是我侄女,就算她只是个普通女子,你们如此凌辱她也太过恶毒。”
  谢红衣有些受伤,但那短暂的软弱很快披上了坚硬的外壳,她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你的亲生女儿也差点被……结果你来冲我兴师问罪却是为了别人,曹绍和,你还是那么可笑!”
  曹绍和疑惑道:“梦雨?梦雨怎么……”
  谢红衣冷冷地打断他:“你也配叫梦雨的名字?你说的不错,就是我派我的大弟子去强迫了你们昭月国即将成婚的小公主,你能拿我怎样?你想杀了我?”
  曹绍和失望地摇了摇头,道:“凡人与修真者武力悬殊,对你而言,我们都不能被称作对手,即便阿萝贵为公主之尊,无为县衙上下都是为国为民的官员,在你眼中依然贱如蝼蚁,想杀就杀,想侮辱就侮辱,你说得对,我不能拿你怎样,也不想面对这样的你,就此别过,昭月国自有其他人再登门领教。”
  谢红衣双拳攥紧,嘴唇生生咬出血来,秋月偷偷抬头看了谢红衣一眼,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大声叫住了曹绍和:“三王爷留步!”
  不等曹绍和跟谢红衣反应,她就飞快地说道:“谢晗已被古月门逐出师门,他不再是我们的师兄了!他的所作所为与我们无关!不止三王爷在找他,我们自己也想抓住他!屠了无为县县衙的确实是我们古月门下的弟子,但绝不是出自门主授意,门主也不知道那些弟子为什么会那么做!”
  谢红衣喝道:“同他说这些干嘛,让他走。”
  秋月急道:“为什么不告诉三王爷事实,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曹绍和却顿住了脚步,缓缓转身,问道:“谢门主,她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
  这是沈钦第一次来国都洛宁城。
  乱世的国都有种颓靡的繁盛,街上既有穿金戴银、趾高气扬的贵族,也有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乞儿,有马车辚辚而过,四角坠着青玉,两侧挂着金帘,也有少女跪在污水里,身后的门板上拖着老父的尸体,一旁用红纸黑字写着卖身葬父。
  沈钦感叹道:“这些人简直像是活在两个世道。”
  贺星河轻笑了一声,道:“我原本也活在这个荒谬的世道。”
  他顿了顿,又说:“我感谢把我带到紫霄宫的师叔,若没有他,只怕我这辈子都会为温饱而忧烦。”就不会尝到这样折磨人的情爱滋味。
  沈钦:“这倒是,自古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温饱方能思□□。”
  贺星河转头看沈钦:“思□□?”
  沈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人要是吃不饱就不会乱想,一吃饱,难免就会有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贺星河不置可否地笑道:“那师兄可听过一句话,有情饮水饱。”
  沈钦:“……”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道:“我这一路走过来,就像个散财童子似的,把我和师弟身上的银钱都散了个精光,这下可好,想要吃个包子都买不起了。”
  贺星河皱起眉,像是为此深深苦恼似的,沈钦忍俊不禁,道:“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三角眼的高个男子走过对面的包子铺,那男子腰间挂了一柄剑,神情傲然,就像这整条街都是他的一般,随意从包子铺的笼屉里拿起三个包子,挨个咬了一口,嫌弃地撇了撇嘴,又将那三个包子随手扔在街边,包子铺的老板心疼地捡起包子,畏惧地看了一眼那三角眼男子的背影,敢怒不敢言。
  沈钦好奇地问包子铺老板:“为什么他拿包子都不给钱?”
  那老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见那三角眼男子没有回头,才凑到沈钦耳边小声说:“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可不敢招惹修真者,他随手一剑就能劈了我的包子铺,顺带劈了我,拿几个包子算什么。”
  沈钦惊讶极了:“不是……他是修真者?别说他不是修真者,就是个小瘪三,就算他真是修真者,拿了包子也要给钱,买东西付钱天经地义。”
  那老板忙捂住沈钦的嘴,急慌慌地道:“公子莫胡说,冒犯了修真者,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沈钦简直觉得荒谬,他与师兄就是修真者,且是修真者中的佼佼者,但他们从未想过要凭借修真者的身份到凡间鱼肉百姓,究竟是哪些修真者在凡人之中作威作福,竟让包子铺老板对此习以为常?
  此时,那三角眼男子显然也已发现了这里的动静,回过头,面色不善地走了过来,包子铺老板脸色煞白,两股战战,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沈钦则上前半步,不动声色地挡到了包子铺老板前头。
  正在那三角眼男子几欲发作之时,一道清亮的少年人的声音响起:“站住!哪里来的宵小之辈也敢假扮修真者?怎么现在随便什么猫猫狗狗都敢自称修真者?”
  那三角眼男子吃了一路,肚子滚圆,恼羞成怒地想要反驳,谁曾想一张口便窜出一声响亮的饱嗝,威严因此而大打折扣,少年哈哈大笑,那三角眼男子登时拔出剑,寒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紫霄宫有没有听说过,我是紫霄宫的内门弟子,我若发怒,这整条街势必血流成河,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从不滥杀无辜,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自己滚,我就放你一马,不然……呵呵,你就是明天的包子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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