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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要是他不能思考就好了。
  等铃声消失,他迫不及待地把手机关机,刚坐回床上,敲门声响了起来。
  “学长。”容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的手机是不是在响?都响好久了。”
  陈江时埋头将双手撑在床边,他抬头想回答容月的话,可干涩的喉咙挤不出来一点声音。
  他的心情太糟糕了。
  只怕一开口就要露馅。
  “学长?”容月拍了半天的门,没得到回应,语气不由得变焦急起来,“学长,你在里面吧?你没事吧?”
  陈江时好不容易咽下一口气,蓦地站起来,他走过去把门打开。
  室内的灯光从他身后倾斜而下,将他本就高大的身形衬得更加像山一样,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沉浸在光影之中,眉眼锋利,但看得出来脸色极差。
  容月一口气卡住,仰头愣愣望着陈江时。
  “我没事。”陈江时听见自己的话都是飘的,他有些恍惚,有种自己随时会像火山一样爆开的感觉,他几乎是压着声音说,“不用管我,管好你自己就行。”
  说完,后退一步,把门关上,并顺手落了门锁。
  不知道门外的容月是什么时候走,外面悄无声息的,陈江时没精力去关注那些,也不在意,他坐到桌前,打开电脑,试图做点什么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就在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
  但不是他卧室门被敲响,而是有人在敲外面的防盗门。
  第47章
  陈江时的屁股仍旧黏在椅子上,没一会儿,他听见外面响起卧室门打开的声音和一阵脚步声。
  是容月过去开门了。
  他和容月住在这里这么久,两人都很少带人回来,更不会有人在晚上敲响他们住处的房门,可能是小区物业的人。
  陈江时没放在心上,打开工作邮箱,点开其中一封未读邮件,正要静下心来开始看。
  冷不丁的,他的卧室门被敲响。
  又是容月。
  “学长,外面有人找你。”刚才在陈江时这里碰了一鼻子灰,此时容月的语气十分冷淡。
  陈江时深吸口气,放下鼠标,过去开门:“谁找我?”
  居然还有人大晚上的来这里找他。
  “你那个同学。”容月说,“就是上次我们一起吃饭的那个画室老板,是不是姓钱来着?”
  “……”
  容月说:“他就在外面,我要不要叫他……”
  话没说完,陈江时的身体便已条件反射性地往后退了一步,随即“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他紧紧抓着门把手,表情呆滞,脑子里的空白在这一刻重新蔓延开来。
  他差点以为自己产生幻听了。
  门外的容月又一次被门贴脸,短暂的错愕后,一股无名的怒火窜了上来,他秀气的脸上青白交加,盯着紧闭的门看了片刻,扭头走向大门。
  防盗门没关,但也没有打开,只留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钱棠站在门外,双手揣在外衣兜里,在暗白的楼道灯光下一动不动地站着。
  容月打开门,又从头到脚地扫了一遍钱棠。
  钱棠的外衣没有扣上,可以看到里面的衬衣和西裤,衬衣是肉眼可见的薄,外面只配了一件浅灰色的毛衣背心,这身穿搭颇为正式却极不保暖,能想象到钱棠应该刚从某个暖气充足的宴会厅里出来,坐着同样开了暖气的车来到这里。
  可惜楼道里没有暖气,白天下了一场小雨,晚上冷风吹在身上跟刮在骨头上似的。
  即便钱棠强装淡定,身体也在小幅度地发抖。
  临近年关,越来越冷了。
  容月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钱棠的时候,惊为天人,他没想到陈江时还有一个外形条件这么优秀的朋友,最重要的是——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钱棠也是那种人。
  和他是一类人。
  后来他委婉地向陈江时打听过几次,倒不是对钱棠抱有什么幻想,纯粹是想确定一下自己的猜测。
  陈江时自然不会告诉他。
  事实上,那几次陈江时的反应都有些激烈了,好像他是一头狼,在觊觎陈江时羊圈里那头唯一的羊。
  容月心乱如麻,如坠雾中。
  但此时此刻,他不想深究那些,他只知道自己不想钱棠进来,这里是他和陈江时的住处,钱棠只是一个外人。
  “陈江时呢?”钱棠无视了容月明目张胆地打量,用冷淡的声音问。
  “他还在卧室里。”容月说。
  “也就是说他在家里,那我可以进去了吧?”钱棠把目光从容月脸上挪开,抬脚就要往里走。
  可容月反应迅速,几乎是在他抬脚的同时,就猛地伸手掌到了门面上,门打开的弧度本就不大,他轻而易举地用手臂拦住了钱棠的去路。
  钱棠脚步一顿,皱眉看向容月。
  “能劳烦让一下吗?”
  容月本来都睡下了,身上只穿了一套睡衣,不是很厚,他又在外面套了一件外套,他单手扯着外套,俨然一副主人家的姿态。
  “不好意思,我刚才问过了,学长现在不想见你,不然他早就出来了。”容月说,“你先回去吧。”
  钱棠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已经维持不住平静的表象,看着容月的眼神渐渐沉了下去。
  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俩相处还算融洽,这次容月连装都不装了,可能是发生过什么事。
  钱棠想到陈江时突然开始找房子的事,心里有了一些猜测。
  “让开。”钱棠拧起眉头,不再客气。
  可容月始终保持着堵门的姿势。
  “你进去也没用,他卧室的门关着,不会给你开门,”容月也不客气地说,“钱老师,我要是你,我会选择离开,何必这么自讨没趣。”
  钱棠冷冷盯着容月,怒气在他脸上氤氲起来。
  容月比钱棠稍矮一些,虽然心里猛打退堂鼓,但还是抬起眼皮,毫不避讳地和钱棠对视。
  他就不信钱棠还能强闯。
  气氛很快变得焦灼。
  死一般的寂静中,只有不远处的电梯在运作中发出轻微声响,钱棠眼皮半垂,整张脸冷得宛若一潭死水,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容月半晌,从衣兜里拿出手机,当着容月的面拨打了陈江时的电话。
  他将手机贴到耳旁。
  容月看着他,一时间眼神里说不上来是同情还是什么。
  “刚才那几通电话也是你打的吧?”容月主动开口道,“别白费力气了,他不会接你的电话,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相互留点空间不好吗?”
  这次连嘟声都没响起。
  因为陈江时把手机关机了。
  钱棠放下手机,有那么几秒,他表情吓人,脸色沉得几乎能滴出墨来。
  他看也没看容月,转身就走,只是走到一半,蓦地倒了回来,用脚上的黑色皮鞋抵住了即将被容月合上的防盗门。
  容月一愣,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见几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了防盗门的边缘,手指用力,指尖微微泛白,一下就把防盗门拉开了。
  钱棠向前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随之而来的是钱棠身上那股逼人的气势,像山一样地倾倒而下。
  钱棠松开皱着的眉,嘴角扬起,却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他只比容月稍高一些,却仿佛在居高临下地俯视容月。
  “你叫容月是吧?你刚才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了?正宫?大房?还是陈江时明面上承认的对象?”钱棠再次开口,语调已和之前完全不同,带着尖酸刻薄的嘲讽以及毫不掩饰的恶意,“你以为你是他的什么人?他见不见我轮得到你来决定?”
  容月目瞪口呆,张着嘴却半天说不出话。
  他难以想象这些话是从钱棠嘴里说出来的。
  他甚至觉得钱棠再生气也不至于当场发脾气,因为钱棠看着就是一个教养很好的人,怎么可能说这些话?
  事实证明他是错的。
  “你喜欢陈江时吧。”
  钱棠一针见血地捅破了容月一直含含糊糊藏着的秘密,虽然这个秘密在陈江时那里已经不是秘密,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一个不相干的人这么轻而易举地说出来。
  容月脸色煞白,几近惶恐地瞪着钱棠。
  “谁跟你说的?”
  陈江时说的?
  “不用谁跟我说,你脑子这么简单,连心事都藏不住,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钱棠彻底摒弃伪装,讥讽笑道,“你知道你刚才拦着我的样子像什么吗?像跳梁小丑,仗着你和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以为就能插手他的私生活?你不过是他的室友而已,等他从这里搬出去,你在他那里连室友都算不上了,你觉得你凭什么拦我?你房间没镜子吗?出来见我的时候都不照照你自己是什么样?”
  容月整张脸由白转青,最后憋得胀红。
  钱棠的每一句话像一把把尖利的矛,精准地戳在每一个他在意的点上,他有种自尊心被撕碎、被践踏、被剥开后攥出里面赤条条的真实的他的巨大羞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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