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然而,天地无情,以万物为刍狗。
  雨越下越大,傍晚时分,天就黑透了,靳寒舟带着弟子回来的时候,刚好一道雪亮的电光落到他头顶,照亮他斗篷下苍白的脸。
  他脸上有血,面色森寒,陡然跪了下来,指天为誓:“苍天在上,神灵为证,取谢梦雨之心、为幼弟报仇者,吾愿奉上天机至宝。”
  第55章
  剧情终于还是跟修改版《星河传》重合了。
  靳寒池死了,谢梦雨是凶手,靳寒舟为了给他报仇,用镇派之宝天机果悬赏谢梦雨的人头。
  最终,天机果会像修改版《星河传》里那样,落入贺星河手中吗?
  *
  靳寒舟带去的弟子折损过半,他自己也受了重伤,真气凝滞在筋脉里,以至于他坐卧行走,皆需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他脸色雪白。
  随侍在他左右的手下低声道:“门主太冲动了,天机果乃修真界至宝,不知多少人觊觎,怀璧其罪,只怕惊雷门会成为众矢之的……”
  沈钦附和:“靳门主意在报仇,就怕对天机果有意的那些人,未必如门主所愿。”
  万一他们实在杀不了谢梦雨,又想要天机果,干脆将惊雷门满门屠戮,搜寻天机果怎么办?惊雷门已经藏了天机果这么久,为什么不能继续藏下去?
  靳寒舟久久不语,也正是这沉默让沈钦意识到,他未必不知道这种种后果,但他仍然选择了这条路。
  许久之后,靳寒舟才哑声道:“我今天没能杀得了谢梦雨,谢红衣定会加强防备,往后更难杀她,我斗不过谢红衣,除了天机果,我不知道我们惊雷门还有什么能让顶尖的修真者看得上,愿意帮我报仇。”
  “这仇一日不报,我一日寝食难安。”
  靳寒舟说着说着,转头看向手下,泛红的眼睛里写满未竟之语,他任性地昭告天下,天机果在他手中,等于将整个惊雷门都置于风口浪尖飘摇。
  那手下懂他未说出口的歉意,立时跪了下来,坚定道:“属下愿追随门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贺星河突然说:“靳门主,我和师兄借住在农户家中,多有不便,可否到贵派叨扰几日?”
  靳寒舟眼睛一亮,道:“自然可以!多谢贺宫主!”
  贺星河和沈钦这时候住在惊雷门,无异于昭告天下,他们紫霄宫和惊雷门站在一边,若有人想打惊雷门的主意,先要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
  半夜时,沈钦睡不着觉,就去灵堂陪一陪靳寒池,没想到靳寒舟已经在那儿了,他一手拎着一壶酒,另一手时不时地往火盆里扔纸钱。
  “沈公子也来看寒池了啊,他生前狐朋狗友一大堆,多是找他骗吃骗喝的,我从来看不惯,如今果然,连人影都看不着,我真没想过,他竟有幸交到沈公子这样的朋友。”
  沈钦一屁股坐他旁边,说:“不,与他结识是我之幸,在这吃人的世道,他仍能拥有一颗赤子之心,太难得了。”
  靳寒舟笑出了声,笑出了眼泪:“这就是谢梦雨挖他心的原因吗?”
  沈钦:“我先前就想问你,你怎么知道是谢梦雨杀了寒池?”
  靳寒舟苦笑道:“我当然没有大张旗鼓地逼问,我先让手下找了个由头混进古月门,探听线索,刚好古月门听取了贺宫主的建议,五人一小队,小弟子根本无法单独行动,只有谢梦雨不受管束,而且那些弟子根本不知道她杀了人,把她突然跑出去,回来时衣领沾血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凶手除了她还有谁?”
  沈钦:“那靳门主有没有想过,谢梦雨为什么要来杀寒池?他们素日里也没有恩怨吧,她却偏偏乔装打扮混入惊雷门,杀人后被人撞见也不曾灭口,倒像不怕被寻仇,甚至刻意等着你寻仇似的。”
  靳寒舟:“沈公子的意思是,有人在刻意挑起惊雷门和古月门的争端?可这会是谁呢?谁有那么大能力操控有头有脸的修真门派?”
  沈钦:“想要弄明白倒也不难,我们只需要搞清楚谢梦雨有没有被影鬼寄生。”
  靳寒舟定定地看着沈钦,直到沈钦被他看得发毛,他才淡淡道:“沈公子这会儿是特地来找我的吧,不希望我与古月门为敌,成为幕后黑手的棋子,我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的答案是不,我不想知道谢梦雨有没有被影鬼寄生,我也不想知道杀死寒池是不是她本意,我只想杀了她,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
  沈钦心思被他说破,也不尴尬,叹了口气,道:“寒池若是知道你这么在乎他,一定很高兴。”
  靳寒舟自嘲地笑了笑:“你们一定觉得我虚伪,寒池在世的时候,我对他一点都不好,他死了,我却又摆出一副能为他付出所有的样子,别说你们,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
  沈钦从未觉得他虚伪,但他确实不明白靳寒舟为什么对靳寒池那么苛刻。
  “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还以为它会随我一起埋入坟墓,现在寒池死了,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十年前,惊雷门遭遇了一次大难,仇家杀上门来,我父母被人暗算,受了重伤,阖家出逃,逃到一个破庙里,结果一眨眼,寒池就不见了,你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吗?”
  “干什么去了?”
  靳寒舟的笑声中满是痛苦:“他追着一只兔子跑出去了,一只兔子哈哈哈,就因为这只该死的兔子,我父母暴露行踪,双双死在仇人手中,只有寒池被藏在树洞里活了下来。”
  沈钦:“所以你恨他,但他那时还小,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靳寒舟:“我知道,但我该去恨谁呢,我们那仇家还没等到我去报仇就死于非命,我还能去恨谁?”
  沈钦叹息道:“但你没有把这些事告诉寒池,你要是真的恨他,就不会隐瞒了。”
  靳寒舟将最后一口酒倒入口中,猛地站了起来:“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一切无法重来,我能为他做的,也只剩最后一件事。”
  *
  沈钦和贺星河并不过分介入惊雷门和古月门的冲突中,二人优哉游哉地在惊雷门住了下来。
  近来阴雨连绵,只有靳寒池下葬的那一天是个难得的艳阳天,阳光烂漫得一塌糊涂,令人想到少年生前的笑容。
  靳寒舟本还担心古月门的人会来骚扰,好在她们自顾不暇,靳寒池安安稳稳地躺到了他父母的身旁,就此长眠。
  沈钦跟完了整场葬礼,他回屋时看到贺星河正面色古怪地捏着一张信笺。
  沈钦随口问道:“宫里传过来的消息?一切都好吧?”
  贺星河没说话,古怪又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这下沈钦好奇了,凑过来嘀咕道:“到底什么事啊?”
  看完信笺之后,沈钦:“……”
  贺星河:“别这么看着我,我没有对不起你,这又不是我提议的,我也不可能答应,若我有一天成亲,那一定是跟你,绝不会是别人。”
  沈钦:“……”
  他强压下那丝丝缕缕微妙的不舒服,若无其事道:“这是你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贺星河的声音中带上了些许笑意:“师兄,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钦强作镇定:“你想多了。”
  贺星河没有再说什么,但他愉悦的笑声就是最大的反驳。
  沈钦坐不住了,故意大声说:“打不过了就卖公主,昭月国皇族这些人真是好没意思。”
  贺星河好脾气地附和道:“师兄说得都对。”
  沈钦一刻都呆不下去,迅速找了个借口溜了,他的脑海里反复浮现那信笺上的内容,心里那丝微妙的不舒服始终挥之不去,也不知道是因为“和亲”这件事,还是因为昭月国皇族想要“和亲”的对象是贺星河。
  ——那封信笺上写着,昭月国皇族亲临紫霄宫,求见贺星河,想将十六岁的小公主嫁给贺星河。
  第56章
  靳寒舟沉浸在失去幼弟的痛苦中,整日茶饭不思,他伤势未愈就开始修炼,过于着急反而伤上加伤,差点走火入魔。
  沈钦劝他:“修炼非一日之功,你这几天也练不成一个绝世高手,太心急反会适得其反。”
  靳寒舟嘴上答应,一转头依然我行我素,沈钦知道自己劝不住他,也只得叹息一声随他去。
  比惊雷门处境更凶险的是古月门,靳寒舟悬赏的是谢梦雨的心脏,但谢红衣不可能把宝贝女儿乖乖交出来,便只得应付一个又一个潜入古月门暗杀的修真者。
  这其中有不值一提的小喽啰,也有真正厉害的高手,相传谢红衣伤势极重,已在强弩之末,她自知很难护住谢梦雨,便将她藏了起来,任谁来也找不着人。
  沈钦问贺星河:“师弟,你想要天机果吗?”
  贺星河诧异地看了一眼沈钦,沈钦这几乎是在变相地问贺星河想不想去杀了谢梦雨,他道:“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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