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呢?”袁孟撑着车门问。
“我先把他送回去,完了再打车回去。”陈江时说。
“今晚辛苦你了。”袁孟拍了拍陈江时的肩膀,顺便往车里看了一眼。
钱棠坐在车后座的另一边,向司机报完地址后就垂着脑袋,既不说话也不闹腾。
袁孟眉眼微动,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少爷真是变了好多。”
陈江时一愣。
袁孟看他,眉眼间多了一分揶揄:“记得这个外号吗?好像还是你取的。”
陈江时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伸手关上车门:“走了。”
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停在一个小区的大门外,小区保安认识钱棠,见陈江时扶着钱棠走近,惊讶地从保安室里出来。
“哎哟,这不是钱老师吗?喝醉啦?”
陈江时问:“你知道他住在哪一栋吗?我送他回去。”
保安反问:“你是?”
陈江时回:“他朋友。”
保安看了陈江时两眼,似乎在确认陈江时的身份,见钱棠没有对陈江时表现出抗拒的情绪,便说了句稍等,转身进了保安室。
很快,保安和其他人打好招呼,穿上外套出来,领着陈江时进了一栋单元楼。
单元楼的电梯需要刷卡才能使用,保安刷完卡,没有跟进电梯。
陈江时对保安说了谢谢。
走出电梯,一直昏昏沉沉的钱棠总算有了一点反应,抬头在陈江时耳边说:“零九一五。”
酒气扑到陈江时脸上。
陈江时偏头避开一些:“什么?”
“密码。”楼道里的灯光很亮,照清楚了钱棠绯红的面颊,他半眯起眼,含含糊糊地说,“门的密码。”
两人靠得太近,陈江时避无可避,还是闻得到钱棠身上的酒气,也沾得他满身都是。
他皱着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原本打算把钱棠送到门外就走……
犹豫了下,他扶着钱棠上前,输入密码,把门打开,里面一片黢黑,看得出来没有人在。
“你家里没人吗?”陈江时没急着进去,先问了一句,他记得袁孟说钱棠是给自己男朋友打电话来着,却打到他的手机上了。
钱棠居然还留着他的手机号码。
但这也不奇怪。
这个手机号码是他高中时候就在用的了,用了十多年,哪怕高考完来到a市上学,变成了异地号码,他也没有换过。
只要钱棠没删他的手机号码,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找到他。
思索间,钱棠在他身上动了动,既没回答他的问题,也没说其他话。
“钱棠。”陈江时喊了一声。
钱棠抬头,一双凤眼半眯着,他似乎脑子不清楚,眼神也不聚焦,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
“嗯?”
“……”陈江时一时安静,等再开口,便换了句话问,“灯的开关在哪儿?”
钱棠仰头想了想,伸手摸索到墙壁上,啪的一声,室内灯光大亮。
他们站在门前,里面客厅的布置一目了然,和陈江时想象中的客厅不太一样,一眼看去,只觉很大很空旷,除了沙发和茶几,竟没几个像样的家具,只有一堆凌乱的绘画用品摆在没拉上窗帘的落地窗前。
里面灯光雪白,地板和墙壁也都白得发亮,看着分外冷清。
陈江时没换鞋子,也没给钱棠换鞋,他扶着钱棠进去,让钱棠坐到沙发上。
谁知钱棠的屁股刚沾上沙发,一只手就抬起来拽住了他的衣服。
陈江时本来要走,这下被拽得走不了,试图掰开钱棠的手指,可掰到最后一根时,钱棠忽然往前一靠,贴到他身上,同时两只手一起紧紧圈住了他的腰。
他顿时僵住。
钱棠也没了动静。
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空气也有些凝固。
两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江时锈住的脑子才开始缓缓转动。
他又想到袁孟的话,双手扶到钱棠肩头,勉强在自己的身体和钱棠的身体之间撑开一点距离,然后问道:“钱棠,你家里的其他人呢?”
他和袁孟一样以为钱棠在和男朋友同居中,毕竟都是三十岁的人了,今晚这几个同学里,动作快些的人早就结了婚,小孩已经上幼儿园。
可看这客厅的布置,丝毫没有两个人生活的痕迹,甚至像一个工作室。
钱棠还是没有反应,像是没听见陈江时在说什么。
陈江时低头看了钱棠一会儿,沟通无果,只好再次尝试掰开对方扣在自己腰上的手指:“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钱棠不言不语,却仿佛在暗自和他较劲儿,拼命将手指往他腰上按。
陈江时倒是可以直接掰开钱棠的手指,却担心这样做会伤到对方,几次尝试下来,两人依然维持着同样的姿势。
“钱棠。”陈江时加重语调。
钱棠一动不动。
陈江时实在没有办法,弯腰看去,只见钱棠垂着脑袋,眼睛也闭上了。
他有点搞不清楚眼前的情况。
钱棠这是什么意思?
把他当成男朋友了吗?
他还以为钱棠在经历那件事后不会再让自己走上喜欢同性这条路,没想到如今连“男朋友”三个字都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了。
也不知道钱棠的男朋友是什么样子。
陈江时有一下没一下地想着,趁着钱棠稍有放松,他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以极快的速度把人从沙发上拽起来,钱棠并不挣扎,可也跟没有骨头似的,人还没站稳就往他身上靠。
“站好。”陈江时说,“去把鞋子换了。”
倒过来的钱棠被他的手挡着,索性靠在他手上。
陈江时补充道:“你不换鞋的话,我马上就走。”
钱棠这才慢慢站好。
“换鞋。”陈江时说。
钱棠反应迟钝,用了两三秒才消化完他的话,点了点头,转身跌跌撞撞地往玄关走。
第4章
陈江时本在原地站着,看钱棠走得东倒西歪,还差点斜着摔到地上,只好上前把人扶稳,再扶着人走到鞋柜前。
钱棠拉开鞋柜,在里面找来找去,不知道在找什么。
陈江时再次把快要斜着倒下的人拉好。
“你的拖鞋就在地上。”他出声提醒。
钱棠到处寻找。
“脚边。”陈江时叹气。
钱棠终于看清楚自己脚边的拖鞋,哦了一声,蹲下身换鞋,等他磨磨蹭蹭换好,又开始在鞋柜里翻找。
陈江时眉心一下,忍不住把钱棠拉到身后。
“你找什么?我来给你找。”
钱棠靠在陈江时身上,低着脑袋,像是在思考,又像是醉了过去。
“钱棠。”
听到陈江时喊自己的名字,钱棠才抬了下头,伸手指了一下鞋柜。
“里面有没穿过的拖鞋,你拿出来。”
陈江时探头一看,只见里面已被钱棠翻得乱七八糟,一通寻找后,他找到了放在最上面的一双拖鞋,还是新的,吊牌都没扯掉。
他随手扯了吊牌扔鞋柜上,换上拖鞋,尺码意外的合适。
把钱棠扶进卧室,脱了大衣扔到床上,钱棠刚躺下去,又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起来。
陈江时以为出了什么事。
下一刻,钱棠伸手过来,一把拽住了他的衣服。
陈江时:“……”
钱棠挪到床边,也不说话,只沉默地拽着陈江时的衣服。
陈江时试着掰了一下对方的手。
不仅不松,另一只手也拽了上来。
一阵安静后,陈江时开口:“我不走。”
钱棠抬头看他,表情茫然,眼神涣散,目光却一直钉在他的身上。
陈江时站在床边,垂眸俯视对方的脸,虽然过去十多年,大家都变了很多,但他还是从钱棠的眉眼间找寻到了以前的一点熟悉感。
都十多年了啊。
他突然有些感慨。
他和钱棠都有十多年没见了,原以为这辈子也不会再见。
“钱棠。”陈江时低声说,“你是不是把我当成谁了?”
钱棠只是望着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陈江时等了两秒,立马收住,看钱棠仍旧拽着自己不放,像生怕自己跑了一样,便又伸手将人从床上拉起来。
“去洗漱。”他说。
也不知道钱棠是不是听懂他的话,很配合地领着他去了卫生间。
在这种情况下洗澡是不可能的,只能进行简单的擦洗,再盯着钱棠把牙刷了,陈江时把人带回卧室。
这下钱棠甚至不肯往床上坐,拽着陈江时的衣服,跟牛皮糖似的往陈江时身上贴。
陈江时还想去卫生间洗把脸,眼下只能歇了心思,脱了外套坐到床边,这样才能让钱棠乖乖躺到床上。
钱棠似乎累得很了,脑袋刚沾上枕头,就很快闭上眼睛,只是面颊上的绯红始终没有消散,呼吸也重,看得出来酒精让他感到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